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崇延的洞府所在位置名叫鳳陽山,據說她妻子的名字就有一個鳳字。

這一晚,此山燭火高照,悲哭不絕。

條條白帳被高高掛起,迎風招展,顯示此地正在舉辦著一場喪事。

山間一處大殿中,孫恒、托山力士端坐正中,看著此山弟子一一入內。

“明道友門下弟子不少,但最受重視的隻有兩人。”

托山力士的洞府據此很近,與明崇延交情也不錯,自然清楚他門下之事。

此即麵對孫恒,一一道來。

“一人名叫烈旭,得明道友真傳,有著練氣八層的修為。不過壽數不小,已經無望道基。”

“另一人名青霧,是明道友亡妻的傳人。壽數不過一個甲子,修為已經和烈旭相仿,也是鳳回山這一脈唯一有望道基的弟子。”

“其實以前還有一位弟子極為出挑,隻可惜未能成就道基,早早就耗盡了壽命。”

“嗯。”

孫恒掃眼場中眾人,微微點頭:“看來,明道友的事倒也不難處理。”

明崇延的遺物中最主要的,就是兩柄法劍,正好兩人一人一柄。

隻不過,這種事他卻不會摻和。

托山力士微微探首,小聲問道:“孫道友,你真的打算把明道友的法器給他們?”

“不然?”

孫恒朝他看去,兜帽下語聲淡漠:“道友某不是有什麽別的想法?”

“不,不!”

托山力士連連擺手,麵上的表情也是有些勉強:“我隻是擔心他們修為不足,持重寶反而會害了他們。”

火龍劍和飛鳳劍本身的材質就不凡,再經由明崇延夫婦兩人百餘年來日日祭煉,威能更加強悍。

雖不入極品行列,卻也是上品法器中頂尖的存在。

因為靈氣濃鬱、物資豐盛的原因,此界法器的品質,遠比孫恒來時的上個世界要高。

上品法器,已是絕大多數道基初期修士的貼身之物。

他的擔心,倒也不無道理。

“這是他們的事!”

聞言,孫恒語氣不變,道:“我隻負責把東西留給他們,如何處理是他們的事。”

“這……”

托山力士眼眸微微閃動,隨即點了點頭:“道友說的是,說的是!”

此時,大廳裏已經擠滿了鳳陽山的弟子,一個個低聲哭泣不止。

隻不過在孫恒看來,場中思緒混雜,真正滿心悲切之人卻是寥寥無幾。

當下心中更是輕哼一聲,略有不耐。

“兩位前輩!”

眼見人員已經差不多來齊,當首一位發絲已現銀白之色的男子上前一步,朝著兩人拱手。

聲音更是略顯哽咽:“有勞兩位前輩久候,家師噩耗突然傳來,我等心中實是悲痛不已。”

“現今人已到齊,家師遺言還望前輩言明。”

此人是在場中唯二修為達到練氣八層的修士,定是那烈旭無疑。

隻不過這人氣息渾濁,說話間雙眼多有閃動,顯然心念不定,非是能定心修行之輩,到像凡俗之中的商人。

“明道友不幸遇難,孫某也深表遺憾。”

孫恒也不廢話,抖手間就把六件法器取出,定滯於身前虛空之中:“這是明道友托我留給你們的東西,如何處理,你們自行安排。”

六件法器,最顯眼的自是一紅一白兩柄飛劍。

另外四件法器也算不錯,但與這兩柄飛劍一比,顯然就差了一個檔次。

“嗡……”

他話音一落,法器浮現當場,場中當即有細微的嘈雜聲響起,尤其是麵前的烈旭,更是神情變換,不知心頭在此刻轉了多少念頭。

“還有!”

孫恒不等眾人商議完畢,再次取出一物,放於麵前:“此乃此地陣法的令符,明道友已經轉贈於我。”

他掃眼全場,道:“以你們的修為,定然護不住這處洞府,所以我會收回此地陣法,爾等把這裏收拾收拾,各尋出路去吧!”

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如若你們心中惦念明道友,可自行立一牌位祭奠即可!”

“這怎麽可以?”

“這是我們的地方,怎麽能……”

“是啊,是啊!”

“住口!”

一聲怒喝,打斷了場中的喧嘩。

托山力士麵色陰沉,目放靈光,一股沉重的威壓瞬間籠罩全場。

“陣法令符,如非自願撤去印記,他人決不能輕而易舉的煉化。”

“明道友臨終囑托之事,是我親眼做的見證,爾等莫非信不過我等?”

“況且!”

他冷冷一笑:“孫道友就連著些法器都未留下,豈會貪戀其他的東西?”

“這……”

烈旭麵露尷尬,強自開口:“我等絕非信不過前輩,隻不過,孫前輩我等以前確實未曾見過。按理來說,家師就算有臨終遺言,也應是前輩您來轉達才是。”

聞言,托山力士不禁麵色一僵。

“師兄,這是師尊安排的無疑!前輩送來法器,已是大恩,豈能再不知足?”

