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三皇子趙景的熱情,李修遠也隻是敷衍一番,雖然他是皇子身份,可是在他眼中卻並不值得敬畏。

因為他的虎圖之中就關著一個大宋國的王爺。

趙景卻是熱情不減道:“李公子的畫技如此的出神入化,今日千金求畫,必是李公子莫屬,能否請李公子再作畫一副,也好讓父皇,看看這張僧繇畫龍點睛的本事是何等的神異?若是李公子這樣的畫技被埋沒了,那這可是大宋國的損失啊。”

“我的畫作不值一提。”

李修遠道:“近乎於鬼神的畫作,若是送給官家未免有些壞了朝堂的風氣,法術一流容易讓人朝堂之上的袞袞諸公厭惡,靠這個博得官家開心,在下怕是要被喚作禍國殃民的妖人,於情於理都不合適,所以剛才的畫作博得眾人一樂就行了,實在不適合在人前展現。”

“李公子這話就不對了,這等畫技若不能讓父皇一觀,讓天下人知曉,那事文壇上的一件憾事啊,還請李公子莫要推脫了,本皇子可是真心求你一副寶作啊。”趙景道。

李修遠沉吟了一下道:“我的畫上不了台麵,不能讓諸位士子心服口服,免得讓人認為我是仗著法術,幻術才取得了頭籌,我可以私下送一幅畫給三皇子,至於三皇子你這千金應當在這些畫作之中選出來。如此才能服眾,才能讓人心服。”

“若是三皇子同意的話,我立刻就作畫一副,若是三皇子執意要千金相求的話,恕在下不能接受。”

說完,施了一禮,語氣很是認真。

他接受了這千金求畫,就被名利綁住了,隻是他不想見到的結果。

私下送一幅畫的話就不影響什麽。

“這,這個……”趙景麵帶猶豫,有些遲疑起來。

其實衝著李修遠的身份,那怕是他的畫作一般,他都會千金相求,更別說他的畫能通神了,沒想到這樣名利雙收的**居然打動不了他,看來這事情不能這麽急躁,得徐徐圖之才行。

“既然李公子這麽說了,那本皇子又有什麽不能同意的呢,便依李公子所言吧,隻要能求得李公子的畫作,不管什麽條件我都會答應的。”趙景客客氣氣地說道。

李修遠笑了笑:“不知三皇子所求何畫?是山水鳥獸圖,還是四季景物圖?”

趙景道:“李公子你的畫能通神,天下罕見,昔年有張僧繇畫龍點睛,今日本皇子鬥膽向李公子求一副龍遊九天圖獻給父皇。”

“畫龍?”李修遠目光微微一動。

皇子求龍圖,這雖然不犯忌諱,但是卻也是借此機會吐露了自己的誌向。

也想拚盡全力縱身一躍,化身為真龍天子。

李修遠卻是故作不知,笑道:“龍遊九天雖然不難畫,可卻難在畫龍點睛上,若是眼睛畫上,真龍必定掙脫圖畫衝上雲霄,遨遊滄溟,那時候便是在下也喚不回來,因為龍是不能被束縛的,張僧繇的龍有了眼睛尚且會掙脫石壁,困其不住,更何況是一張薄薄的宣紙。”

趙景道:“那能否先不畫眼睛?”

“自然也可以,隻是龍沒了眼睛,還算是龍麽?”李修遠道:“不如改畫別的吧,譬如虎豹,白鹿,金雞之類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趙景做不成龍,做王侯,得太平,富貴也是不錯的。

“雖然世上多有瑞獸,但哪有瑞獸比得上真龍,還請李公子下筆吧。”趙景想了一下,還是決定要畫龍。

這不是求畫的問題,而是他決心的問題。

若是連求一副真龍圖的決心都沒有,那趙景又有什麽臉麵去招攬,拉攏李修遠?

李修遠笑了笑:“既然三皇子執意求畫,那便畫龍吧。”

說完,他便轉身走了過去,將宣紙鋪開,手中的墨筆已經握在了手中。

“我為先生磨墨。”趙景忙走了過去,替他磨墨。

李修遠見此也沒有拒絕,隻是立刻染墨作畫,頃刻之間圖畫之上就多處了一片雲層,仿佛雨後初晴,陽光灑落下來,萬物都沐浴在光亮之中,而讓人震驚的是,他手中畫出來的雲層不是死的,而是在晃動的,就像是真的雲層漂浮在半空之中,緩緩挪動。

“動了,動了,雲層動了,真是神了。”張邦昌驚呼起來,手中的小本本也不閑著,裏麵記下了這等奇聞軼事。

附近的士子更是睜大了眼睛,心中既羨慕又崇拜。

這等技藝恨不得為自己所有啊。

隻可惜,便是李修遠當眾作畫,自己一旁觀看也學不到一星半點啊。

同樣的手法,別人的手中就能讓雲層晃動,微風吹起,陽光灑下,可是到了自己手中,雲還是雲,風不見風,依然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全無這等神異。

