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這就是附杖剛毛精靈勳章了哦!"

基修得意地把鼻子聳的老高,拿著邊上有一團白毛裝飾的勳章給周圍的同學看.

"哦哦~~"班上的同學們馬上發出了一陣讚歎聲.

"那不是剛毛,應該是白毛吧?"

不知道誰這麽說了句,基修的臉一下子紅了.

"恩也有這麽一種叫法拉!白毛勳章!"

基修說著,飛快地掃了教室的角落裏一眼.蒙莫蘭希就在那邊.班上的人現在都圍在基修身邊了,可是最為關鍵的蒙莫蘭希卻自顧自地用手撐著桌子托著腮,一臉無趣地望著窗外.自己明明那麽希望她過來聽自己說話這麽一想,基修不禁有點心酸.

"好厲害基修,你指揮的中隊打響了攻占桑斯戈達城的第一槍,對吧?"

"算是吧."

基修繼續挺起鼻子點頭道.眾人紛紛出言讚揚這位取得偉大戰果的同班同學.

"我說啊,基修,原本我還以為你是個隻會誇誇其談的人呢,看來我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好厲害啊!基修!我太低估你了!"

基修一臉陶醉地聽著周圍的人的讚賞.然後翹起二郎腿,得意地豎起大拇指.

"我就告訴你們,我和我們勇敢的部隊是怎麽收拾一個獸人鬼部隊的吧."

哦哦哦~~教室裏響起了一陣歡呼聲.

基修再一次看向蒙莫蘭希的方向,隻見她傷感地歎了口氣.幹嘛歎氣呢,蒙莫蘭希基修覺得越來越心酸了.為了讓她的注意力轉向自己,基修再次提高了嗓門.

"當我們到達一處崩塌的城牆的時候,從裏麵走出來一個又一個的獸人鬼!於是我就冷靜地向屬下的鐵炮隊作出了指揮!第一小隊!前進!準備!射擊!"

再說到"射擊"的時候,基修把手中的人造玫瑰向下一揮.

"可是即使這樣敵人還是沒有退縮!這時就要使用魔法了!我就這樣舉起玫瑰花,詠唱起魔法來!泥手(Earthhand)!"

那是從地麵生出大手,抓住對方的腳踝的咒語.

可是,教室中沒有泥土,所以什麽也沒有發生.微妙的沉默在空氣中流動.

"然後轟的一聲,敵人就倒下去了!之後就是瓦爾基裏的登場了!"

基修象是要掩飾剛才的失態似的再次揮起玫瑰花.飛散的人造玫瑰的花瓣,變成了七個瓦爾基裏的青銅人偶.

"就是這樣毫不猶豫地向倒下的獸人鬼撲了過去的勇敢的青銅戰士們!"

瓦爾基裏開始跳起了戰鬥的舞蹈.

然而就在這時候,不知道是誰想基修的瓦爾基裏詠唱起風的咒語.

蹦的一聲,青銅的戰士被吹起,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是誰!?"

德羅雷努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看著基修.他就是那個嫉妒成績優秀的塔吧薩,提出要決鬥少年.

"用這麽一點風魔法就被吹走的人偶,能抵擋著住獸人鬼的一拳麽?"

"你"

基修被說的冷汗直冒.剛才得意過頭了,吹的太大了.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人揭穿了.

"不,其實隻是幌子拉幌子!用我的瓦爾基裏來當幌子,引開敵人的注意力,然後一起射擊!"

"喂喂,聽你這麽說,那活躍的是火槍兵咯?你的魔法隻是用來作幌子的麽?還真是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呢啊,基修!"

"部,部下的功勞不等於指揮官的功勞麽!"

"那麽你一開始就別拿你的魔法出來說就好了吧?就讓我們單純的佩服你的指揮水平麽.不過,你真的會好好指揮軍隊麽?該不會隻是把包袱丟給部下或者是副官而已吧?"

雖然被他一語道破讓基修十分的不爽,可是基修還是決定忍住了.動不動就發火這種做法不符合基修的美學.正當他決定要繼續剛才的話題,讓心情冷靜下來,翹起二郎腿的時候隻見蒙莫蘭希站了起來,徑自走出了教室.