一位女子上前一步,沉聲開口:“而且,師尊說的沒錯,沒有他在,我等修為淺薄,身處此山不過是自獻絕境罷了!”

說完雙膝一軟,跪地朝孫恒正色叩拜:“師尊既然有令,我等不敢不從,但我等收拾行李,可能需要一定的時間,前輩可否容我等離開之後,再行撤去陣法?”

“唔……”

孫恒抿嘴,冷眼掃視全場,隨後猛然一抖衣袖起身站起。

清風晃動,他的身形已是在場中消失不見,隻有一個淡漠之聲,在大殿回**。

“明日此時,我會再來此地收走陣法,過時不候!”

……

第二日,夜間。

“轟隆隆……”

鳳陽山山體的劇烈晃動之聲,傳出百裏開外。

陣法引動的靈氣無處宣泄,被統統轉為熾烈的火焰,沿著大山烘烤。

山間的樹木、花草,甚至那遺留下的屋舍,都化作一團團蒸騰飛揚的烈焰。

甚至就連那堅硬的山石,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起來。

蒸騰的熱浪,讓此地虛空都發生了波折,上方那憑空虛立的黑影,也變的扭曲起來,顯得甚為怪異。

某一刻。

伴隨著一聲地裂巨響,百餘根深紮地底的陣旗化作道道流光,陡然從下方傳出。

“唰!”

靈光匯聚的大手憑空一撈,一應陣旗已是被孫恒盡數納入掌中。

隨後他大手虛按,下方當即勁風狂飆,瞬間撲滅了山間大火。

最後轉首朝遠方看了一眼,孫恒身形一晃,已是朝著尾坳的方向遁去。

眨眼間,就已消失不見。

“沒了,一切都沒了!”

在孫恒最後回望的方向,一座山頭之巔,烈旭雙膝一軟,直接癱倒在地哀嚎大哭起來。

“起來吧!”

托山力士立於他的身旁,不屑撇嘴:“真是丟人現眼,你不是得了兩件法器嗎?”

“是啊,法器。”

烈旭苦笑:“我現今也就隻剩下這兩件法器了。”

“但,我不甘啊!”

“你有何不甘的?山間事物,除了那處禁地,孫道友可沒有多取,任由你們搜刮。”

托山力士雙手交叉抱於胸前,慢條斯理的開口:“再說,那麽多弟子,你一人獨得兩件法器,你都心有不甘,其他人還要不要過了?”

“可我在鳳陽山……而現在……”

“哦!”

托山力士麵露恍然,譏笑道:“對了,明道友向來不管事,所以你作為鳳陽山大弟子,負責對外之事,怕是沒少得了好處吧?此番一無所有,而且身懷重寶還擔驚受怕,難免會心態失常。”

“……”

烈旭默然。

良久,他才緩聲開口:“前輩,家師真的把東西都留給了他?”

“嗬……”

托山力士輕嗬一聲,也不開口,顯然心中也是感到有些憋屈。

“前輩,你甘心嗎?”

烈旭垂首,聲音陰鬱:“那半部法訣,你可是馬上就能得手了,現今落在這人手裏,你難道就沒有怨言?”

聞言,托山力士不禁麵色一沉,他之所以心中不悅,大半原因就在此處。

半晌過後,他才輕輕一哼,道:“那法訣也未必有多麽了不起,為了它得罪一個堪比道基中期的修士,不值得!”

“況且,我也可以想辦法從孫道友手中換得。”

“師尊的珍藏中可不隻有那半部法訣。”

烈旭幽幽一歎:“靈石、珍寶,還有我那未曾一觀的道基典籍功法。可惜……”

“對了。”

托山力士在一旁好奇開口:“你師尊除了那半部法訣之外,還有沒有什麽其他的罕見之物留下?他可是火行宗當年僅剩的弟子,應該有不少好東西吧?”

“罕見之物?”

烈旭皺眉,頓了頓才道:“晚輩眼中的罕見之物,前輩未必能看得上眼。倒是有一樣東西師尊十分看重,我偶然聽聞,好似叫什麽太素之氣?”

“太素之氣?”

托山力士抬首,眉頭微皺:“我好像在哪裏聽到過這個名字?”

“前輩。”

烈焰悄悄抬頭,小心翼翼的開口:“我把火龍劍交給前輩,前輩答應我的事……”

“你放心!”

托山力士嘴角微翹:“你和你的家眷先在我那洞府尋地住下,答應你的東西,一樣也不會少的!”

“多謝前輩,多謝前輩!”

烈旭聞言,連連拱手。

他不是自家師妹,隻想安安穩穩的修行,火龍劍在他身上反而會心頭不安,倒不如在托山力士這裏換些能用得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