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

一座巍峨大山懸浮於虛空之中。

在它周邊,濃鬱的靈氣凝聚成霧,把山體遮掩,一頭頭仙禽飛騰其間,時而輕聲鳴叫、怯意自得。

在此處,甚至可見彩鳳、梧凰、鸞鳥這等極其稀少的天地靈禽。

這裏,就是陰羅宗主管內務所在!

此山之巔,有著一座巍峨高大、神聖莊嚴的宮殿。

宮殿正中,此時正有一位身著道袍的老者,端坐在一張放有幽沉光暈的寶座之上。

此老相貌平平,氣勢卻威壓一方。

在他人的感知之中,他所在之地,虛空幽暗,如有一個黑洞,在不停吞噬著四周的一切。

即使是這神聖的宮殿、腳下巍峨的高山,在他麵前都要瑟瑟發抖!

殿下,數人恭敬跪地。

“明無法,此次曆練你去東戊域亥火界,那裏有你師叔滅一坐鎮,機緣自尋。”

老者聲音不大,卻震的虛空晃動,殿中跪地的幾人更是麵泛潮紅。

“是!”

其中一人垂首應是。

“張令恩。”

“弟子在!”

一位麵相粗莽的大漢垂首應是。

“你去朱子瑜來時的小世界,在那裏坐鎮一個甲子,時間不至,不得回返!”

“弟子領命!”

大漢麵泛苦澀之色,卻不敢多言。

他性子豪放,喜殺戮,更渴望與強者對戰。

此次尋求結丹機緣的曆練,他最向往的還是去那些紛爭不斷、強者眾多的地方。

但朱師妹那個世界,靈氣稀薄,幾乎都是凡人,根本就沒人是他的對手!

若不是他知道殿中的長老最是大公無私,怕是都會懷疑他這是有意在為難自己!

“朱子瑜!”

“弟子在!”

朱子瑜麵色一正,當即回應。

“你去北域。”

看著台下的朱子瑜,老者的眼中不禁浮現出些許滿意。

此女壽數不足百,更是出身靈氣貧瘠之地,竟然已是道基圓滿,金丹在望!

再加上玄陰之體,百年之內陰羅宗多出一位金丹宗師當無變故。

而最近數百年來,宗內道基修士有望成就元神的,也隻有她一人而已!

“你去北域葬神之地,那裏有一個五壇教,十幾年後多寶仙府會在那裏現世。”

“仙府之中,有你的機緣……”

“嗯?”

話到中途,老者陡然眉頭一皺,麵泛疑惑之色。

“有人攪亂天機,是誰?”

他閉上雙眼,默運太乙神數,推演天機變化。

但葬身之地、多寶仙府本就有遮掩天機之能,再加上其他高人出手,默運半晌老者識海之中依舊是一片迷霧。

無奈之下,他掐算的目標一換,放在朱子瑜的身上,而朱子瑜原本雖模糊卻明了的命運,此即竟是陡然中途而斷!

良久,他才麵色陰沉的睜開雙眼。

“多寶仙府會引來諸派之爭,三道七宗中也會有不少曆練弟子前往葬神之地。”

“但這些倒還無妨!”

老者垂首看著朱子瑜,話音一沉,道:“此次你去,卻不知為何會有九死一生的卦象,且換一個去處。”

“……”

朱子瑜柔眉微動,抬頭看向老者,恭聲開口:“敢問長老,我當去何處?”

老者聲音微頓,回道:“南甲域、末水界,冰魄神光!”

……

“嗡……”

籠罩尾坳的陣法在王揚的操縱下打開一道缺口,一行三人急匆匆的行了進來。

“怎麽樣?有沒有找到其他人?”

此時的尾坳之中,除了王揚之外,還另有五人。

幾人年歲都不大,性子還遠未沉穩,見到來人急匆匆的就迎了上去,開口詢問。

“沒有!”

三人中一人搖頭,也是麵泛焦躁之色:“我們已經尋遍了能找的地方,可是沒有一個地方有家族的人在。”

有人急道:“難道你們就沒有找人問一下嗎?”

“哪裏敢問?”

那人雙手一攤,苦笑道:“一開始我們尋了相交甚好的柳家三公子,結果差點被他給賣了,現今舉目是敵,我們誰也信不過啊!”

“三哥說的沒錯。”

這麽多年一心修行,王揚早已磨掉了曾經的衝動,聞言點頭道:“鄭家勢大,沒人會願意為了我們的罪他們家的,三哥他們能夠平安回來,已是萬幸。”

“那現在怎麽辦?”

一個年輕女子蹲下身子,抱臂痛哭:“祖爺爺遇害,姑祖母到現在還沒回來,家族裏怕是就隻剩下咱們幾個人了!”

她此言一出,場中的眾人都是齊齊變色,一股陰雲籠罩心頭。

“七妹,先別那麽沮喪。”

王揚並未經曆數月前王家的劫難,心中還懷有些許希望,當即寬慰道:“姑祖母既然能把你們送過來,想來也會把其他人帶來。”

“這次數月不回,可能是因為別的事耽誤了,我們要對姑祖母有信心。”

“信心,哪來的信心?”

一人滿臉頹廢,歎氣道:“姑祖母隻是道基初期,而鄭家隻是道基中期修士就有兩位,現在就連寶雞國朝廷對鄭家的所作所為都視而不見,我們王家……已經完了!”