基修慌忙追了出去.

"蒙莫蘭希!"

基修在石砌的走廊上大叫道.可是蒙莫蘭希卻連頭都沒有回,仍然大步的向前走著.基修從她的肩膀和背影中看出她在生氣,連忙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喂喂.等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我的愛人啊!我是那麽的希望你能傾聽我的故事,為何你卻要無視呢!"

基修伸手搭在了蒙莫蘭希的肩膀上,讓她停下了腳步.

"看!你看這個!為我高興吧!你的戀人可是建立了了不起的功勳啊!著呢麽樣?這樣子話,你也會對我"

"對你刮目相看?那是不可能的事!"

"為,為什麽?"

"有了功勳又怎麽樣?你什麽都不跟我商量就自己跑去參軍,那才是大問題!"

受到這個出乎意料的攻擊,基修不由得呆住了.不被讚賞已經算了,竟然還要被她這麽責怪,這是基修想也想不到的.

"我,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麽!不是寫信說我要誌願加入王軍的麽!"

蒙莫蘭希用冷漠的眼光瞪著基修.基修感到那怒氣和平日截然不同,不敢做聲了.

"那隻是通知而已吧!那種事能叫商量麽!不是還有比勳章更為重要的事麽!"

基修考慮了一下——

"比如說呢?"

看到他這樣一本正經地問自己,蒙莫蘭希不禁鼓起了腮,揚起了手.

"好,好痛!你幹嗎打我啊!"

"我拉!我不是麽?"

"恩,是,是"

"你不是我的騎士麽?你自己不是這樣說過麽?所以當戰爭來臨的時候,在我身邊保護我不是你的責任麽?你究竟明不明白啊!"

基修立刻立正,點了點頭.

"在你們男孩子不在的時候,學院可是一團糟啊!就在你們拚命的建功立業,把勳章搶到手的時候,我們正在遭受敵人的襲擊呢!"

"的確是呢"基修點頭稱是.在剛回到學院的時候,他就已經聽別人說起過這件事了.

"因為你們都不在,所以老師才會不惜犧牲性命來救我們.要是我的魔法水平能夠再高一點話"

蒙莫蘭希閉上了眼睛,回想起那時候的事情.雖然自己努力想治好受了魔法箭重傷的可爾貝爾老師而吟唱起水之魔法可是卻力不從心,精神力中途用盡,暈了過去.

基修也開始沉靜了下來,垂下了肩膀.

"我覺得自己應該多努力學習多一的知識.蒙莫蘭希家代代擔任與水之精靈交涉這個任務,自己身為這個家中的一份子卻連一個人的性命都救不了.要是我的水之魔法能夠再精進一點的話說不定就救得了老師了!"

無親無故的老師的遺體,不知為什麽被淇爾可領走了琪爾可現在已經回家去了,不在學校.也許同樣作為火魔法師,想把他的遺體安葬在格爾馬尼亞那片土地上吧.另外那個蘭色頭發的小個子女生也不見了.

"不僅是這樣,不是還有人失去了最重要的人麽?你就不能體諒一下別人的心情,顧慮一下麽?現在不是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時候吧?你跟他不是很要好的朋友麽?"

基修想起來了.

擋住追擊而來的亞爾比昂七W大軍的人,就是露易絲的使魔才人.這個傳聞已經在從羅塞斯撤退的船上廣為流傳.

露易絲衝動地三番四次要求將軍們放她下去,引起好一陣子騷亂,可是撤退中的艦隊是不可能為了區區一個使魔而回頭的了.

而且,指揮艦隊的艦長以及指揮官們都對這個傳聞一笑了之.他們無法想象會有人單槍匹馬前驅阻止大軍.而且單憑一個人,也根本不可能阻擋的了7W大軍的前進步伐.

亞爾比昂的之所以遲到,恐怕是有什麽別的原因吧——上層部的人大都是這種想法.甚至有人還說那個使魔少年恐怕隻是逃走了而已.

