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坊內喊殺整天,這樣大的動靜附近的人沒有不聽見的。

而此時此刻,三皇子趙景帶著幾個下人,隨從騎馬趕來,聽到那宛如戰場上廝殺的聲音時候心中亦是不由狂跳不止。

“真打起來了?”

趙景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好不容易越過人群,穿過禁軍的守衛,來到了如意坊的大門前,卻見到門口倒下一片禁軍,開膛破肚,斷臂殘肢,腦袋裂開,紅的,白的流淌一地,鮮血將這附近運河的河麵都給染紅了。

他見此一幕幾欲嘔吐,但還是以袖遮麵,強忍住了吐意。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趙景喝了一句。

雖然心中清楚,但還要裝糊塗。

“三殿下,您怎麽來了,卑職徐豹參見三殿下。”夜叉將軍徐豹見到三皇子居然來了,不禁一驚忙上前施禮。

“是夜叉將軍啊,本皇子聽聞父皇要賜死李修遠,故而特意前來為其送行,怎麽這好端端的怎麽打起來了,還死傷了這麽多人。”趙景道。

徐豹道:“趙大人之前帶著左千戶和聖旨入如意坊宣旨,隻因李修遠拒不遵旨,不願伏誅,於是左千戶隻好親自帶人將李修遠捉拿歸案,隻是不曾想到李修遠身邊武藝高強之輩眾多,左千戶等人……不是對手,卑職辦事不利實在是羞愧難當。”

趙景神色一動,又道:“宣旨的趙永呢?他跑哪去了,怎麽不見趙永前來?”

“趙大人受到驚嚇現在驚魂未定,神誌不清,卑職讓人帶下去了。”徐豹道。

“如此說來,李修遠還在如意坊內了?”趙景道。

“是的。”

徐豹猶豫了一下道:“如意坊易守難攻,背靠運河無法四麵圍擊,卑職正想向官家請示要不要火攻……”

一把火下來,把如意坊燒光,自然就不需要犧牲這麽多人強攻了。

這是最好,最快捷的辦法。

趙景神色一冷喝到:“荒唐,上月城南大火的事情你忘記了麽,要是大火一起,釀成火災這罪名你來承擔麽?給本皇子讓開,我要去如意坊走一趟,親自規勸那李修遠,為朝廷減少傷亡。”

“殿下,不可,此地已如戰場一般,刀槍無眼,若是傷到三皇子,卑職擔待不起啊。”徐豹大驚道。

“哼,你們若是能拿下李修遠又何須本皇子親自冒險,讓開,誰敢阻攔休怪本皇子寶劍無情。”說著,趙景亦是有些顫抖的拔出腰間那鎏金,鑲嵌寶石的寶劍,帶著幾分色厲內荏道。

他要去如意坊是因為他見到了李修遠的實力,他能攔住兩千禁軍的圍攻,做這困獸之鬥就說明他肯定是有後手的。

既然有機會,此刻不冒險,等待何時?

而且李修遠也親自邀請了他來如意坊,他相信李修遠不會殺害自己的。

“殿下,若是李修遠已殿下為質那可如何是好?”徐豹繼續勸道。

趙景大怒道;“我又不是太子,那李修遠拿我為質又有什麽用?本皇子心意已決,你不用多說了。”

說完,他鼓起勇氣,壯起膽子便往那一路屍橫遍野的如意坊走去。

“既然殿下執意如此,那卑職願同殿下一道前往。”夜叉將軍徐豹一咬牙道。

一位皇子出了事情,他這將軍也當到頭了。

“如此就有勞將軍了。”趙景也沒有拒絕。

滿地的屍體,刺鼻的血腥味,還有並沒有死去的禁軍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養尊處優的趙景從未想到自己有一日會見到這樣血腥的一幕,但為了心中那按耐不住的野心,他豁出去了,冒險去見那李修遠一趟。

他已經想好了,事情即便不成,自己也能落個美名,在父皇眼中自己也是平此動亂的有功之人,褒獎定然是不會少的。

若是能成。

說不定他真能見到真龍圖呈現在眼前……忍住腹內的吐意和惡心,他每走一步渾身都在顫抖,如果不是一旁的徐豹扶著他估計都已經癱坐在了地上。

趙景臉色慘白,以袖遮麵,這才走到了如意坊的大門前。

還未進去,迎來的就是一尊鐵塔般的大漢,以及周圍幾十柄刀槍,殺氣騰騰,讓人膽寒,險些嚇的趙景差點掉頭就跑。

“是三皇子來了麽?吳象讓他們進來。”如意坊內,傳出了李修遠的聲音。

“大少爺讓你進去。”吳象甕聲道。

“多,多謝。”趙景這才鼓起了幾分勇氣走進了血腥味刺鼻的如意坊內。

讓他意外的是走過了一片屍橫遍野的道路之後見到了李修遠之後卻發現他衣甲整潔的坐在凳子上,一旁有如意坊內嬌媚的美人侍茶,還有技藝高超的清倌人撫琴,儼然一副優雅恬靜的樣子,和隔著幾丈距離的血淋淋格格不入。

“走過滿是屍體,死亡的血路,才能品嚐到如意坊的美人所泡製的甘美茶水,三皇子你來的有些晚了,還請入座吧。”李修遠看了一眼,輕輕笑道。

那神色和姿態全無被困於此地的樣子,反而像是坐鎮大帳,即將打贏勝仗的大帥一樣。

這份從容和篤定,讓趙景為之動容。

趙景深深的吸了口氣,他渾身顫抖沒停,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害怕,他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坐下然後道:“李,李大人你到底想做什麽?和朝廷作對是沒有好下場的,還是投降了吧,本皇子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願意保你家人無憂。”

