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
陡然聽到這句，謝池不知為何心頭浮上點異樣, 他皺了下眉頭, 緊閉了下眼再睜眼，覺得整個人被一種莫名的情緒籠罩了, 這份不知從何而來的情緒上, 甚至還纏繞著點不祥。
他不知道這份預感是不是來自天賦。
謝池再抬頭時，對這雕塑上的人多了幾分上心, 他又隨意問了問其他的東西。
老頭目光閃爍了下, 推辭道：“個人**部分, app勒令不得往外說……”
謝池表示理解：“冒犯了。”
老頭帶著謝池逛完整個大殿後便送他出去，謝池頓住腳步, 沒報什麽希望地問老頭：“app影史上，有叫連世的人嗎？”
謝池一直很好奇, 他那個世界發明基因排列組合技術的偉大科學家連世, 到底有沒有來過app。
老頭身形猛地一頓。
謝池注意到他的肢體語言，神色一凜：“有，對麽？”
老頭把已踏出門檻的他又拉了進來, 小聲道：“你從哪聽到這個名字的？”
謝池：“我所處的世界有一個叫連世的科學家。”
老頭神色一緊，複又恢複平常，貌似疑惑道：“你為什麽會問起他？你和他有什麽關係嗎？”
謝池並不想在他人並未吐露一星半點的時候暴露自身, 而且他的確和連世沒什麽關係, 所以隻問：“您是不是認識他？”
老頭知道他避重就輕，深看了他一眼，半晌點了下頭：“我不認識, 但我知道，的確有這麽個人。”
謝池神色微變。
老頭既然知道連世，那就說明，連世真的來過app，所以他那些載入史冊的成就，都是app給予的，所以製造pet最初的技術，是從app裏流出來的。
謝池：“您確定您說的連世和我說的連世是一人？”
“叫連世的很多，出身是科學家的，就一個。”
謝池試探道：“他……怎麽樣？”
老頭垂著頭，又看了眼謝池的戒指，再抬頭時，眼角笑出了細紋，臉像個幹枯的核桃。
“他是二十四年的巔峰一線，後來離開了，再也沒回來。”
二十四年前。
謝池默了默。
他今年二十二歲，是一代pet，連世成名剛好距今二十三年。
是他了，沒錯。
謝池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請求實在過分，但仍想確認下：“可以告知他的願望嗎？”
他沒抱任何希望，甚至覺得老頭可能會無聲責怪他的冒昧，老頭卻說：“他的願望有兩個。”
謝池心下微驚，之前談論首位雕像的時候，老頭顧左右而言他，說涉及**，不便透露，可連世的**就不是**了麽？為何他現在願意主動說？
“第一，是基因改造技術。”
謝池暗暗點頭，這他已經知道。
“第二，”老頭似乎深吸了口氣，他轉頭看了眼首位的雕像，再回頭時神情已經雲淡風輕，“他想要最優秀的基因。”
謝池愣了下，隨即覺得這很合理。
連世如果要用基因改造技術大批量製造更優秀更高級的人的話，想要最優秀的基因，再正常不過，畢竟這些優秀的基因，可以被他用於基因改造，創造出在能力上高人一等的pet。
“您為何看他？”謝池的目光落到雕像首位俊秀清逸的青年身上，出聲發問。
老頭說：“因為連世他成功帶走了，半神的小部分基因。”
謝池驚愕。
首位雕像是半神，連世許願並成功實現願望，帶走了半神的小部分基因，拿去製造pet。
沈逸說他是零代pet，原先是普通人，後來接受了基因改造，且自身基因不可複製，所以他身上有……半神的基因？
沈逸肯定認識連世。
謝池現在無比確定這點。
不過這與他自己沒什麽太大幹係，他全當八卦聽就是了，沈逸之後若說起，他全當不知。
謝池和老頭道謝告別，便離開了。
老頭孤零零地立在再無旁人十神殿外，目送著他離去，發了會兒怔，自言自語道：“或許不是所有的星星最後都會隕落。”
……
從十神殿回來，謝池就過上了日夜看恐怖片的生活，直到七天後，宿清順利從恐怖片裏出來，來和謝池告別。
