九玄宮一戰,不明黑袍男子突然施為,解封伏魔穀中所有妖物。九玄宮、玉玦峰昆侖門弟子在此戰中死傷無算,最終,眾人在隱流門眾掩護之下勉強躲過一劫。九玄宮眾人,一部分下山進入唐門莊園之內,一部分退至蜀山接天頂地界。接天頂雖並不想接受這群不速之客,但出於江湖道義,卻也不好拒絕。

參商老人等一行在前山山麓上亦遭遇了妖族的襲擊合圍,郜飛憑借六合劍的力量打開通路,勉強帶領幾人突圍。及至與祝雲滄等人會和時,他們已然渾身是傷。

此戰之中,青冥劍閣弟子始終沒有出現過,鏡冷怒而以靈鶴傳音之術進行質問,得到的答案,卻是青冥劍閣弟子亦被妖族半路阻截,難以前來援助。

戰後,整個九玄宮及周邊山脈皆成了妖族的天下,被封印於伏魔穀中的各路妖魔重見天日,一時間更加興奮嗜血。山下村莊市鎮一時間生靈塗炭。為保護本門本派的基業,蜀中一帶各大修仙門派的掌門、長老及弟子亦紛紛回到門派之內,龜縮不出。

凡人主動發起的清剿之戰因此而宣告失敗。

在安頓好九玄宮眾人之後,祝雲滄等人便啟程返回昆侖山去了。

這一次重返九玄宮,祝雲滄始終沒有見到采遙。不知為何,他心下總對這女子有些記掛。當日,他本以為自己能夠釋懷一切,徹底忘記曾經的那份悸動。但當他重新站在九玄宮的土地上時,雙眼卻不由自主地再人群中尋找起她的身影來。

直到將要離開之前,祝雲滄才悄悄找過妙蓮,向她詢問采遙的下落。妙蓮言說采遙已經在半個月前下山失蹤。由於是九玄宮中小輩弟子,門派諸人並沒有認真搜尋過她的下落,此事,亦是不了了之。具體原因與當時的情狀,恐怕也隻有當事人才說得清楚了。

祝雲滄心下已有幾分估量,而且,這些猜想很快便得到了證實。在離開蜀山接天頂的前夜,祝雲滄清楚的看到,淩煜與一名並不知名的九玄宮女弟子悄悄潛入了山間一片密林之中——他就像是一隻**的野獸,永遠也停止不了變換**的對象。祝雲滄雙拳緊握,在涼風習習的山道上,轉過身,踽踽獨行。

玉玦峰昆侖山的情況亦不算太好。

當祝雲滄、孤天溟與隱流眾人踏上那巨大石板浮空構成的接天長道之時,已然是晌午時分。秋日幹燥的陽光破雲而出,將山間的冷氣也蒸出一層久違的溫暖。

山門冷清,原本有六名弟子把守的前山正道,如今隻有左右分站的兩名凝氣境界弟子負劍而立。他們的手始終保持按劍的姿勢,掌下真力流轉,仿佛一觸即發,隨時準備著進行一場大戰。

直到看見祝雲滄等人緩步而來,方自放鬆下來,拱手行禮。

“門派內怎地如此冷清?”孤天溟疑惑問道。

兩名弟子幾乎同時歎了口氣,其中一人道:“鳳鳴之丘突發驚變,蟲妖崛起,大部分化神期左右的弟子都已經前往協助執劍、仗劍兩位長老建立結界而至蟲妖外逃,慕容掌門親自督陣,無人膽敢怠慢。門派內,也就隻剩下彈劍,引劍兩位長老與其他孱弱小輩而已了。”

話未落音,已有兩個身影由不遠處走來,正是那事先回到門派中的虺良,以及一直留在門派中,個頭奇矮的方一平。

“你們回來了。”見伊采薇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麽傷害,虺良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而那方一平,此刻看來卻似比當初更加憔悴,極度矮小瘦弱的身體顯得更加傴僂猥瑣,仿佛即將縮成一團,化作灰燼一般。

“一平,最近過得可還好?”武定剛問道。

方一平道:“就那樣,依然沒有過築基期,舉火之術也毫無進步。”

“我看,你就別練了。”無魂道,“有些東西,再怎麽努力亦是無用,倒不如做一些自己適合的事情。”

“這天下四海已變成這般樣貌,我除了練功,還能做什麽立足於世。”

“你即便練功,也不見得能立足於世。”無魂繼續道。

方一平再不言語,默默低頭。

“現在外邊情況如何?”虺良見此情狀,故意岔開話題,向參商老人問道。

“早已成了人間煉獄了。”參商老人冷笑一聲,轉而道,“那靈璧劍派的女弟子與鬼醫吳逸荻豈非還在酆都,你怎地先跑回來了?”

