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荒漠。

烈日灼灼懸掛高空,下方盡是一片耀人雙目的金黃。

無盡黃沙在烈風之中猶如海浪般輕輕起伏,入眼處,一片荒蕪。

這裏處處熱浪襲人,就連空氣中似乎都燃燒著火焰,生靈在此,已然絕跡!

而就在這廣袤的荒蕪沙漠核心,有著一處讓人聞之變色的死地。

附近的人稱之為惡魔居所,但凡入內的生靈,從未有人能活著回返。

這裏,就是號稱大雍三大絕地之首的無盡死域!

淵山絕域險惡叢生,但畢竟還有著生靈。

但這無盡死域之中,似乎隻是空茫茫一片,隻有著無數可磨滅一切的虛空風潮回卷。

也正是這裏,被蔣離那神秘的師尊言道,是此界通往外界唯一一處通道。

荒漠之中,距離無盡死域千裏之地。

在一處黃沙堆積的山丘之上,一個盤膝端坐的身影,已經不知在此地駐留多久。

人影身前,斜插著一柄長刀。

黃沙侵襲,落在他的身上、發絲之間,也讓那長刀增添了幾分金黃色澤。

隨著時間的推移,風沙席卷,這人影已是漸漸被黃沙埋沒,再難分辨。

不知何時。

“轟隆隆……”

遠處的天際,陡然響起一連串的轟鳴之聲。

宛如一個龐然大物,正自破開音障,在虛空中遁行,並漸漸靠近此地。

音浪引起狂風,卷起黃沙滾滾,幾成遮天蔽日之相。

狂風卷起人影身上覆蓋的黃沙,吹拂的發絲擺動,也讓他微微睜開雙目。

“轟……”

虛空中,那龐然大物震**虛空,掀起乳白色的氣浪,一去十餘裏,卻於此即突然停下。

“唰……”

一道遁光,自那物上麵升起,落自下方的黃沙之中。

“孫兄!”

一聲道袍的周玄定下身形,朝著孫恒遙遙拱手:“可與我等一起同行?”

孫恒看著來人,身軀紋絲不動,聲音淡漠:“殿下應該清楚,越多人上路越危險。”

“也不盡然!”

周玄搖頭:“人多畢竟力大,隻要力往一處使,總比一個人更有力量。”

“況且,現今我們取了仙山核心與劍山相融,可分可合,遇到危急之時,還能舍棄一部分,為剩下的保有生機。”

“這樣,也能多幾次機會。”

“人心之雜,欲往一處使談何容易?”

孫恒抬首,看向上方的龐然大物。

那是形貌大變的劍山,劍形變成了錐形,更有幾十個丈許大的石台懸浮劍山四周,隨之同行。

每一個石台之上,各有一位修士,其中有些還是孫恒的熟麵孔。

“更何況,該舍棄之時,又該舍棄誰?又該給誰留下機會?”

“無盡死域之中危險重重,一路上難保安全無憂,這也是無奈之舉。”

周玄輕歎,道:“但周某可以保證,如若孫兄願意同行的話,絕不會被輕易舍棄。”

現今的周玄,似乎已經習慣了沒有太子殿下的身份,自稱周某也說的十分自然。

“罷了!”

孫恒搖頭,垂首:“我沒有為他人犧牲的精神,也無法心安理得的舍棄同行之人,還是獨自上路的為好。”

言語間,似乎有著對周玄的抵觸。

“孫兄……”

見對方心意已決,周玄隻能搖頭無奈一歎,道:“既如此,周某就不勉強了。”

說完,自腰間儲物袋取出一物,以清風托著送至孫恒的麵前。

“此物還請孫兄收下。”

“這是何物?”

孫恒抬手,借助送來的東西,卻是一塊銅牌,正麵有玄清二字,反麵雕刻的則是一座懸浮虛空的巍峨高山。

這似乎是個普通的銅牌,但孫恒發力,竟也不能讓它為之變形。

“上界玄清仙宗的令牌。”

周玄沉聲開口:“據說,持此令牌,可直接拜入玄清仙宗門下。”

“如若孫兄成功去了上界,又暫時沒有去成,不如就加入玄清仙宗吧!至少從宗門前輩的記載中,玄清仙宗就算是在上界,也是一大宗門!”

“也許,到那時我等還有再見的機會。”

“哦!”

孫恒麵色一正,雙手朝對方一拱:“如此,多謝了!”

雖說此行前途未卜,但有了此物,他也就不必擔憂真的到了上界,卻茫然失措。

“客氣了!”

周玄一臉隨意的擺了擺手,又朝著後方看了一眼,道:“好叫孫兄知道,我等的計劃雖然失敗,仙山自毀也未能徹底毀掉陰羅宗的兩界大陣,但大概又拖延了數年兩界貫通的時間。”

“至少,三五年內,孫兄應該不必擔心上界陰羅宗會有人過來,尋你的麻煩。”

孫恒點頭:“看來,我又要承殿下的人情了。”

“哈哈……”

周玄大笑,同時身上靈光一閃,已經再次遁向高空,隻留下餘音響徹四方。

“孫兄,他日有緣,我們上界再見!”

話音未落,天際那龐大的劍山,再次在幾十石台的圍攏下,破開虛空,朝著遠處的無盡死域遁去。

隻不過,這一次劍山破空,沒了雷聲轟鳴,而是光暈大起,如一道虛無流星般飛遁。

龐大的劍山,也絲毫不顯臃腫,其靈活程度,甚至能讓孫恒為之驚歎。

很顯然,這些年間,仙盟剩下的人也未閑著,一直在調整著劍山。

一直待到今日,在自毀仙山之後,來這無盡死域尋那一線生機!