而且,周圍的人也都露易絲說——

即使那個傳聞是真的也好,要是麵隊7W大軍的話,是無論如個也沒有活著的可能了.雖然可惜,但也隻能放棄了

露易絲無法接受這些意見,但那時也沒有了再去想這件事的餘力了.

拖著破破爛爛的船體狼狽地回到托裏斯汀的艦隊,得知可戈裏亞的參戰機警亞爾比昂投降的消息後,馬上混亂到了極點,誰也沒空再去理會傳聞中那個阻擋了亞爾比昂大軍的少年的事了.

結果,才人的這件事就被以跟戰死差不多的"失蹤"來籠統概括了.

由於這件事,露易絲回到學院後情緒極度低落,變得完全不開口說話了.就想已經把心遺棄在某個地方似的,把自己關進宿舍的房間裏,沒有再出來半步.

才人的這種命運,在學院也傳了開來,畢竟才人是因為"據說是傳說中的使魔"這件事以及"好象立了大功"而出名的,所以也就見怪不怪了.

蒙莫蘭希也聽到了那個傳言,開始擔心一直躲在房間裏不出來的露易絲.

"所以我覺得至少應該去安慰她一下.我準備等一下去探望她."

"你說的對,蒙莫蘭希,你實在是太善良了!"

"我不認為這樣子就是善良.可是,我自己也有戰鬥啊,參與這場戰爭的並不隻有你們,不過我的戰鬥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打鬥罷了"

"恩"

"我是水魔法師,我有我的戰鬥方式我隻是覺得自己應該多學一點東西而已."

蒙莫蘭希抬頭看著天空,低聲說道:"我無法容忍我的周圍有任何悲傷.有的話,我一定要治愈它才甘心!"

神聖亞爾比昂共和國和托裏斯汀格爾馬尼亞聯合軍之間的戰爭,隨著降臨祭的終結而降下了帷幕.

由於才人的犧牲,聯合軍得以安全撤退.接著,突然加入聯合軍陣營的戈利亞艦隊,把克倫威爾連同羅塞斯的司令部一起炸飛,並督促駐紮在羅塞斯的亞爾比昂軍投降.

由於壓倒性的兵力差距,以及皇帝在一瞬間被炸飛所造成的混亂,亞爾比昂軍完全喪失了戰意.而且本來背叛了聯軍投靠過來的士兵們好象突然從夢中清醒過來一般(被神之頭腦在水裏下了藥全被控製倒戈了),再次把矛頭對準了亞爾比昂軍.在這一連串的混亂的影響下,亞爾比昂軍隻能選擇不戰而降了.

於是,戈裏亞軍隊就直接順勢入駐羅塞斯,在那裏設置臨時的談判桌,開始為這次戰爭善後了

如此,這場前後持續了8個月之久的戰爭,就以突然拔刀參戰的戈裏亞王國取得主動權的形勢告終了.

在神聖亞爾比昂共和國投降3個星期後

在一年之始的亞拉之月第3周——艾歐羅之周,聯合軍正式宣布解散.作為臨時士官參軍的魔法學院的學生們也一個個回到了學院.

有些人意氣風發地回來,也有人沒有取得任何戰果,靜悄悄得回來.有人經曆過慘烈的生死搏鬥,也有人完全沒有接觸過可以取得戰果的任務.

魔法學院的學生們除了少數一部分外,大都是調到後方的支援部隊裏,所以幾乎所有人都是沒有犧牲沒有戰果.

因此,那少數取得了戰果的學生的聲勢,可是鬧的沸沸揚揚,比天還高

基修也是以這種勢頭,把自己立下的功勞捧上了天

傍晚時分

把蒙莫蘭希送回房間的基修,心情依然無法平靜下來,於是就一個人散起步來.在沒有什麽人來的維斯特裏廣場上踱來踱去.

說起來才人和自己的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還在這裏打鬥過呢.基修不禁回想去當時的情景.那個時候,才人無論被打倒多少次,都還是不斷掙紮的站起來.

