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馬車到達拉.瓦利艾爾家吊橋前,是從特裏斯汀出發後第二天上午的事情。因為是微服出訪,所以隨行的隻有阿尼亞斯,披著大兜帽的苛爾貝爾,以及五名火槍手。
當一行人剛剛渡過吊橋的時候,聚集在城門兩邊的拉.瓦利艾爾家的傭人們便一起向馬車行禮。在內庭中,一麵印著小小的特裏斯汀王家百合紋章的旗子在隨風飄動著,這是對微服出訪到這裏的女王一種小小的禮儀。
阿尼亞斯翻身下馬,打開馬車門。
在延伸到城堡主建築的台階正中,一個穿著魔法衛士隊製服的人引起了阿尼亞斯的注意。
“有什麽事情嗎?隊長”
這時,安莉艾塔也看到了站在台階上的那名騎士,她吃驚道
“這不是曼迪寇亞隊的衛士嗎”
事實正是如此,騎士那漆黑的鬥篷上大大的繡著幻獸曼迪寇亞的圖案。
“曼迪寇亞隊現在應該是在王城值勤才是。而且那裝飾著羽毛帽子,是隊長級才有的”
“可是,那人的體形比德.澤賽爾隊長要瘦一些呢”
“應該說德.澤賽爾隊長他是沒有理由會出現在這裏的”
那騎士緩緩的從台階上走了下來。火槍手們將女王圍在中間,手搭在腰間的槍上,警惕的看著來人。
阿尼亞斯向前走上一步,站到那騎士身前。那騎士帽子下麵的臉,下半部被鐵麵罩遮住了。但那銳利的目光還是讓阿尼亞斯在一瞬感到自己快被壓倒了,她不由的握住劍柄。
“你是拉.瓦利艾爾家的人嗎?這可是在迎接陛下,你們的惡作劇做的過頭了。報上名來。”
但那騎士並沒有理會阿尼亞斯,他單膝跪倒深深的行了一禮。
“好久不見了,陛下。雖然這麽說,但我想您應該記不得我了。畢竟我在王城效力,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是嗎”
安莉愛塔吃驚的看著那名騎士。仔細看看他鬥篷的話,確實可以發現那已經褪色的很厲害,是件很古老的東西了。但保存的很好,一處破損的地方都沒有。
“我是上代曼迪寇亞隊隊長,加裏奴.迪基雷。雖然我當時用的是假名,但對王家的忠誠是不變的。”
聽到這是上代曼迪寇亞隊隊長,安莉艾塔的緊張消失了。
“那,您就是那個‘烈風’之加琳!?”
“是的。您能知道這名字,實在是我的榮耀”
“怎麽會不知道,那太有名了啊。阿尼亞斯,這位就是傳說中的魔法衛士隊隊長,‘烈風’之加琳!我就是聽著她的種種英勇傳說長大的!”
安莉艾塔她好像回到了少女時代一樣,滿臉崇拜的握住加裏奴的手。
“我從兒時就非常崇拜您了。將火龍山的龍消滅!從橡樹鬼手中拯救一座城市的事跡……高強的武功!山一般的功勳!是那貴族還有貴族風範的時代裏的真正的騎士!聽說無數的騎士都尊敬著您,爭相模仿著您的!”
“這太讓我慚愧了”
“您在說什麽啊!不過,我知道您的一個秘密哦!您其實是女性,沒錯吧?雖然聽聞您引退之後像風一般消失了,但您現在在拉.瓦利艾爾啊。不過,你現在在做什麽呢?”
加裏奴取下了麵罩。而看到那麵罩下容貌的安莉艾塔卻驚得雙目圓睜。
“公爵夫人!您不是公爵夫人嗎!”
阿尼亞斯也很吃驚
“那,這位就是……”
“拉.瓦利艾爾公爵夫人,也就是露易絲的母親……”
“我趁結婚之機,脫去了衛士服。那時候的事情要是說起來就太長了,還請您能夠諒解”
“我知道了。但為什麽……”
為什麽您又將早已舍棄的隊服再次穿上呢?安莉艾塔如此問公爵夫人。
加裏奴站起身。
“今天的我,並不是公爵夫人加裏奴.迪基雷。而是以鋼鐵之紀律為尊的,曼迪寇亞隊隊長加琳。就讓我給予破壞國法的女兒以懲罰,來作為我拉.瓦利艾爾家忠誠的證明吧”
“懲罰!烈風大人您竟然說要給露易絲懲罰!”
安莉艾塔凝視著嚴厲的加裏奴,搖了搖頭。她臉上泛起血色。之前自己那想給露易絲什麽懲罰的心情,在這一刻消失了。眼前的這個人,絕對會比我更苛刻的懲罰露易絲。要是我再懲罰她的話,那露易絲不就死定了!