辦公室裏，清晨的陽光照進來，驅散了不大空間裏的每一寸陰暗。任澤因為認識宿清，就也一起過來了，這會兒正和宿清說話，謝池靠在沙發上，掃了眼嚴鏡給他發來的消息。
嚴鏡找到合適的恐怖片了。
“那我走了。”宿清不太習慣交際，但總覺得一聲不吭不太禮貌，於是就來了，本來也隻是打個招呼，現在話說完了，他該走了。
任澤立即站起送他，宿清卻回頭看謝池。
任澤意會了，戲謔的看了謝池一眼：“同樣是朋友，為什麽他隻對你留戀不舍？”
宿清頓時窘迫地低下頭。
“因為我帥啊。”謝池理所當然地笑，走過來送宿清，誠懇道，“以後會更好。”
任澤在背後暗道臭不要臉。
宿清抬頭，眼睛微亮：“之後換回男朋友了，會不會來找我們？”
任澤愣了下：“我們？還有誰？”
宿清反應過來，臉霎時紅了，尷尬道：“沒……沒誰。”
“會不會？”他隻堅持道。
謝池看著他。
宿清有許多美好的想望，喜歡團圓，希望所有人都幸福快樂，他很敏感且理想主義。
謝池正要開口允諾，嚴鏡不停給他發窗口抖動，抖動頻率太高了，他一個不察，手機直接從指縫裏滑了出去。
謝池抱歉地看了宿清一眼，收到他默許的溫和眼光後，彎腰撿起手機，看了眼。
謝池臉色驟變，猛地攥緊手機。
“幹嘛呢，哪個美女給你發果照了？”任澤見他盯著手機屏幕發怔了好一會兒，打趣道。
謝池不動聲色垂下握手機的手，睨他一眼：“我是基佬，謝謝。”
宿清撲哧笑了一聲，見謝池看向自己，又認真地問了一遍：“會不會？”
謝池喉結滾了兩滾，才壓下滿腔複雜的心緒。
任澤震驚地看著他上前抱了抱宿清，隻是虛摟，十分紳士，過後雲淡風輕道：“會，我和沈逸都會回來。”
“沈逸？”任澤終於反應過來他們在講誰，看著宿清，覺得很迷幻。
宿清瞪大眼睛。謝池知道了！他還說出來了！
他瞪了謝池一眼，到底也不忍心出聲怪他，隻是自己尷尬窘迫去了。
“我、我走了，等……你們回來。”宿清這次再也不留戀不舍了，走得飛快，簡直落荒而逃。
等門關上，任澤晃著椅子，戲謔道：“咱倆什麽交情，怎麽沒見你抱過我——”
謝池抬頭，麵無表情：“你也喪偶，我也可以抱你。”
“喪偶？誰死——”任澤原先一臉不以為意，突然騰地站起，滿麵駭然，“你說沈逸死了？！”
“你沒聽錯，我也想我看錯了。”謝池一臉漠然地將自己的手機扔了過去。
任澤渾身僵硬地接過，低頭一看，嚴鏡給謝池發了二三十條消息，隻有四個字：沈逸死了。
任澤為他的一無所知深感抱歉，看了眼宿清離去的方向，隻覺手中的手機沉到快要握不住。
“你為什麽……不告訴他？”任澤幹巴巴道。
“沈逸不會想我告訴他的，你要懂一個身居高位的男人在他的伴侶前，隻想展現無所不能，藏匿所有的軟弱。沈逸那樣的人，寧願讓宿清覺得他拋棄了他，也不會想讓宿清知道他死了。”
任澤默然，眸光黯淡。
謝池說得對。
不告訴，還有希望，告訴，就是漫長無盡的痛苦，而宿清這樣的人，需要希望活下去。
謝池收到了嚴鏡發來的一段視頻。
他保持平靜地點開，任澤立即湊過來看。
那是一片墓碑林，林裏闊葉凋敝，鋪滿濕黑的土地，四周彌漫著幽藍色的霧氣，光禿而黑的樹木稀稀落落地分布著，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寒冷陰森。
沈逸身上傷痕累累，血流不止，謝池甚至能看到他皮肉下白森森的骨。他的臉被血塗滿，隻一雙眼格外的幽深敞亮，灼灼不息。
他撐著把血紅色的長劍，劍身耀眼深邃的紅光飛速流轉，破除迷霧，照亮墓碑林，也似乎在汲取天地之力，修複他身上的傷，但也隻是杯水車薪。
沈逸已是強弩之末。
但他的敵人也絕不好受。
地上已經躺著三具屍體，還站著的三個，除了正中央的那個，邊上兩個都呼吸紊亂、傷痕密布、狼狽不堪，一臉忌憚地看著沈逸。
“當初和我對著幹的時候，有想過今天這樣的結局麽？”中間那人微笑，語氣殘忍地說。
沈逸嗤笑一聲，將擁上來的血氣盡咽回去，眼裏劃過異光：“誰告訴你結束了？”
