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羅遊戲(22)

幾乎從副本開始, 所有演員就知道電影裏隱藏著諸多塔羅牌,除去五十六張小阿爾卡那牌,謝池一直在想,電影裏到底有多少張塔羅牌。

隨著一張張塔羅牌的出現, 這個數字在擴大。

截止隱士提到魔鬼牌, 副本裏已經出現了十五張大阿爾卡那牌, 分別是九張玩家身份牌、一張負責幫助玩家的隱士牌、負責幫助女巫的高塔、死神、魔鬼三張牌、還有兩張天象牌。

而大阿爾卡那牌,一共隻有二十二張,剩下的牌隨時間推移越來越少——隻有七張。

謝池之前和任澤、葉笑笑談過塔羅牌分類, 而未出現的七張裏,剛好有他單獨分為一類的四張抽象牌:戰車、力量、正義、節製, 和天象太陽牌, 意味比較複雜的審判牌、世界牌。

如果大膽一點, 將“電影裏到底有多少張塔羅牌”這個答案定為二十一,甚至二十二,也就是所有大阿爾卡那牌都存在, 那麽一切就有了答案。

剩下七張塔羅牌都存在,隻是仍隱藏在副本中。

剛好, 石門上有四個凹槽, 四這個數字出現的刹那, 謝池心中就隱隱有了些預感。

隨著時間推移,這個預感越來越強烈。

選擇轉世的女巫方助力是高塔牌、死神牌、魔鬼牌,目標是收集祭品, 玩家方目前已經知道, 助力是隱士,那玩家方,是不是也該有個遊戲目標。

而找到四張隱藏的抽象品質塔羅牌, 打開石門,似乎正好合上了這個一直未被玩家方找到的遊戲目標。

女巫方達成遊戲目標誅殺祭品,就能贏得遊戲勝利,成功轉世,以此類推,玩家方找齊戰車、力量、正義、節製四張牌,打開石門,就能在最終的審判中,成功達成圓滿,找到所謂的世界牌。

世界牌,意味著圓滿、成功、完美的結束。

這才是一個完整的遊戲,是隱藏在水麵底下的全部遊戲規則。

剛好,選擇轉世,代表的是邪惡、殺戮、罪孽、自私,這是條死之路,損人利己,站在正義牌背麵,這條路因此得到了高塔、魔鬼、死神三張負麵牌的青睞。

以殺證道,這條路的生,建立在其他玩家的死之上。成功的那個人會取女巫而代之,成為新的塔羅巫師,他將擺脫活死人的身份,擁有新的生命,重新獲得演員身份,順利離開這裏。

但這條路黑暗狹窄,最後能通向勝利的,隻有一個人,因為塔羅轉世法裏,最後成功轉世的……隻能有一個。

在審判中,其他演員將全部成為他轉世能量來源的培養皿。

而另一條路,則是充滿生機之路,它是有可能達到共贏的,隻要自願赴死的人,同時擁有四種品質。

戰車牌代表的意誌和力量牌代表的力量最容易被找到,而正義牌,需要演員放棄唾手可得的轉世,最難的是節製牌,它需要演員勘破平靜表麵下的真相,見死不救。

因為生之路隻有一人能走,它要的是一人同時具備四張牌所代表的品質,而多餘的變成活死人的玩家,將無路可走,隻能選擇多人可走的轉世,而那條路太過狹窄,注定隻有一人能夠勝出,而失敗的玩家,將在遊戲結束後永遠滯留副本。

因為他失去了演員身份,並且並未成功轉世重新贏得身份。

而葉笑笑現在雖然“死”了,卻是帶著演員身份死去的,隻要他在審判中勝出,葉笑笑就會帶著演員身份重獲新生。

這才是節製牌想傳達的——因為克製收斂適時放棄,反倒達到了一種共贏。

生之路,是有微末的可能……所有演員都安然無恙地脫離遊戲的,隻要他們不齊齊進入活死人狀態。

爭奪、推搡,反倒會引人走向逼仄的死路,犧牲、信任,將帶人去往寬敞的生路。

這是塔羅遊戲這個副本最終的主題。

置之死地而後生,不僅是部分玩家置之死地後脫胎換骨進入活死人狀態,還是剩下一部分玩家自願放棄看似安逸無敵的活死人狀態,主動進入“死亡狀態”,將自己直接送入審判區,真正“置之死地”。