之後他看到的是,在火之塔旁邊搭起來的才人的洗澡鍋,還有被露易絲趕出來的時候,他賴以安身有的破爛帳篷.基修想起自己曾經和才人在那裏喝得酩酊大醉,直到天亮.

當基修這樣子不斷回想起和才人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的時候

眼角似乎有點發熱了.即使對基修來說,那也是一件令人悲傷的事.也許就是在這種悲傷的驅使下,他才會那樣子在教室裏大嚷大叫.

"才人,雖然除了露易絲之外,誰也不相信那個傳聞不過我還是覺得,一定是你擋住了亞爾比昂的7W大軍的.因為你是那種無論被我的瓦爾基裏打倒多少次,都還是會爬著站起來的人我覺得如果是你的話,就算能幹出那樣的事也不奇怪."

基修用力揉了揉眼睛.

"雖然你是個平民,可是我對你,是抱有友情的."

當他這樣子一個人掉眼淚的時候,隻見帳篷裏有什麽東西在動.

"才人?"

然而,從裏麵鑽出來的是

"貝露丹蒂!"

原來是基修的使魔——巨大鼴鼠.

"怎麽,原來你在這裏啊"

基修蹲了下來,用手摸著自己疼愛的使魔.

"你也在懷念他麽?"

鼴鼠用鼻子輕輕地蹭著基修的臉.那大大的眼睛透露出悲傷的神色.

基修靜靜地和貝露丹蒂抱在了一起過了一會兒,他慢慢地站了起來.

"才人,我覺得你是個英雄.所以,我要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貝露丹蒂!把泥土象山一樣的堆起來吧!"

貝露丹蒂點點頭,開始用猛烈的氣勢挖起泥土來.很快,基修的麵前就堆起了一座小泥山.

"我是土係統的魔法師,所以,我要用土來表示對你的敬意.我要在這裏造出你的巨大雕象,讓所有人都記住你!"

基修向那座泥土小山施展了魔法.泥土開始變成黏土.基修把雙手伸了進去,不斷的揉搓著黏土,開始製作雕象.

"我要做個超大的象啊,才人.我要做個5米左右高的大家夥.因為你不會用魔法所以,我用這雙手親手給你造.這是我所表達的敬意,才人.身為貴族的我對你這樣表示敬意,你應該高興吧!"

(插播下我的感想~別看基修平時那樣其實是個很好的人啊~才人有基修這樣的朋友真是好啊這一段看的我很感動~~)

雖然基修和蒙莫蘭希都為才人的事感到難過不過其中最為傷心的,自然是露易絲了.

露易絲在自己的房間裏,正雙手抱膝坐在**.聲上穿的是和平常一樣的製服,不過頭上頂了個奇怪的帽子.

那是曾幾何時自己送給才人作禮物用的,自己編製的毛衣.不過與其說是毛衣,那更象是某件前衛派的藝術品.就算勉強把手穿過袖子,頭也沒有地方出來.象現在這樣子罩在頭上還比較合適點.

現在露易絲的麵前放著的是唯一一件才人帶來的東西——筆記本電腦.由於沒有開電源,所以屏幕上是一片漆黑.

露易絲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那黑漆漆地筆記本電腦的屏幕,想起了才人第一天來的時候給自己看過的畫麵.

漂亮極了.

這麽一想,眼眶中不由得一陣溫熱.

說起來,才人他總是給自己看那些漂亮的景色.

那些景色是如此的美麗,讓自己不由自主的覺得興奮,產生一種不可思議的心情.

和這邊的人截然不同的思考方式,容貌,行動一點一點地開始在腦海裏翻騰起來.

露易絲低頭看著自己掛在胸前的吊墜,啪啦,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而下.

才人他總是在自己身邊保護自己.就想這掛在脖子上的吊墜一樣,從不離開身邊半步,總是為自己抵擋一切.

當自己快要被芙卡的巨大泥人偶踩扁的時候.

當自己快要被瓦爾德殺死的時候

當自己和巨大戰艦對峙的時候

當自己麵對受敵人誘惑,迷失了自我的安麗埃塔使出的水龍卷魔法的時候.