“三皇子請喝茶。”李修遠示意了一眼。

一旁蓮香美眸盈盈,麵帶微笑的走了過去給他倒了一杯剛泡好的茶水。

“我做什麽三皇子心中不是已經有數了麽?我隻是來邀請三皇子到如意坊欣賞真龍圖的。”李修遠道:“隻是不知道三皇子有沒有這個膽色欣賞。請。”

趙景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卻發現之前熱氣騰騰的茶水就已經涼了,他想喝卻又放了下去;“可是本皇子卻並沒有見到李大人潑墨作畫啊。”

“以血為墨,江山為畫,龍在宮中,這才是我要作的真龍圖,這畫今日我想畫完,就是不知道三皇子你想不想要。”

趙景心中一凜,手一抖,險些將茶水打翻。

“你,你在說什麽,本皇子聽不懂。”

李修遠道:“我從小就學了很多東西,但心機學的不多,所以說話很直接,雖然有時候容易得罪人,但有時候也挺招人喜歡的,三皇子既然裝糊塗也無妨,我就直白一點吧。”

說完他站了起來,輕輕一笑道:“你若助我打進皇宮,我便擁你為皇。”

“李修遠你……”夜叉將軍徐豹聽到這話大驚,可是話還未說完,就被吳象等人團團圍住,似乎隻要他再說一句就要立刻將他們一群人誅殺。

趙景渾身冷汗直冒,心頭狂跳。

果然,果然如此,李修遠的謀劃當真如此之大。

“為,為什麽,是我?”他手掌捏著茶杯有些因為緊張有些發白,半晌才顫顫巍巍的冒出了這麽一句。

“是啊,為什麽是你?”

李修遠感慨一聲道:“其實這大宋國的皇帝對我而言誰當都無所謂,隻要有姓趙的繼續消磨這剩下為數不多的國運就可以了,今日可以是你三皇子,也可以是四皇子,還可以是五皇子,隻是你運氣不錯,認識了我,又表露了幾分野心,所以我也就試試看了。”

趙景驚恐的抬起頭來看著李修遠。

他明白李修遠這番話的含義。

他就算是不答應,李修遠今日還是會打進皇宮,到時候會擁護別的皇子登基為帝,隻要有一個皇子有野心都會選擇和李修遠合作。

可到了那個時候那些個什麽太子,其他的皇子就要倒黴了。

所以,自從趙景進來如意坊的一刻,他就沒有了選擇。

身為皇子,他雖然從小養尊處優,膽子不大,可腦袋卻不糊塗,很快就想清楚了裏麵的事情。

“你,你如何做的到?”趙景顫抖著問道。

“你看。”李修遠指了指桌子上的茶水道。

“什麽?”

趙景看著那杯茶水很是疑惑和不解。

李修遠笑了笑;“茶水在泛起漣漪,知道這在戰場之上意味著什麽麽?”

“轟!轟!轟!”

一聲聲沉悶宛如滾雷的聲音由遠而近,往這裏傳來。

“我有兩千精騎隨我一起入京,被我安置在了京城十裏之外的某處,就在我來如意坊的時候我讓人去調這支騎兵入京了,算算時間,現在也差不多該從南門殺過來了。”李修遠道;“三皇子你聽見沒有,這是鐵蹄踏地的轟鳴聲,還有戰馬的嘶鳴聲。”

“你早算到了今日不成?”趙景大驚道。

李修遠道;“我又不是神仙,怎麽知道你那父皇要今日要賜死我,我隻知道朝廷昏庸,我一無權無勢之人入京述職,又領一州之地,朝堂眾人必定眼紅,兩千精騎隻是一手保命的手段而已,以防萬一,我估算過了,京城之中兵卒不多,我兩千精騎可以馳騁四方,打入皇城並不是難事。”

“可即便是如此,勤王的各路總兵你怎麽辦?戍守邊疆的大軍也隨時會南下。”趙景有些激動的站起來道。

李修遠取來茶水一飲而盡;“我已號令韓猛,不,韓世忠先一步回揚州,領兩萬鐵騎即刻北上,五萬精兵待時而動,三皇子是覺得各路勤王的總兵快,還是我李家鐵騎快?到時候米已成炊,皇位更替,三皇子你做了皇上難道連這些總兵和邊軍都擺不平麽?這天下又沒有改朝換代,那些總兵不會激進的。”

“那你,那李大人你想要什麽?”趙景吞了吞口水,腦袋已經瘋狂一片了。

行得通,行得通。

這李修遠當真是有謀國的手段,他什麽都布置好了,若是和其合作,這皇位就是自己的了。

聽到那越發清晰的鐵蹄聲和嘶鳴聲,他心中竟有些迫不及待起來。

“我野心不大,當個揚州刺史光宗耀祖,滿足我父親的期盼就行了,對這江山沒興趣,隻要你不學宋太祖,我就不起兵,天下還是你姓趙的。”李修遠淡淡道。

趙景聞言漲紅了臉,將手中捏了許久的茶水一飲而盡:拚了。

“好,我答應你,你想要我做什麽?”

此刻不取,等待何時。

李修遠看了一眼趙景,輕輕一笑,指了指夜叉將軍道:“手中無兵辦不成事,三皇子何不試著招攬徐豹,收編外麵的禁軍,你是皇子有些事情你出麵比我出麵起到的效果好百倍。”

“多謝李大人,本皇子這就去招攬他徐豹。”

趙景聞言大喜,他知道這是李修遠在給自己擴充羽翼,否則剛才這些人就給殺了。

這是在展現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