死和生從來不是割裂的,他們能相互轉換。

向生的人大多因自私死了,其中的最強者走到了孤獨的巔峰,失去了除勝利外的一切。

向死的人卻因犧牲活了,真正達到世界牌想要表達的圓滿。

而謝池篤信石門後發出動靜的是棺材,是遊戲的審判區,是因為審判牌牌麵有許多黑棺材,審判牌裏的天空是遼闊的,審判天使懸在天空中,張開巨大的翅膀,所有人的罪孽在它麵前將無所遁隱。

那時候,每個人選擇的路,將引他們走向截然不同的結局。

謝星闌也想通了,當即道:“走,回密道。”

如果節製具備,那他現在應該能催動四個凹槽打開石門了,江朔實力強悍,殺人速度極快,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

謝池怔了怔,遲了點才應聲。

“怎麽了?”謝星闌敏銳察覺到謝池的異樣,溫聲問。

謝池抿了抿唇:“哥,我覺得還漏了點什麽,打開石門,然後呢,就結束了……?”

謝池眼裏流露出一絲茫然,他下意識覺得,副本還不夠完整,打開石門後呢?他該做什麽?躺進棺材?和進入死亡狀態的自己交流?

他對此一無所知。

謝池果斷道:“我們先回密道再說。”

“好。”

謝星闌用最快的速度朝密道去。

……

[???見死不救???]

[太敗人品了,明明有能力……emmm]

[好失望]

[唉葉笑笑也是遇人不淑了,雖然知道謝池自私,但真看到他這麽做,也怪心寒的]

[救活了葉笑笑也是拖累啊,你帶入下謝池,能理解的]

[現在謝池粉還怎麽洗?嗬嗬,天天說影帝人品biss,你家好到哪裏去?]

[嘶,影帝找到梁真了……梁真完了]

……

剛回到漂亮侍女的房間,謝池就聽見了長廊上梁真的痛呼慘叫聲。

他心下一沉。

第四個了,短短數分鍾,江朔已經接連殺了葉笑笑和梁真二人,為天地獻上了兩個祭品,他的進度甚至已經和女巫持平。

按照死亡順序,第五個祭品是江朔,因為他已經自殺成為活死人,所以死亡順序自動跳到下一個。現在副本裏,還“活”著的演員隻剩下了四個——任澤、那對情侶加上穀羽。

謝池抿緊了唇,按照江朔現在的速度,最多二十分鍾,副本裏就沒有活人了。

更何況不是江朔一個人在殺,還有女巫。

而以app的尿性,江朔殺完所有祭品,應該就是副本加速時間跳轉的時候,進度直接跳到最後一夜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二十分鍾。

謝星闌踢掉了木板,再次鑽入了密道。女巫這會兒忙著和江朔競爭搶殺祭品,肯定沒空守密道,畢竟江朔目前才是擺在他麵前的最大危險,守密道和這比起來,微不足道。

江朔的行為,反倒幫了自己一把。

謝星闌看著表,一路疾馳,再次來到了石門前。他像上次那樣,將手從第一個凹槽按到了第三個凹槽。

石門的顫動越來越劇烈。

按到第四個凹槽,等待的當口,謝池心頭微微發緊。

手上突然傳來一陣灼熱的刺痛,與此同時,石門開始發抖,整個密室都開始抖,碎石滾落,薄薄的血池裏,血液在激蕩。

許是感知到了石門外人正在做的努力,石門內,“篤篤篤”的敲棺材板聲越來越大,像是在鼓勵,在催促,在對暗號。

石門上,血液凝固又融化,然後血液上竟開出了一朵詭異漂亮的白花。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石門並沒有被打開。