“絕對不能動粗!我,那個,那個,並不是為了給露易絲懲罰而來的。因為我也很年輕,當初也確實很生氣。但是,我又仔細考慮過了。雖然露易絲確實是沒有得到許可就穿越了國境……但是,那也隻是因為她擔心朋友而已。我是有打算嚴重警告她,但絕沒有想過要給她嚴厲的刑罰的。”
“陛下這仁慈的話語讓我不勝惶恐。然而,陛下您的王權是由始祖所賜予,是神聖不可侵的。所以以那名號所頒布的法律是絕對不能違反的”
加裏奴右手一揮,一個黑色的巨大物體從城堡了望塔的陰影中飛了出來。在著陸的同時卷起無數沙塵。
那是古老而巨大的幻獸,曼迪寇亞。
“如果不能嚴格執行國法,那陛下您的王權將無法穩固。打破那國法的,就算是我的親生女兒,也絕不能寬恕。”
加裏奴用讓人想不到她已五十歲的輕盈動作跨上曼迪寇亞。
呼!地,曼迪寇亞揮動它那鷲形的翅膀,以另人瞠目的速度帶著它的主人飛向空中。
從凱爾馬尼亞邊境到達拉.瓦利艾爾堡要比從特裏斯汀近。穿過國境三個小時後,露易絲一行人就已經可以看到城堡那高高的尖塔了。
“那,那個露易絲……。你的母親,真的就是那個‘烈風’之加琳嗎?”
為了打破這沉重的氣氛,才人張口說話了。但露易絲什麽都沒有回答。隻是在那裏顫抖著身體,呆呆的張著嘴望著頂棚。
“經過了三十年的時間,人不都會改變的嗎?是不是?確實,沒準她以前是恐怖的騎士,但現在她已經老了啊,不會再做那種過分的事了吧。懲罰什麽的,頂多也就是把你關到倉庫裏反省吧。”
“……你是不會明白的”
露易絲就如同重病患者臨終前一樣的回答道。
“能將年輕時的性情保持到最後的,是沒有幾個人的”
摩莫朗希好像這是自己的知道的事情一樣說著
“……你們是不會明白的”
“不要這麽擔心啊”
“……說簡單點,我母親。她那個人”
聽到這裏,馬車裏的人都緊張了起來。才人承受不了這種氣氛開始大笑,但那隻是假裝的勇敢。
“啊哈哈哈!都別那麽擔心嘛!”
“對對!即使是傳說中的烈風,她現在不也是公爵夫人了嗎?在優雅的社交界裏,絕對會去掉她在戰場中的習慣的!”
這時,塔巴莎指著窗外說道
“有個騎著曼迪寇亞的騎士”
露易絲馬上蹦了起來,她已經陷入恐慌了,立刻砸碎馬車窗戶上的玻璃逃到外麵。
呼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在那瞬間,巨大的龍卷風出現了,將逃到外麵的露易絲困在其中。
“這,這是什麽”
才人被驚呆了,而下一個瞬間……,那龍卷風整個膨脹了起來,馬車連逃跑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它卷到空中。
“這是什麽啊啊啊啊啊啊啊!”
才人在怒吼著。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基修在狂喊著。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馬利寇爾奴在大叫著。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摩莫朗希在呼喊著。
“這下完了……”
庫爾凱在嘀咕著。
“………”
塔巴莎依舊無言。
馬車簡直就像被巨人甩出去一樣,在空中翻滾著。而馬車中的六人就像是被放入了雞尾酒混搖器中的雞尾酒。
“好痛!啊!呀!”
六人在馬車壁上,座位上,互相之間碰撞著,不斷發出哀鳴。這時龍卷風突然停止了,馬車從空中直直的向地麵落去。
“掉下去了!掉下去了!掉下去了!”
在鋼纜斷掉的電梯中,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呢?在才人想著這種蠢事的時候,馬車卻浮了起來。
原來是那騎士使用了“漂浮術”。
馬車緩緩的落到地麵上,快被搖散的一行人,橫七豎八的躺在馬車之中。
才人抱著必死的決心,從馬車中走了出來。露易絲這時正搖搖晃晃的要落到地上。
“露~易~絲~!”
雖然他大叫著想跑過去,但身體卻不能動彈。而此時,那騎著幻獸身披黑色鬥篷的騎士出現了。她就是露易絲的媽媽嗎?可是,好可怕。
站在那裏的那個人,與其說是露易絲口中的“嚴厲”,不如說那是全身如火鑄成的“恐怖”的騎士人偶。
她站在倒地的露易絲旁邊,叫道
“起來。露易絲”
露易絲啪的一下坐起身
“母親……”
在她說話的時候,她已經像得了瘧疾一樣在渾身顫抖著了。那簡直就是被牧羊犬咆哮的小型犬。雖然路易絲生起氣來也很可怕,但和她母親的恐怖壓力比起來,就如同是熊和老鼠一樣。
“你到底做錯什麽了,快向母親報告”
“那個……,無,無端穿越國境,這事”
“我聽不清楚”
“無,無端穿越國境”
一股龍卷風飛了過去,一瞬將露易絲拋向大約二百米的高空之後,讓她像一片落葉一樣翻滾著落了下來。
“母親我是怎麽教育你的?”