還有當自己被命令為了讓己方軍隊逃走而去"送死"的時候每當到了這樣的危急關頭,才人就一定會擋在自己麵前揮起他的劍.

傳說中的"剛達烏魯",就如同名字一樣,充當了保護自己的盾.而棉隊那樣的才人,自己有做過什麽溫柔體貼的事麽?

總覺得自己隻是一味地去逞強,老是把自己的任性強壓在他的頭上而已.

"笨蛋"

淚水變得溫熱.

"你放著我不去官就好了呀!象我這種不懂知恩圖報,有任意妄為,一點也不可愛的人,丟下來逃走不就好了嘛!"

露易絲沒有擦拭流下來的淚水,隻是一味的繼續想著

"你自己不是說過,為了名譽而死的人都是笨蛋麽可是你自己卻跑去做,這算什麽啊!"

責怪才人的這些話,每一句話都反過來刺進自己的心裏,化成了割裂心坎的槍頭,使露易絲感覺到難以忍受的刺痛.

"明明說了喜歡我的就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啊"

露易絲依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筆記本電腦的漆黑畫麵,自言自語道.

"我呀,要是你不在的話,就根本連睡也睡不著啊."

她抱緊膝蓋,在黑暗中不住地發出嗚咽聲.

在托裏斯汀的首都——托裏斯塔尼亞的王宮執務室裏,安麗埃塔正神情恍惚地坐在椅子上.

在亞爾比昂的部分王軍發動的叛亂,德坡瓦奇將軍和格爾馬騎亞軍司令官哈登貝格侯爵的戰死,全軍的敗走以及請求撤軍的報告.

這份報告從聯軍參謀長溫普芬那裏發過來的時候,包括安麗埃塔和馬薩林在內的所有王宮內的人都陷入了混亂.有人還懷疑會不會是敵人發過來的假信息.

要撤退還是要繼續交戰?最後收拾這場眾說紛紜的會議的人是樞機卿馬薩林.

"這裏是王宮,不是戰場."他用一句話,把所有反對撤軍的大臣都壓了下去.

然而結果卻是——這場撤退變的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突如其來出現的戈利亞艦隊發動了攻擊,結果亞爾比昂軍被迫投降.那之後沒多久,戈利亞就往極度混亂的托裏斯汀派來了特使,通知要舉行會議討論今後對亞爾比昂的處置

雖然戈利亞這種無法預測的動向讓托厘司汀王宮產生了動搖,可是也不可能拒絕終結了這場戰爭的戈利亞的要求.

自那以後過了兩個星期的現在,安麗埃塔正為出席在羅塞斯舉行的那場會議進行最後的各種準備工作.

安麗埃塔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戈利亞大使送來的書簡.

"為了鎮壓擾亂哈爾吉尼亞各國秩序的"共和製"的勃興,戈利亞王國政府認為有必要加強哈爾吉尼亞各國之間的親密關係"

在這樣的開篇之後,下麵還有一大堆文字.然而,眼睛所看到的這些文字,卻無法在頭腦中形成實在的意義

現在安麗埃塔心中有的隻有空洞.深邃,陰冷,會讓自己一直墮落下去的無低黑洞.

自己曾經憎恨的克倫威爾死了,亞爾比昂的貴族派崩潰了.

終於如願以償了,為什麽自己卻無法高興起來了?

"為什麽呢?"安麗埃塔自言自語地低聲道.

"我無法原諒那些殺了維爾斯殿下的貴族派.無法原諒那些利用他的死來欺騙我的那些人然後呢?"

然後現在有什麽改變了麽?

什麽也沒變.

安麗埃塔用雙手捂住了臉.感情如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讓她一時間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這時候,門被敲響了可是安麗埃塔卻連一聲應答也做不到.門被打開了,樞機卿馬薩林近來的時候,安麗埃塔的臉依舊伏在桌子上沒有抬起來.

"看來您已經累了."馬薩林低聲說.

這時候,安麗埃塔才終於慢慢地抬起臉,點了點頭.

"是的,不過,不要緊."