它停止了顫動,暗示著功虧一簣。

“果然……”

看到這結果的當口,謝池心下的茫然竟散去了分。

他們已經順利找到了最後一個凹槽所代表的節製,可門並沒有就此向他們開放。

還差了點什麽。

這和他的感覺不謀而合。

謝星闌試著撞了撞門,一點動靜都沒有。石門內此起彼伏的“篤篤”聲越來越快,越來越雜,暗示死去的演員越來越多,進入死亡狀態的演員越來越多。

他們大約也是意識到了副本逼近終結,在催促他趕緊前行。

謝池看了眼表,又過去了五分鍾。

他仔細聽了下,是六個不同的敲擊棺材聲,死亡順序裏江朔排第五,任澤排第六,六個敲擊聲,所以任澤也被江朔殺了。

隻剩最後三人,江朔要殺最後的穀羽勢必是容易的,因為穀羽毫無防備且完全被江朔拿捏在手裏。

竟是隻剩那對情侶。

謝池保持冷靜。他一路走來,諸多遭遇,已經沒什麽能讓他情緒失控。

他在密室裏逛了一圈,一無所獲,一轉身,目光落到了那一株開在血液上的詭異白花上。

謝池怔了怔,心頭微動,大步流星走到白花前,低頭觸摸,又嗅了嗅。

白花綠色的根莖上有刺,香氣芬芳淡雅,看模樣,是玫瑰,白玫瑰。

開在腥臭血液上的白玫瑰。

謝池記得,二十二張大阿爾卡那牌裏,第一張牌愚人牌,牌麵上是個穿著色彩斑斕衣服的年輕人,他身前是萬丈深淵,他卻昂首闊步視而不見,神色無憂無慮地往前行走,無知無懼又大智若愚。

愚人牌代表冒險、輕斷、直覺、無知而熱情,勇敢而純潔。

而愚人的左手中,就握著一株白玫瑰。

這株白玫瑰,代表愚人內心的純潔和火一般的熱情。

集齊四張塔羅牌後,竟出現了這樣一株意義非凡的白玫瑰來繼續指引他。

它是想暗示愚人牌梁雯?

謝池眉頭微皺。

不對。

他想不出愚人梁雯和白玫瑰的聯係,而且梁雯已死。

莫非是梁雯的屍體上有秘密?

可那為何要用白玫瑰來暗示?直接用愚人不是更好?

前四個收集的都是有正麵含義的塔羅牌,按照之前的思路順推,白玫瑰也該有所指代,梁雯的屍體,實在無法與這些掛鉤上。

等等——

謝池心頭陡然一震。

白玫瑰在愚人牌裏代表內心的純潔,或許是……心髒。

而愚人,是二十二張大阿爾卡那牌中的第一張牌,可以代表……伊始,一切的開始。

謝池神色驟變,手有些發抖。

他緊闔上眼,將副本開始到現在發生的一切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再睜開眼時,眼中是深深的驚悸。

有一個點,因為長時間找不到對應,被他下意識忽略許久——副本開始沒多久,他們被引入古堡,看到仆從從金瓶裏挑出奇怪的腐爛的肉喂食烏鴉。

謝池盯著自己的手看了會兒,然後將手緩緩地,捂上了自己的心髒位置。

那裏突突跳著,平穩而有節律,真實而溫熱。

謝池緩緩笑了,笑中有無奈和釋然。

原來如此。

白玫瑰暗示他,回到最初的最初,去思考問題。

而副本的最開始,不是進入古堡,不是遇上引路的黑衣侍女,也不是發現紫色的龍蝦和朱鷺的毛。

而是……蘇醒,在黑森林裏蘇醒。

這才是副本最初的最初——一群演員,在黑森林裏陸陸續續醒來。

謝池記得很清楚,他參加過那麽多副本,從沒有一次,是暈暈乎乎的醒來的。

唯獨這一次,他們醒過來時,發現自己之前人事不知地躺在地上。

在看見白玫瑰前,他隻當那是副本故事線的要求,並未深思。

可如今,一個無比重要的問題在他的腦海裏形成——這場塔羅遊戲,到底是從那個時間節點開始的?