露易絲的粉發已經變的很淩亂,裙子也不知被吹到哪裏去了,隻剩下內褲,但露易絲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感到羞恥了。
“違,違反了國法的事我深深的向您道歉!但,這是有原因的”
騎士揮了下手中的魔杖
“才立了一點功,就得寸進尺了可不行。不管有沒有原因,隻要是違反國法就不能寬恕。而且因為這結果,還可能會導致更多人的不幸”
暴風狂吹著,露易絲在風中已經搖搖欲墜了。
才人再也看不下去,他衝到露易絲身前。
“請,請您住手!”
“你是?”
披著黑色鬥篷,下半邊臉戴著鐵麵罩的加裏奴問才人。
“那個……那個,我是露易絲的使魔”
“對了”
加裏奴點了點頭
“你就是上次作為露易絲隨從的少年。原來你是使魔啊”
才人抱起已經遍體鱗傷的露易絲
“喂!你還好嗎?還活著嗎?”
“嗚嗚……,已經不行了……嗚嗚”
露易絲已經很虛弱,連話都快說不出來了。這也難怪,她就像被扔進一個巨大的洗衣機裏,洗滌,漂洗,脫水過一樣。天下聞名的美少女,就這樣被糟蹋了。
加裏奴橫起魔杖
“等,等等!已經夠了吧!露易絲她都已經變成這樣了!”
而基修他們則對才人說道
“算了吧才人。這是他們的家務事。而且你,就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嗎?“
加裏奴直視著才人。
“所謂使魔,那就和主人的盾一樣。盾被吹飛出去這是理所應當的。有什麽可恨的?”
這時巨大的龍卷風出現在加裏奴身後,那和先前將馬車卷到空中時的風一樣規模。才人緊握住特爾弗林格,他左手上的紋章開始放光。
“我說特爾弗”
“什麽事?”
“那個,很危險嗎?”
看著那巨大的龍卷風,才人問道。
“是很危險呢。那可不僅僅是龍卷,其中還夾雜著真空斷層,碰到的話就會被砍到。真是另人畏懼的四邊形魔法組合……”
現在已經沒有聽解說的空閑了。
那龍卷風已徑直的向自己飛了過來,才人立刻橫劍將它擋住。
“住手!快逃!”
特爾弗林格在大叫著,但已經來不及了。
才人的身體像被無數刀刃切到一樣遍身傷痕。
“好,好痛————!”
“我不是說了嗎!這是‘真空.龍卷風’啊,在我把它吸收前就會傷到你的身體的!”
才人渾身都是血,但他站在那裏。
才人遍體鱗傷的身影,映入了已經因恐怖而陷入了混亂和麻痹的露易絲眼中。那本已被恐懼染得蒼白的心,突然被一股怒火所覆蓋。平時的露易絲是不敢反抗自己母親的,因為她就是在這種教育中長大。
露易絲無意識的握起魔杖,口中詠唱著虛無的咒文。
聽到那咒文的加裏奴輕皺著眉頭,那是從來沒聽過的咒文。既不是火,也不是風,不是水,也不是地。
露易絲揮下手中的魔杖,那將才人包裹其中的“真空.龍卷風”隨之放出耀眼的光芒。
加裏奴看著這光,一瞬,退縮了。
女兒唱出的咒文究竟是什麽?
雖然詠唱的時間短,但是對解除已經手下留情的魔法來說這已經足夠了。露易絲的解除將母親的真空.龍卷風打消了……。
正當錯愕的加裏奴想再次詠唱魔法的時候,一個人從後麵把她抱住了。
“請您住手吧!這已經足夠了啊!請您快住手吧!”
那是從拉.瓦利艾爾城驅馬趕來的安莉艾塔。在她後麵跟著阿尼亞斯。
“我不會允許你們再在我麵前爭鬥!難道你們不是母子嗎!如果您還想再繼續下午的話,那請您把杖指向我!”
聽到女王這麽說,加裏努才不得已的放下手中的魔杖。精神和體力都已到達極限的露易絲,也咚的一聲癱倒在地上。
安莉艾塔跑到倒在地上的才人旁邊。
“好重的傷!”
她慌張的詠唱起水魔法。女王親自施放“治療”魔法在為才人治療。滿臉是血的才人說道
“公主殿下……”
“不要說話!你傷的很嚴重!”
安莉艾塔繼續詠唱著水魔法。
“露易絲呢……”
安莉艾塔震了一下。
“她沒事的。你的朋友正在照顧她。”
從馬車中跳出來的摩莫朗希正在治療露易絲的傷。
“是嗎……”說完這話,才人便暈了過去。
在治療著才人的安莉艾塔旁邊,加裏奴單膝跪在那裏。
“女王陛下,我已經給我罪孽深重的女兒懲罰了。如果您還覺得不夠,請您懲罰我吧”
安莉艾塔大大的歎了口氣。
“真是!你們這都是在做什麽啊!親生母子互相戰鬥,這連神和始祖都會悲傷的!我最初不就已經說過,我不是為了懲罰她而來到這裏的嗎!”
“用魔杖解決問題,是我們貴族古老的傳統。”
“我比起任何事都更討厭無意義的流血!那邊的人!請快點將受傷的兩個人送到城堡裏去!”
聽到安莉艾塔的話,基修他們開始使用“漂浮術”將露易絲和才人送往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