收回遠眺的目光,孫恒的麵色漸漸冰冷。

一雙眸子化作猩紅血玉,身前斜插地麵的天刀更是無風輕顫,濃鬱殺機直透遠方。

“出來吧!”

他音如悶雷,震**著虛空。

話音未落,不遠處已是泛起漣漪,一道倩影隨之從中邁步而出。

來人一身白衣,足踏清風,氣質冷清如天際皓月,眉目如畫宛如仙女落凡塵,正是陰羅宗朱子瑜。

“錚……”

濃鬱的殺機伴隨著刀鳴之聲,遍鋪四方。

長刀輕顫之中,勁風陡然乍起,如同一個覆蓋數裏之地的無形罡勁,把來人裹在其中。

罡勁淩厲,狂風吹之不動,飛沙席卷而不入,與刹那間就已鎖死來人逃遁之路。

“孫大哥且慢動手,請聽我一言。”

殺機臨身,朱子瑜眼眸一縮,素手一揮,兩頭紫金天蜈和一頭三尾白狐已經出現在她的身側。

同時更有十八根陰魂幡陰風舞動,升起濃鬱黑煙,半截玉簪也在身前懸浮,把一應殺機盡數隔絕。

現今的她,已是道基中期修為,更有著陰羅宗道基境界的傳承,法術神通樣樣不缺,實力比之十年前更是有著天壤之別。

但即使如此,她的心中竟也泛起冰冷,眼望孫恒的一雙美眸裏,甚至透著股驚恐。

仿若,下一刻,她就極有可能會死於孫恒的刀下!

“石玉嬋!”

眼見孫恒毫無收手的打算,朱子瑜急忙把聲音一提,道:“石玉嬋要出事了!”

“錚……”

長刀一晃。

孫恒猩紅的眸子似有變換,場中的殺機雖然依舊淩厲,卻也緩了許多。

“朱姑娘是要以玉嬋來威脅我?”

“不。”

朱子瑜輕輕吐了口氣,道:“子瑜絕沒有這個意思,今日我來,乃是有事相求。”

“此事,也事關玉蟬。”

“哦!”

孫恒麵色不變:“你說。”

朱子瑜開口:“不知道孫大哥知不知道,在十年前,上界宗門送了幾人下來。”

“聽說了。”

孫恒朝著劍山遠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語聲淡然,道:“似乎隻有兩位,還都是道基修為,目前你們的陣法還不能送更多的人下來。”

“確實如此。”

朱子瑜點頭,道:“我要說的事,就是事關下界而來的某一位。”

“他叫言孝魯!”

“言孝魯。”

孫恒點頭:“此人怎麽了?又怎麽和石玉嬋扯上關係?”

“此事說來話長。”

朱子瑜眼眸閃動,頓了頓才開口道:“言孝魯乃是上界陰羅宗言家弟子,背景似乎極其深厚。”

“他修煉有一門天地陰陽合和之法,可采陰補陽,壯大自身法力。”

“這門法術,極其霸道,不僅能蝕骨消魂,掠奪他人身體精華,甚至是……某些特質!”

“特質?”

孫恒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道:“玄陰之體?”

“不錯!”

朱子瑜點頭:“我的玄陰之體,對他確實極有用處,但因為某些原因,言孝魯一直不敢朝我動手。”

“而某些人,卻沒有我那麽幸運。”

她凝視孫恒,道:“此界靈氣稀薄,言孝魯如想保持修為進度,必須依靠此法。而這門法術,則少不了女人,石玉嬋,就在前段時間被他看上了。”

“不止如此吧?”

孫恒不屑冷笑:“他之所以不朝你動手,怕是很大的原因是因為你們的陣法附近,有著仙盟的仙山在。”

“而今……”

“仙山已毀,仙盟的人也已逃走,他怕是再無顧忌,而朱姑娘也就危險了。”

朱子瑜麵色一沉,不過並未反駁,而是輕輕一歎,道:“孫大哥猜的不錯。但玉蟬一直未曾出事,也是因為有我在旁遮掩,而今我自身難保,玉蟬自也難逃言孝魯的魔爪。”

“況且,與我不同。”

“言孝魯會奪我身子,壞我道途,卻絕不敢要我性命。但玉蟬卻不一樣,她如果落在言孝魯的手中,怕是難逃一死!”

孫恒默然。

良久,他才緩聲開口:“你打算怎麽辦?”

朱子瑜眼眸一縮,沉聲開口:“我希望孫大哥能幫助我們,除掉那言孝魯!”

孫恒微微皺眉,他對朱子瑜無感,但石玉嬋……

當下他開口問道:“言孝魯是什麽修為?”

朱子瑜麵色一動,不禁麵泛喜色,急急開口道:“道基中期。”

“道基中期?”

孫恒眼眉一挑,朝著朱子瑜,和她身邊那種種手段看去。

“實不相瞞。”

朱子瑜迎著孫恒的目光一歎:“若若偷襲的話,子瑜確實有幾分把握拿下他。”

“但……”

她搖頭,道:“我這樣做,難以瞞住言孝魯的家族長輩。”

“嗬……”

孫恒當下輕嗬一聲,直接雙眼一閉,再無言語。

“言孝魯身上,有著天妖化生術、天妖轉生訣。”

朱子瑜俏顏繃緊,直視孫恒道:“這些年,子瑜也自他的口中得知了上界某些事,孫大哥如若從這裏逃離的話,相信對此也會很感興趣。”

“還有築基丹!”

“我陰羅宗先祖,也曾來過無盡死域,宗門之中有著記載,我也可以拿來給孫大哥觀看。”

“……”

“孫大哥如何才願意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