學不來,學不來啊。

士子們心中遺憾萬分的感慨起來。

李修遠畫完天空之後再畫真龍,隨著他的墨筆勾勒,龍鱗顯現,轉眼之間一頭穿梭在雲層之中的真龍便躍然在紙上。

“這龍活了,看,快看,這龍在雲層之中穿梭,它的身體要飛過來了。”旁邊的一位士子驚呼起來。

雲層之中,真龍身軀遊動,時而露出蒼勁的身軀,時而露出鋒利的龍爪。

隻是龍首未全,見不到這龍的神態。

但可以想象得到,這條龍若是畫完之後非同一般,必定是能震撼全場,讓無數的士子驚歎。

未得形,已得神。

“枉我學畫十載,今日方才知道這繪畫一道的精髓,原來繪畫的技藝達到了一定的高度真的能讓死物變成活物,通靈通神,我以前竟還懷疑古人的成就,真是愚不可及啊。”

“可不是麽?以前我曾聞言有人春日畫桃花一簇,竟引來蜜蜂停留,蝴蝶立足,當時隻認為此事荒誕無比,如今看來卻是別人的繪畫技藝已經通靈了,故此畫花有畫香,畫鳥有鳥叫,隻恨我這井底之蛙看不到這天有多寬廣,錯失了拜見那位高人的機會。”

“今日能見到畫龍點睛之神作,此生無憾矣。”

見到宣紙上那條龍漸漸成型,觀看的士子驚歎,感慨,有些更是忍不住激動的流淚起來。

這等事情不親眼所見是很難相信的,但隻要親眼見過之後,才更加讓人為之瘋狂。

如此的一幅畫何止價值千金,便是萬金也求不到啊。

“噓,快,諸位都安靜,龍首要出來了。”有人噓了一聲。

立刻,在場瞬間安靜了起來。

沒有人敢出聲打攪,離得近的人更是直接屏息起來,若是外圍有士子眺望呼喊詢問,便立刻會被其他人眼神誅殺,然後乖乖的閉嘴不語。

這是一個傳說的誕生。

今日李修遠龍吟湖畔畫真龍,必定千古留名,就如同王羲之酒後作蘭亭序,唐明皇寫霓裳羽衣曲一樣。

而他們也許不會在故事之中出現,但此生能夠見到這樣的一個傳說,後世子孫也必定引以為豪。

等幾百年後的士子遊龍吟湖的時候談論今日的故事,子孫後代若是在就能很自豪的指著這湖畔對著那些士子道:當年我的祖父便是見到了李修遠在這裏畫真龍圖。

少頃。

龍首畫完九成,獨留一雙龍眼空在那裏。

畫一停,神異也就停下來了。

雲還是雲,龍還是龍,紋絲不動。

這是缺憾,缺憾的東西不能通神。

“為,為何不畫了?先生還請繼續下筆啊,這龍就要畫完了。”

有人見到這畫到最後又不畫了,心中更貓抓一樣,焦急萬分,隻恨自己沒有這等本事,要不然的話自己定然要衝上去奪筆續上。

“不能再畫了,再畫完這條龍的眼睛,這條龍就真的要張牙舞爪撕開畫作從裏麵飛出來了,到時候都畫作一毀,真龍飛走,豈不可惜?”

“絕對不能再畫了,當年有人不信張僧繇,讓他一定要畫上龍的眼睛,結果四條龍飛了兩條龍,如今這位李公子可就隻畫了一條,若是飛走,哪裏去尋?”

“是啊,不能畫。”

士子們不會去做那等庸人做的事情,有了張僧繇的前車之鑒,他們不但不叫李修遠畫上眼睛,反而阻止他讓他別畫上眼睛。

這說明,他們對於李修遠這畫能通神的事情已經確信無疑了。

心中已經非常肯定,這畫一成,龍就要飛走。

李修遠笑了笑:“眼睛還是要畫上了,而之前我作畫的時候想到了一個不錯的注意,既不用擔心龍會飛走,也不用擔心眼睛不畫上有所殘缺。”

說完,他再次下筆。

卻見這條真龍穿梭在雲層之中,並非張牙舞爪,怒視天下,而是眼皮垂下,竟是閉著眼睛陷入昏睡之中。

但饒是如此眼睛還是畫上去了。

真龍盤繞蒼穹,呼吸之間雲霧繚繞,霞光萬道,隱約之間有風雷之聲,不絕於耳。

“天啊,這龍在酣睡,我聽到它在打呼。”有人差點咬到舌頭驚的幾乎跳起來道。

離得近的人便是連真龍呼吸雲霧,噴吐霞光,發出風雷般的聲音都能聽到,當真是如一條真龍睡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