“什麽意思？”那人皺了下眉，似乎覺得沈逸死到臨頭還要嘴硬十分可笑。
沈逸笑得有些邪惡：“我活，你們完了，我死，你們也完了。”
“這……隻是個開始。”
邊上二人眼中倒映著深深的恐懼，顯然之前的激戰，給他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
麵前這人，以一敵六，還殺了三個。
一人就要上去殺他，中間那人揚手製止，似乎是想給他留份最後的尊嚴。
沈逸用最後一點力氣拔起血劍。
還活著的另一人一臉不忍地轉過頭。
沈逸自刎了。
幽藍色的墓碑林裏，血劍失去了它的主人，發出嗡嗡的哀鳴，劍身紅光盛了盛，然後一點點黯淡下去。
一代影帝，就此隕落。
可想而知，這段視頻傳出去，會引來怎樣的轟動。
謝池慶幸宿清先一步離開了app。
……
嚴鏡飛奔地趕到了謝池的辦公室，扒著門邊哈巴狗似的喘氣：“謝池！！六大巔峰一線圍攻沈逸，沈逸死了！！”
謝池覺得這話太過熟悉，隻是變了個人，變了個數字。
兜兜轉轉，竟然早有預兆，何其相似的劇情，曆史總在重演。
隻是他沒想到，這一幕最終會落在沈逸身上。
事實上，半神會死，何況沈逸？
真正聽到沈逸的死訊，他反倒異常平靜，無論好壞，總算有結果，就算宣判死刑，也比懸而未決提心吊膽好，世事變化無常，他必須學會接受調整，去做他該做的事情。
他和沈逸統共隻見過一麵，算不上陌生，也絕對說不上熟悉，更沒有什麽深層次的情感。
他記得沈逸給過他的幫助，也為和他同道相攜感到慶幸，但他的人生，還得他自己走下去。
他一直很清楚這點，他沒靠過誰，沈逸倒了，也隻是沈逸倒了，他謝池還沒倒。
“謝池……？”任澤和嚴鏡不知道安慰是否恰當，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心焦。
“我沒事。”謝池打開那段視頻，麵無表情地快進，然後停在了沈逸最後說的那句話上，“他說沒完，就肯定沒完。”
“這話不是說給那些巔峰一線聽的，”謝池頓了頓，“是說給我聽的。”
任澤是知道一點謝池和沈逸之間的關係的，見他如此冷靜，鬆了一口氣，他原先以為沈逸是他的靠山，現在看，顯然不是。
他還能理智思考。
謝池的手機響了一下，似乎出於某種奇妙的直覺，謝池笑了下：“這不是來了麽。”
他打開手機。
[您收到沈逸給您的一封信。注：該信達到觸發條件才會發送。]
謝池知道，那個所謂的觸發條件是沈逸的死。
謝池點開，一行行往下看。
“情感上，我相信我不會失敗，但理智上，我必須留後路。事先聲明，這絕不是我覺得我不行。”
謝池無奈，這麽要麵子的麽？
“謝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死了，很遺憾，你沒了個能隨手一給就是橙色道具的合作夥伴，對此我很抱歉，但是……”
“你將直接繼承我所有的道具和積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謝池：“……”黑色幽默。
謝池繼續往下看。
“這是我在app裏許下的最後一個願望，當影帝那麽久，總該有點特權。我死的那刻，願望自動扣積分兌現。”
“別高興的太早，你願意接受我的積分和道具，就也必須替我走完這最後一程。”
“我不逼你，你大可以選擇放棄，隻是我必須告訴你，你放棄，但pet不會放過你，你可能要以現在的實力，麵對兩個甚至更多的巔峰一線。”
“而且……寫到這裏我笑了，謝池，我是你爸爸。別生氣，真爸爸，相同基因那種。對了，你知道連世嗎？他是你爺爺。”
“所以，你要不要子承父業一下？”
“還有，別告訴宿清我死了，他是你小媽，記得幫我關照下。”
謝池看完抬起頭，在任澤和嚴鏡憂心忡忡的眼神中，說：“我可去他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