"真讓人高興啊.不管怎樣,戰爭終於結束了.經管這是我們全軍敗退,依靠意料之外的援軍取得的勝利也好.勝利畢竟是勝利,我們可真不知道該怎麽感激戈利亞才好啊."

的確是呢——安麗埃塔注視著虛空說道.

馬薩林似乎沒有對安麗埃塔的這個樣子感到在意,繼續說了下去.

"不過,陛下,我們還不能大意.之前不管我們怎麽要求參戰也沒有理會的戈利亞突然出手,肯定有什麽特殊的理由."

"大概是吧."安麗埃塔依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應答道.

這時候,馬薩林突然把一疊文件"啪"地一下子放到了安麗埃塔用手肘支著臉的桌子上.

"文件?"

"是的,這是無論如何都要請陛下親自過目的文件."

"我遲一點看可以麽?現在的話有點"

"不,必須請您現在馬上過目."

"如果是裁決的話,全部叫給你裁定就行了.樞機卿,你一定會幫我作出最適當的處理的.我也不用擔心"

"請您過目吧."

安麗埃塔搖了搖頭.

"非常抱歉,說真的,我現在實在很累."

"請您過目!"

馬薩林用強烈的語氣再次重複道.安麗埃塔被這個國民稱為鳥骨頭的消瘦中年男人的氣勢所壓倒,隻好從這疊文件中拿起了一張紙.

隻見那張紙上從上到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名字.

究竟是什麽人的名字呢?

"這是?"

馬薩林用冷冷的聲音回答道:"這是本次戰爭的戰死者的名單."

安麗埃塔一下子呆住了.

"無論是貴族,平民,將軍士官,還是士兵不分貴賤,隻要能查到名字的都全部記在上麵了."

"嗚嗚嗚"安麗埃塔捂著臉哭了起來.

"陛下知道他們是以什麽為精神支柱而慷慨赴死的麽?

安麗埃塔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麽?不,您應該知道的才對吧.他們是響應了陛下和祖國的號召,才義無返顧地上前線赴死啊."

安麗埃塔深深地垂下了頭.

馬薩林繼續用冷淡地語氣說道:"大臣中有些人會拿"戰爭也是外交"作為借口,把兵將當作棋子來對待,隻是以數字的增減來看待戰爭的成敗.哈哈,雖然那樣想也不見得有錯.不過,請您記住,即使隻是一個棋子,也是有他的家人,他的生活,以及所愛的人,同時他們也有著值得自己相信的某種信念."

馬薩林用手敲了敲名單.

"身為國王,總有些時候必須作出戰爭的決斷,也要把兵將送往死地.不過,請千萬不要忘記,這裏寫下的名字,每一個都代表著各自的正義.這裏寫下的名字,沒一個都代表他們各自必須保護的東西."

安麗埃塔哭了起來.

她象孩子一樣似的哭泣著,蹲了下來,把臉埋在馬薩林的膝蓋上.

"我究竟要被地獄的烈火燒多少次才能洗清身上的罪孽呢?我要是跟你坦白一切.在身為神之代言人的樞機卿的你腳下,我這個罪孽深重的女王要進行懺悔.啊,讓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吧.這次戰爭,我心裏想的隻是複仇.我以為隻要能報仇的話,即使把靈魂出賣給惡魔也在所不惜.(女王真狠)可是當我真的出賣了靈魂之後卻發現原來我什麽也沒有得到,甚至連後悔也沒有了.隻是一片空洞.一片深深的,無邊無際的空洞."

""

"我其實是個笨的連這一點都沒有察覺的愚蠢之人.被愛情衝昏了頭腦,把魔法衛士隊的隊員置致死地,用可怕的魔法攻擊自己的朋友的時候,我沒有察覺;為了報一己之仇而利用了重要之人的力量的時候,我沒有察覺;最後.到複仇結束後我才才察覺到這一點.察覺到根本什麽都不會有所改變."

安麗埃塔以似乎在請求饒恕和教誨的聲音,聲淚俱下地說道.

"請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呢?是不是隻要我親自撕裂自己的喉嚨,這份罪孽就會消失了呢?"

