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澤並不認識李修遠,不過這也是很正常的。

他的威名崛起不過是寥寥數年之間,而且多在南方鬼神之中傳播開來,京城的一些鬼怪隻知道南方出了一尊聖人,至於其他的卻不甚了解,畢竟大宋過以前也出過一位半聖,並沒有什麽過於特別的。

而且似杜澤這樣的身份,位居高位,處理政務,也很少留意京城之外的某個人物,除非是入了京城地界,鬧出了什麽動靜才會去關注。

“看來你並不認識我。”李修遠臉色平靜地說道:“不過這樣也無妨,畢竟京城的鬼怪很快就會知道我李某人的名字,我李修遠三個字會如同一柄利劍,懸於你們這些鬼神精怪的頭頂之上,以後這京城的格局也得變一變了。”

“能奪了刑部侍郎的肉身,你想來也不可能是孤身一人修行有成的精怪吧?適才我看見這庭院裏蜈蚣遍地,幾百年道行的毒蟲不在少數,我初來乍到,對京城的局勢了解的不清楚,但也知道,當朝的國師。嗯,法號是叫慈航普度吧,他就是一條千年蜈蚣精。”

李修遠緩緩的從天空之上落下,此刻地麵上裂開的深淵迅速的合攏。

庭院恢複如初,滿地的蜈蚣墜入陰間,消失不見了。

“杜大人如果不介意的話,不如說說,國師和你到底是什麽樣的關係?”李修遠緩緩地說道。

杜澤此刻眸子微微一凝,露出了驚神色:“你是從何得知老祖身份的?”

慈航普度,早就有了千年的道行,入朝廷當國師,誰也不知道他的本體是什麽,隻是有鬼神猜測國師修行的是香火之道,畢竟他一擔任國師就大肆收刮錢財,鑄造金佛,吸取香火。

利用大宋的國力供其修行。

“老祖?這麽說來你也是國師的子孫了?他還真是能耐啊,不知道生了多少條蜈蚣,之前在金陵城的時候就見到了兩條,不過我卻並沒有誅殺它們,因為我和國師之間還存在這一些交易。”

李修遠道;“隻是今日沒想到,國師的手已經伸到了朝廷的六部?他想做什麽,想要用旁門左道的法術操控朝政麽?”

杜澤當即沉默不語。

他感覺到此人或許是老祖一個級別的人物,識破了自己的身份,對著老祖更是直言不諱,沒有半分的懼意,這樣的態度是京城之中任何一個人都做不到的。

“去把國師叫來吧,不,不用,你既然是刑部侍郎,那麽家中必定供奉了國師的金身。”李修遠目光微動,看向了書房的方向:“哪裏有一股香火彌漫。”

當即,他邁著腳步直接向著書房走去。

一步走出就是十丈距離,兩步之下人就已經入了書房。

“縮地成寸的法術麽?果然是仙人一個級別的人物,我現在褪去了妖身,占據了杜澤的軀殼,法術已經大不如前了,若是與之鬥法的話我必定會被誅殺。”杜澤額頭上冒出了一絲冷汗。

移魂術這樣的法術雖然可以借體重生,但和其他的法術一樣,有好的一麵也有壞的一麵。

壞的一麵就是這法術施展之後妖精就會失去自己的本體,道行受挫,修行難進,一般來說不是迫不得已的情況之下不會施展。

當然在民間也有一些旁門左道之人專門修行這法術,然後挑選富貴人家的老爺施法,好借此機會奪取軀殼,霸占別人的家產,享用別人的嬌妻美妾。

李修遠一走進書房就看見書房的一角,設了一個供台。

供台之上有一尊金佛坐落在哪裏,前麵有香爐插著許多燒完了的香燭,可見這尊金佛時常都有供奉。

“國師,今日的事情別說你一點察覺都沒有?我來到京城了遇到了很多的事情,見到了很多鬼怪,知曉了京城的這潭水之渾濁,隻是你的爪牙都伸進了朝堂之中,侍郎的府邸,難道這件事情你就不想說一說麽?”

