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12)

任澤使勁眨了眨眼,才確定自己看到的是真的——謝池真的主動搭著易和頌的肩膀。易和頌比謝池稍高一些, 為了方便謝池搭著, 還微微躬起了背。

所有演員麵麵相覷,看謝池的眼神越發忌憚起來。

他們都不是笨人, 易和頌之前都用出繭縛了, 對謝池下得絕對是必殺之心,他們都以為謝池死定了, 卻沒想到如此大的危機, 竟被謝池莫名其妙化解了。

易和頌的態度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易和頌被搭著難受, 恨得牙癢癢,低頭小聲道:“你可以了。”

言下之意, 別演了。

“哦。”謝池得寸了也不想進尺,沒趣地聳聳肩, 慢騰騰地挪開了自己的胳膊, 偏頭看向謝揚,和他對視兩秒,微微一笑。

他嘴角微翹, 眼裏卻並無一絲笑意,是連裝都懶得裝的譏諷佯笑。

謝揚是易和頌的小跟班,易和頌突然的決斷, 固然有自身的原因, 肯定也和憎惡自己的謝揚脫不了幹係。

謝池不討厭光明正大的仇視者,最恨背地挑唆的小人。

謝揚暗暗咬緊牙根,心慌得厲害。

謝池非但沒死, 還好像禍水東引,讓易和頌怪上了自己。

怎麽會這樣?

被眾人盯著,易和頌覺得麵子大損,怒道:“一點誤會看什麽看!都散了!”

見識到了繭縛的威力,那些看戲的演員一縮脖子,立即唯唯諾諾地散開了,謝揚也懷著心思走了。

葉笑笑和任澤擁上來,關切道:“沒事吧?”

謝池搖頭。任澤看到他身上的傷,立即花積分替他治療。

原野也大步流星走過來,笑著直言道:“謝池,你簡直是個奇跡。”

他絲毫不吝嗇誇人。

謝池盯著他看了會兒,隻無奈說:“差點死了。”

葉笑笑:“到底發生了什麽?”

謝池瞅準正準備開溜的易和頌:“易前輩,別走。”

易和頌身形一僵,忍著一肚子火氣轉過頭:“你到底要怎麽樣?!我警告你別得寸進尺!”

“你不保護我,我死了怎麽辦?”謝池眨了下眼,表情很無辜,似乎在認真探討這個問題。

任澤覺得易和頌氣得快冒煙兒了,怕易和頌對謝池大打出手,卻沒想到易和頌認命地走了回來,一副算你狠的表情。

任澤和葉笑笑瞠目結舌。

謝池簡單解釋了下前因後果,然後談起正事,看向易和頌:“你明明鎖上病房走了,為什麽突然回來?”

易和頌暗示地掃了眼謝池身後。

葉笑笑頓時意會,拉著任澤道:“我們去買點水。”

謝池卻叫回他們,隻說:“沒什麽可隱瞞的。”

易和頌到底老成,很快摒棄不恰當的情緒,道:“事先說清,告訴你並不是想幫你,隻是剛好我也很討厭被當槍使,我也很想知道他是誰。”

謝池一愣:“你不知道是誰?”

易和頌:“給我發的是匿名短信。”

謝池了然。

易和頌繼續道:“如果你能找得到最好,麻煩把那人名字告訴我,我覺得我可能要跟他算算賬。”

易和頌神情陰冷。

得知謝池極有可能是自己角色的父親,讓易和頌越發憎惡發短信之人。

那人到底知不知道謝池是自己角色的父親?他到底是要借自己的手殺謝池,還是想殺的其實是自己?若是後者,讓他在一無所知下殺掉自己角色的父親,間接自殺,當真是好手段。

當然也有可能,那人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隻是看小醜般看謝池和他相爭,因為最後無論誰輸誰贏,對他來說都不虧。

隻是不知道,他和謝池現在一個都沒死,那人滿不滿意。

謝池朝他伸手:“手機給我。”

易和頌瞪他,沒動作。

謝池笑道:“放心,我就看看透露我行蹤的短信,保證不看其他的。”

易和頌摸出手機,拍進了謝池的手裏。

謝池翻完,才發現給易和頌發消息的竟是兩個不同的人。

前一個告訴他自己知道了關係鏈,後一個則通知易和頌,自己現在正在易和頌的病房裏。

謝池心下一陣惡寒,黑眸裏皆是怒意。

如果沒有劇本上的巧妙設計,他現在不死也多半重傷。

任澤從隻言片語裏了解到到底發生了什麽,臉色難看地暗暗撥掉了葉笑笑拉著自己袖子的手。

有人背叛了謝池,還不止一個,這裏言笑晏晏、推心置腹的每個人都有可能。

葉笑笑忙為自己辯解:“不是我!”

原野踹翻了垃圾桶:“操。”

謝池給了他們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隻道:“我把這事敞開來說,隻為提醒,小心身邊人。除此之外,沒有證據前,我不會汙蔑任何人。”

易和頌皺眉:“你自己的事自己處理,別死了就成。”

他是恨不得馬上探索完畢離開這破電影。

……

謝池來到了那麵之前發現有異樣的鏡子前。

鏡子位於大廳一樓進門處,就在護士接納台前,作用應該類似於放在公司、學校門口的鏡子,讓進來的人整理儀容。

鏡子高約兩米,寬不到一米,邊框呈紅色,鏡麵有點髒兮兮的,它被側放著,剛好正對天上兩個月亮。

謝池走到鏡子前,鏡子裏登時出現了自己。鏡子裏的紅月更紅了,白月有種奄奄一息、命不久矣感。

“謝池,那個內鬼……”任澤還對這事耿耿於懷。

謝池:“我相信不是你,其他的不保證。”

任澤心裏溢上一絲暖意。

“這麵鏡子……”

謝池不語,靠得更近,用手去摸鏡子兩邊,那裏之前似乎紋了什麽,隻是擺放久了,掉了,左右都隻剩兩個“c”。

任澤咦了聲:“這之前是不是有英文單詞啊?掉了隻剩個首字母c?”