是侍女講解遊戲規則,還是烏鴉跳舞,或是早一點的黑衣侍女吞鑰匙,有沒有可能更早。

會不會……從他們醒來的那刻起,遊戲已經悄無聲息地開始了。

會不會,遊戲在他們還沒蘇醒前,就已經開始了?

謝池記得很清楚,女仆講解遊戲規則時,說的不是“介紹完畢後遊戲開始”,而是“遊戲已經開始,現在由我介紹遊戲規則”,遊戲的確在他們一無所知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而他們為什麽是從昏迷狀態醒來,才是一切問題的症結所在。

“哥哥,挖開左邊胸膛。”謝池平靜地說。

他現在是活死人,不死不滅,挖開胸膛,並不會真正怎麽樣。

他需要驗證。

謝星闌會意,從邊上找到一塊削尖的骨,劃開了自己的心髒位置。

劇烈的疼痛襲腦,謝星闌咬緊牙關,他的雙手鮮血淋漓,眼前一陣發暈,他將不受控製顫抖的手,塞進了自己的左胸膛,在裏麵一陣摸索。

他的神色徹底變了。

他的胸膛心髒位置,空空如也。

那真實而令人心安的心跳,隻不過是一場幻象。

他的心早就丟了。

所有的玩家,竟是沒有心髒的人,沒有白玫瑰所象征的純潔的內心。

所以他打不開石門,因為他純潔熱情的心在最開始就丟了。

純潔的白玫瑰,開在腐爛惡臭的血液上。

謝池闔了下眼,腦中飛速回憶著從副本開始到現在發生的一切,再睜眼時,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哥哥,演員丟失的心髒,在他所對應的烏鴉的體內,所以他們能暫時變成人,因為它們在遊戲規則下,暫時偷走了演員的心髒。”

謝池回想起,他在黑森林裏睜眼的刹那,不僅看見了天上八顆星辰,還看到了……樹梢上的烏鴉。

這是伊始,周圍隻有星辰和烏鴉,星辰代表天象,烏鴉代表心髒偷竊者。

在他一無所知時,自己的心髒,已經在烏鴉的胸膛裏跳躍。

“烏鴉吃掉的腐爛有氣孔的肉,是他們自己的心髒。”

謝池記得很清楚,仆從們喂烏鴉時,一隻烏鴉隻允許吃一個小金瓶裏的肉,如果一隻烏鴉想吃另一個金瓶裏的肉,仆從會嚴厲地驅逐鞭打它。

每個小金瓶裏,都是烏鴉,也就是曾經的玩家丟失的心髒。

它們在時間的衝刷中,早就腐爛,散發著惡臭。

之前的玩家沒有順利找到自己丟失的心髒,隻能在下一次遊戲開始時,自己吃掉自己腐爛的心髒,墮落成女巫的仆從走狗眼線。

腐爛的肉,是象征的是他們的失敗和永遠的墮落迷失。

而新的玩家,是上一屆玩家的繼承者,他們的心髒,在烏鴉的體內。

如果他們失敗,他們早已腐爛的心髒,將在下一次遊戲開始時,被喂給自己吃掉。

因為那已經是無用之物。

而找回一切的前提,是找回自己的心,畢竟所有演員,是因為金錢的誘惑,才來參加這場邪惡的遊戲的。

這是開啟石門差的最重要的東西。

他要找到對應的烏鴉,摳出烏鴉胸膛裏演員的心髒,打開石門,將找到的心髒塞入石門後棺材裏演員的胸膛,才能在審判中,讓那些人重新活過。

謝星闌也想通了前因後果。

謝池當即道:“哥哥,我們去找我的、葉笑笑的、任澤的心。”

想要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