“怎麽會完了?”

見場中眾人一個個麵色頹廢,王揚忍不住大吼:“王家還有我們,還有姑祖母,還可能有其他人在,我們早晚會再次崛起的!”

“可是……”

那七妹從地上抬頭,雙眼通紅:“萬一姑祖母不在了哪?我們幾個沒有家族依靠,能成什麽事?”

“七妹,你這話說的。”

王揚氣惱:“這世上不通修行的凡人那麽多,他們都能活的好好的,我們為什麽不能?”

“況且,我已經練氣八層,隻要依附孫前輩,他日定能成就道基。到時候,就算是找鄭家報仇也未必沒有可能,七妹千萬不可失去信心。”

“可是……”

有人小心翼翼的開口:“萬一孫前輩出關,不願意因為我們得罪鄭家怎麽辦?”

“……”

王揚麵色一沉。

“不,不會的!”

他壓下眼中的慌亂,強笑道:“孫前輩為人熱忱,絕不會為了鄭家……”

話到半截,他也編不下去,無奈深深歎氣。

雖然他為孫恒看守了十幾年洞府,但在王揚的眼中,這位孫前輩性子淡漠,絕非是那種熱忱之人。

到時候,會發生什麽,真的難說!

“咚……咚……”

突兀的,陣法外突然傳來聲聲悶響。

幾人聞聲一愣,隨即就是麵泛狂喜,急急抬首朝著高空看去。

卻見那陣法外圍,正有數道身影虛立,當頭一人正是王若菲!

“姑祖母回來了,那是四房的坤哥哥、六房的回大哥!”

“他們都沒事,太好了!太好了!”

霎時間,眾人齊齊大喜,王揚更是急忙掐動法訣,把陣法打開一個口子。

因陣法之故,除了王揚,外來人的修為都會被壓製在極低的水準。

但入陣之後,王若菲依舊鬆了口氣。

她帶著王家僅剩的幾人步入尾坳,憔悴的麵上擠出一抹笑意:“還好,他們幾個比較機靈,提前察覺到不對,早早就躲了起來。”

“三哥!”

“王揚!”

“都好,都好!”

也許以往他們因為來自王家各房的原因,彼此有著敵意,但此時到了王家生死存亡之際,血脈之中的親情卻也顯露出來。

一個個相互擁抱,熱淚寒暄。

七妹更是抹去眼淚,問道:“姑祖母,您怎麽去了那麽久?三哥他們都等不及出去尋了您一趟。”

“哎!”

王若菲輕輕搖頭,道:“這次出去,我除了尋找咱們家剩下的人外,還尋了兩個幫手,想找鄭家討一個公道。”

“但可惜……”

她連連搖頭,顯然情況並不好。

“等一等!”

猛然,王若菲麵色一變,雙眼直視七妹,道:“你剛才說……你三哥他們出去尋我了?”

“是啊!”

七妹點頭,麵露疑惑:“姑祖母去了那麽久還沒回來,我們擔心您……”

“你們糊塗啊!”

王若菲氣急:“我走之前千叮萬囑,萬萬不可離開此地,你們……你們怎麽就不聽啊?”

“姑祖母。”

剛才入內的一人麵色微變,道:“應該沒事吧,畢竟我們很小心,也沒發現有人跟在後麵。”

“以鄭家的手段,他們要跟蹤你們,難道還會讓你們發現不成?”

王若菲麵色一沉,心中念頭轉動,當即有了決斷。

“不行,此地不能再呆了,我們趕緊離開,去北川山脈尋個地方藏起來。”

“待過上幾年,再說報仇之事!”

“這……是!”

眾人自然不會質疑王若菲的決定,微微遲疑了一下,就紛紛點頭。

隻有那七妹想到某事,小聲問道:“那王揚大哥怎麽辦?他不能離開這裏的。”

“是啊!”

眾人腳步一頓,到了此時,他們已經明白一家人的重要性,自是不舍得丟棄一人。

“沒關係。”

王揚心頭低落,卻猶自強笑開口:“我一個人在這裏也挺好,有陣法在,也很安全。以後還能打聽到鄭家的消息,給你們報信。”

“不行!”

王若菲冷聲搖頭:“我們離開,去了哪裏,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揚兒你也不行!”

“以後,隻能我們來找你,你不能去找我們。”

“啊!”

場中有人低聲驚呼。

這就相當於把王揚排斥的家族之外了。

“揚兒,你別怪姑祖母,這也是為了顧全大局。”

王若菲深深吸氣,道:“其實,這對你也有好處,孫道友的傳承不弱,你依附在他身邊,以後就算成就道基也未必沒有可能。”

“王家,興許還要靠你來複興!”

她雙目炯炯盯著王揚,眼神中盡是期盼。

“這……”

王揚心中悲苦,卻無力拒絕,當下隻能扛著心中的沉重,慢慢點頭。

“姑祖母,我明白,揚兒會好好修煉的。”

“以後……”

“轟隆隆……”

他話音未落,天際陡然傳來一連串的悶響,整個尾坳都為之一顫。

“不好,是鄭家的人!”

王若菲抬頭,麵色倏忽一變,眼中已是遍布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