謝池抬頭:“你覺得鏡子上會刻什麽英文單詞?”

任澤苦惱地皺起眉:“這範圍也太大了吧?不好說,這是線索麽?”

“或許?”謝池想了想,片刻後道,“我猜應該是屬於那種,知道了更好,不知道也影響不大的線索,畢竟如果不是機緣巧合之下攀爬,我不會發現它有什麽異樣。”

任澤鬆了口氣,又想起自己的顧慮,躊躇幾秒,還是道:“謝池,你不覺得,你太幸運了麽?”

謝池歪頭看向他,眼裏帶了點欣賞,輕笑道:“是。”

任澤對他的反應大感意外:“你意識到了?”

“對啊,”謝池語氣平淡,“我太幸運了,要殺我的易和頌剛好是我兒子,哪有那麽好的事,我才不信。”

他坦言道:“你看,我沒有父母要保護,這已經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為,照這樣,我應該沒有子女來保護我,這才對別的演員相對公平,可偏偏,我有易和頌這樣的兒子,易和頌什麽人?易和頌幾乎可以說是這片裏表麵實力最強的一個,現在我敢打賭,片裏沒有人比我處境跟好了,這才奇怪。”

任澤想想也是,自己都能意識到的,謝池怎麽可能想不到,他說:“你覺得不是幸運?”

“我總覺得像……”謝池仰頭看了會兒月亮,似乎在找一個合適的詞匯,半晌道,“像彌補。”

“彌補?”陡然聽到這詞,任澤吃了一驚。

“可能因為一些原因,我的副本難度比其他人大,所以需要通過這種方式來中和……等等。”謝池神色突然一緊。

剛要說話的任澤瞬間噤聲。

再無旁人的大廳裏,有細微的腳步聲。

任澤眼睛大張,難道是內鬼?!周圍那麽黑,在哪?

謝池當即讓謝星闌出來,朝腳步聲傳來的地方去。

那裏是一排供人等待休息的按摩椅,椅子發褐發黑,謝星闌一路找過去,突然頓住腳步。

正中間的按摩椅正在運作,似乎是塑料機芯,發出嚇人的響動,因為年久失修,整個都在顫,在晃。

它一晃,謝星闌才發現,那團黑暗不是黑暗,而是一個黑影。

那個黑影正躺在按摩椅上,它窸窸窣窣動了,很慢很慢地轉過身,露出了一雙血紅瘋癲在黑夜裏格外滲人的眼!

任澤嚇得差點尖叫,謝星闌正要撲過去抓它,頭頂突然傳來異樣的動靜,電光火石間,謝星闌仰頭,看到了一把極速掉落的手術刀!

謝星闌體能發揮到極致,一個翻滾避開,那把手術刀“咣當”一聲砸在地上,魚一般跳躍了幾下,終於複歸平靜。

任澤看到刀上有血,嚇壞了,忙爬起來:“謝池你沒事吧?!”

謝星闌甩掉手背上的血,在按摩椅間四顧,那個黑影不見了!

前麵隻有一個通道,謝星闌不想放過這個機會,回頭看任澤:“保護好自己!”

說完將所有增幅都開開,用最快的速度疾馳朝過道裏追去。

“哥!你小心,不止一個!”謝池急道。

在樓上扔東西的是一個,按摩椅上的是一個,分明是兩個。

謝星闌一邊回“知道”,一邊順著樓梯追下去,他都是跳的,一下能跳半層,從這個樓梯平台跳到下個樓梯平台。

他的視野裏很快出現了那個黑影。

謝星闌追得更快。

謝池突然意識到不對勁,它分明在引他們……

它明明一眨眼就能閃走,卻在引自己過去。

謝星闌趕到時,那人已半個身子進了電梯,謝星闌拿起樓梯間的拖把擲了過去,拖把漂移過去,順利卡住了電梯間原本就要關上的門。那人踢掉了拖把,謝星闌抓緊時機撲過去,用手硬生生扒開了電梯差一點就關上的門。

他切切實實地看到了那個在電梯裏孤零零的黑影。

黑影低著頭。

謝星闌發現那個黑影竟和自己一樣高,身形修長而瘦。

謝星闌用腳蹬開了電梯的門,粗暴地撲上去,鉗製住那人手腕,就要扯掉他頭上掩蓋真容的黑兜帽,那人非但不避,反而突然靠近,一把摟住了謝星闌的腰。

那人頭上的兜帽自然滑落,露出了一張和謝池一模一樣隻是臉側染血的臉:“哥哥,我是小池。”

那個謝池的眼睛是血紅色的,半邊臉被血浸濕,讓他看上去邪惡又陰暗,偏偏眼神一派天真。

回複他的卻是謝池冷冷的聲音:“不,你是綠茶婊。”

另一個謝池身形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