虺良道:“嗬嗬,此事與我無關,是誰攬下的活便由誰去承擔。”轉而麵向祝雲滄道,“我倒該問問你,怎麽跑回這兒來了,你不是該回酆都見你的情人麽?”

祝雲滄蹙眉道:“回來這裏,隻是對門派情況心有記掛,你放心,我很快便會返回酆都。”此時,對於虺良那種無端的攻擊,他心下雖有些惱怒,卻也不願撕破臉皮,隻得平靜開口,繼而轉身,接著道:“虺良之言語,正好提醒了我,此際我尚有五件至陽之物沒有取得,須得盡快回酆都與鬼醫吳逸荻商討,就此別過。”不由分說,腳下已多了一個法陣。

“我隨你一道去。”孤天溟道,“這裏的情況,便交給參商前輩吧。”隨即身下光華流轉。

參商老人點了點頭。

“我也去吧,此處有慕容掌門與幾位長老坐鎮,我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麽忙。”伊采薇道,“但尋藥之事凶險,多一個,多一份力量。”

參商老人依然點頭。

虺良卻開口道:“采薇,你身上有傷……就……”

伊采薇擺手道:“不必勸我。”僅僅丟出這四個字後,她的身下也多了一個法陣。

“采薇……”

“你不必叫喊了。”參商老人道,“這三人如今都已修得凝神虛影之術,與你說話之時,身體早已經飛到了一裏之外……不過這樣也好,這三人,似乎在戰鬥中成長的很快,都已漸趨化神之境。”

當日,祝雲滄等人便返回酆都。夜幕降臨十分,吳逸荻獨坐門廳之內。客棧依然沒有招待任何旁的客人,這一切都是吳逸荻所交代的,他又向店掌櫃加付了一月的房費——即便他不付錢,這客棧掌櫃也絕不敢趕他離開。

吳逸荻告知祝雲滄,由於妖勢大盛,群魔亂舞,那黃袍道人已聞訊,不得不趕回門派之中,眾弟子亦不敢怠慢,早已跟隨離去,唯有沈芯翎身體虛弱,依舊在房中靜養。

“此刻,你終於有機會好好和‘朋友’敘舊談心了吧?”他如是對祝雲滄說道,臉上帶著一絲詭異的微笑。

祝雲滄有些尷尬,誰知與此同時,那伊采薇也用手肘碰了碰他,道:“還不快去,佳期難遇,春曉千金啊!”她的臉上掛著調皮的笑容,雖與她平日裏的言語形象不符,但卻為她更添了幾分活潑。

“你……”祝雲滄無奈道,“我的事情,你興奮什麽?”

“當然是為你高興了,祝雲滄道友。”伊采薇道。

祝雲滄搖了搖頭,道:“拿你沒辦法。”說罷徑自向廳堂之後走去。此刻,他不知心中有一種如何的感覺,總之,他很少被人說得無言以對,但伊采薇僅僅說了兩句話,卻讓他忽然語塞。

推門進入沈芯翎所在的房間之時,祝雲滄感到一絲緊張,一絲不知所措。他雖然關心著她,甚至為她不惜上窮碧落下黃泉,但真正將要見麵之時,卻發現不知如何開口。

“可恨的伊采薇,若非你將我思緒完全打亂,我豈會在見她前邊的如此狼狽,竟連第一句話都不知該說什麽?!”祝雲滄心下暗忖。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早已踏入沈芯翎房中。

卻是那沈芯翎率先看見了他,開口道:“祝……雲滄哥哥,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看我。”

祝雲滄猛然一驚,如夢方醒,看著眼前這長發披肩,麵色有些蒼白,隻穿著一件寬鬆衣服的女子,不禁有些尷尬,第一反應,竟是向後退了幾步。

沈芯翎望了望自己,又望了望祝雲滄,道:“對……對不起,我沒做好準備,如此狼狽地見你……”她雖在病中,顯得有些憔悴,但那份純淨卻並未脫去,仿佛一朵經受了雨打的睡蓮,依然綻放。

“沈芯翎……姑娘,你身上有傷,還是先躺下吧。”祝雲滄道。

“你,叫我小翎就好了,當初你不就是這樣叫我麽?”沈芯翎道。

祝雲滄歎了口氣,道:“好吧,小翎,此事都已經過去那麽長時間……而且當初,我卻也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本不必如此在意。”

沈芯翎道:“雲滄哥哥這是哪裏的話,若非有你,我怕早已經餓死、或是讓妖物吃了。而且此番你為了救我,竟還舍身前往鬼界,我實是不知該如何感激你才好。”

“不必。”祝雲滄道,“你先天諸寶大會之上,你豈非也曾幫過我。”

“既然如此……雲滄哥哥,那,我們不必太見外,不是嗎……”沈芯翎微笑道,“雖然我們多年未見,但這些年,我一直記掛著你,我們……豈非很多年前便是朋友了?”

“是啊……很多年了……”祝雲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