李修遠對著那尊金佛道。

這尊金佛的確是有佛的慈悲,但給他的感覺卻是有一種怪異的感覺,讓人覺得有什麽東西附著在上麵。

他的話音落下。

立刻,金佛冒出了耀眼的金光,這金光形成了一個圈,仿佛佛印一般。

從這金光之中一位披著法衣服,似僧似道,顯得端莊,尊貴,慈悲,和善的老者緩緩的走了出來。

“又是香火分身麽?”李修遠目光微動。

自從他和這國師打交道到現在,他都不敢以真身露麵,都是以香火分身顯現出來。

是脫不開身?還是麵對自己的時候心存忌憚,不敢放心顯露出來。

“李聖人北上入京,為國為民,善念激發,籠罩半壁京城,種種異象我在皇城之中都看的分外清楚,今日不知道是什麽事情惹得李聖人不痛快,竟要喚我出來談事?並非我避開不見您,實在是皇城不安寧。我不得不在皇城坐鎮啊,隻等過幾日李聖人入朝述職,你我同朝為臣,好內王外聖,互為犄角,把這京城,把這天下治理好呢,這是李聖人你的追求,也是我的追求啊。”

國師麵帶微笑,慈眉善目,語氣帶著恭敬的味道。

“參見老祖。”

杜澤此刻走了進來,見到國師的時候當即一驚,忙跪下行禮。

“你我的確有合作的可能,隻是我並沒有答應你合作,在那之前,國師難道不想說說這刑部侍郎杜澤是怎麽回事?”李修遠指著杜澤道。

國師笑著說道:“杜澤以前是一個貪官惡臣,他結黨私營,枉顧國法,一些本來應該砍頭的惡徒,罪人,因為有人向他行賄而逃過了砍首的死劫,一些本來不應該死去的囚犯,卻因此替代了死囚的名額,冤枉被砍了腦袋。”

“以前京城就有一位衙內,欺男霸女,仗著自己父親的權勢,搶掠侮辱了外地商人的妻子,事完之後還殺人滅口,殺死了商人,仆人一共十餘口人,這本來是該砍首的罪名,結果行刑那一日杜澤因為受了賄賂,就調來了以為體型,相貌差不多的囚犯壓赴了刑場。”

“你可知道,那替死的囚犯不過是打架鬥毆關了幾日而已,因為家中無權無勢,所以才做了替死鬼。”

李修遠皺了皺眉:“朝廷法度失衡,這是官家整治不利的結果,你想說什麽?”

“官家也是有心無力啊,臣子結黨私營,沆瀣一氣,有把持朝政之意,再加上國力衰敗,朝廷威嚴日漸失去,哪裏懲治的了一位刑部侍郎?要想懲治也得參本上告才行,可是滿朝文武又有誰會去拿這樣的意見事情得罪刑部侍郎呢?”國師麵帶微笑地說道。

李修遠道:“所以你就想了個辦法,用了移魂術,讓你手底下的蜈蚣精占據了杜澤的軀殼,讓他從一位貪汙腐敗之臣,變成了一位公正嚴明的好臣子了?”

“正是,這是我想到了一條治國方略。”

國師說道:“李聖人放心,我挑選的精怪無不是飽讀詩書,知曉禮義廉恥,懂得忠義孝悌的,它們做官是百姓之福,是萬民之福啊,而且我亦是會在背後督促,確保萬無一失。”

“隻是你的真心話?”李修遠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千真萬確,難道麵對李聖人您,我還需要說一些假話來蒙騙你的麽?到了我們這個層次追求的不過是心中的理念而已,聖人的理念是天下繁榮安定,百姓太平,安居樂業,我的理念也是如此啊,也希望百姓富足,世道太平,不然以我的本事早就成仙逍遙快活去了,又何必逗留在人間,卷入這滾滾紅塵之中。”

國師感慨地說道,的確是有悲天憫人的姿態。

“可奈何我一人力薄,若是能得李聖人你的幫助,誅滅了一些攔住我們前麵道路的惡妖惡鬼,那麽我們在有生之年完成這個理念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而在那之前,聖人自然你來做,這惡妖當然是我來當,內王外聖?何愁這天下不能安定呢?而且我壽長千年,萬年,隻要我不死,能護這天下千秋萬載,也能免去了王朝更替的苦楚,這不是更好麽?”

說完,國師真誠的看著李修遠。

李修遠沉默了。

他沉默的原因不是找不到理由去反駁,而是他看到了這個計劃的可行性。

站在國師的角度來看,他的做法並沒有錯,與其讓貪官汙吏把持朝政,倒不如讓手底下的精怪來治理。

國師見到李修遠沉默,卻又對著杜澤喝道:“這位是南方的聖人,身份尊貴非常,還不下跪磕頭,賠禮道歉。”

杜澤不敢忤逆老祖的話,當即跪了下來,對著李修遠就磕頭道:“小妖有眼不識泰山,還請聖人恕罪。”

“若是李聖人你覺得杜澤做這刑部侍郎有什麽不妥的話,盡管誅殺他便是,我不會出手護他。”國師依然坦誠無比地說道。

李修遠此刻負手而立,看見跪在一旁對著自己磕頭的杜澤。

他知道真正的杜澤已經死了,眼前的不過是假借杜澤軀殼的精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