馬薩林推開了這樣子哭泣的安麗埃塔的身體.安麗埃塔用受到驚嚇的小孩子般的眼神抬頭看著他.

"能夠製裁陛下您的,隻有神.就算陛下您,也沒有製裁自己的資格.以始祖的名義從神那裏獲得的王權,就是這樣的東西.請您一直挑起這個擔子吧.即使痛苦,也不能輕易卸下.今後,無論經曆多少難眠之夜,您也決不能忘記這一點.因為,他們也是為了陛下和祖國的名譽而死的.即使隻是個裝飾的國王,他們也是在這個裝飾性的名義下赴死的.不過是死亡,好是曾經犯下的罪孽,都無法挽回了.由此而生的悲傷,也不會有消失的一天.他們不管什麽時候,都會坐在那裏,看著陛下您."

安麗埃塔的心變得象石頭一般的冰冷而僵硬,有一種拒絕所有幹涉的衝動.

她呆呆地看著名單然後低聲說道:

"早知道這樣我就不當什麽國王了"

"沒有一個國王不這麽想的."

馬薩林深深地行了個禮,然後走出執務室.

留下來的安麗埃塔呆呆地坐了好一會了,身體一動也不動.

當窗外的夜幕降臨的時候,兩輪月亮的光輝開始照進執務室的時候安麗埃塔終於抬起了頭.

他注視著窗外那兩輪明月

淚水已幹,隻剩淚痕的冰冷感覺仍殘留在臉上.

"對啊什麽都沒有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然後,安麗埃塔叫來了侍從,吩咐他把財務卿叫來.財務卿馬上趕了過來,安麗埃塔對他說道:"請把這裏和寢室不,把這王宮中的所有王家財產全部處理掉,換成錢吧."

"啊?"

"是全部.應該沒有問題吧?衣服的話,隻保留最低限度就可以了.家具也是,全部賣掉.床,桌子,鏡台,全部都都"

財務卿頭腦一片混亂,問道:

"連床也一起賣掉?那,那陛下您睡在哪裏呢?"

"請幫我拿一堆稻草來吧,那就足夠了."

財務卿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他從來沒有聽說過哪位女王會睡地板的.

"把這些東西變賣所得到的錢,就請全部用來充當戰死者家屬的哀悼金吧.貴族和平民不能有任何差異,必須平等地分配下去."

"可,可是"

"國庫現在已經虧空了,對吧?這個我是知道的."

安麗埃塔開始解下自己身上戴著的寶石,然後逐一將它們交給驚訝的眼睛瞪得老大的財務卿.當她看到戴在自己左手上無名指上的維爾斯的遺物"風之紅寶石"的時,一時間不由得閉上了眼睛,但很快就他也脫了下來交給了財務卿.

"把這個也賣掉吧."

"真的可以麽?"

"是的,還有這個也是"

安麗埃塔用手指著戰爭期間用與祈禱的始祖像.那是千百年來守護著王家的始祖像.

"可是,那個"

"現在我們祖國最需要的不是對神的祈禱,而是金錢,不是麽?"

財務卿慌忙猛的搖頭,正要退出,卻被安麗埃塔叫出了.

"對不起,隻有這個,請把它還給我吧."

"這,這怎麽能叫還呢.全部都是陛下的東西啊!"

安麗埃塔伸出手,從財務卿捧著的盆子裏取出了那樣東西.

那原來是王冠.由於兩人都各有所想,精神分散,所以一時沒有注意到.

"要是沒有了這個的話,恐怕誰都不會承認這樣愚蠢的我是國王了吧."

"在財務卿誠惶誠恐地退了出去後,安麗埃塔開始翻起了那份名單.

當然,那數量不是普通人能夠記住的,

不過,安麗埃塔還是努力地把它們都銘記在心中,然後用心去想象那個名字背後應該有的生活.也曾經想過在心中祈禱他們的寬恕,但最後還是沒有這麽做.

當名單快讀完的時候,天空已經開始發白了.

當安麗埃塔拿起最後一張名單.

當她看到末尾寫著的最後一個名字時,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一個曾經聽說過的十分罕見的名字,正清清楚楚地寫在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