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間林中做宴。

或許也隻有李修遠這樣的人才能安然入座,神情鎮定。

若是換做是其他人,即便是膽大過人,可要他們坐在這裏估計也是坐立難安。

而在仆人,丫鬟忙碌準備的時候。

林中的一處墳丘之內。

這裏雖然昏暗,但卻頗為寬敞,單家的祖上也曾闊綽過,墳墓修建的宛如宅邸一樣,便是活人生活在這裏也不成問題,當然如果不嫌中間的那口棺材滲人的話。

此刻,墳內的主墓內。

太公坐在一處石凳上,在他的身旁,匯聚了許多同族的精怪,之前的皇甫公子也赫然在內。

“外麵的那位李公子絕對不是一位簡單的人物,我之前借賠禮道歉之由試探了他一番,小兒你也看到了,五丈距離,一步邁到,這是得道高人才會施展的縮地成寸的法術,由此可見他的道行非同一般。”

皇甫公子道:“可是父親,他身上並沒有修道之人的氣息啊。”

“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可以返璞歸真,藏氣於身,不過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此人是可以結交的,這才是我宴請他的理由,他攙扶我,就意味著他是一個注重品德的君子,似我這把年紀的老兒下跪,若是按照世俗禮節是必須要製止的,哪怕是朝廷大官也要攙扶。”

“他能做到就說明他以禮相待,可見他並不視我們為異類,之前雖看似對小兒你有敵意,隻怕也是出於防範之心。”

太公緩緩地說道。

皇甫公子欽佩不已,自己父親生性謹慎不假,但更厲害的是這觀人處事的手段,正是因為有父親在一家人才能平安抵達郭北縣。

“小兒,李修遠此人你可認識?”隨後太公又問道。

“今日方才結實,以前聽孔先生提起過。”皇甫公子道。

太公點頭道:“我雖未常入縣城,但也聽聞過李家大少爺的名號,李家盤踞此縣聽聞有八代了,五代行善,三代巨富,傳至此世,按運數推算的話,應該要家道中落,開始凋零了才對,可偏偏李家越發的發跡的,這是有違常理的事情,想來其原因就是出現在他的身上。”

“李家九代相傳,能有如此的富貴,可見除了有福德大善之外,還應該有鬼神庇護才對,先前李修遠的一番話我聽的甚是心驚,他曾說此地的惡鬼惡妖都被他誅殺幹淨了,由此可見李家是有調遣鬼神,誅殺妖邪的本事。”

“我們家要在此地紮根,必須要依仗這位李公子了,他若不同意,即便是有孔先生的幫助隻怕也難落腳了。”

“鬆娘,待會兒宴席之上你好生伺候那位公子,若是他能對你另眼相看的話,那是你的福氣,你的劫難估計就不用再擔心了,不過孔先生卻也不能疏遠了,他是孔子的後代,又學識過人,最重要的是他教書育人多年,福德延綿,而且於小兒你互為知己,當真誠相待,不能顧此失彼。”

“喬娜還需請來去照顧這位孔先生,本來按照之前的考量,是鬆娘和喬娜一並嫁於孔先生的,好借他的福德躲避災難,如今看來,將一家老小的性命托付於一人還是有些冒失了,若是能得這位李公子的相助,那就更加穩妥一些。”

“父親說的是。”皇甫公子點頭應了聲。

旁邊的鬆娘也點頭輕聲應下,卻見她約莫年芳十八,眉如蠶蛾,麵白如玉,身姿纖細玲瓏,是一個難得的美人。

片刻之後。

隨著一股濃煙騰起,卻見墳丘裂開一道口子,太公領著一家老小,穿著整齊,禮節十足走了出來。

“讓李公子久等了,貴客臨門,不敢懈怠,花了些時間準備,還請李公子勿要見怪。”太公客客氣氣地說道。

李修遠道:“太公客氣了,今日我也無事,隻是為了看望孔師而已,到是不請自來,多有叨擾。”

“李公子這是說哪的話,之前聽小兒說了,這單家的祖墳之地乃是李公子的家產,應該是老兒等人厚著臉皮占了李公子家的土地落腳,應該是老兒向李公子賠禮道歉才是。”太公一副懺愧的樣子,說完他又示意了一下:“鬆娘,還不給李公子斟酒道歉。”

這個時候,那個鬆娘的美人邁著細細的步伐,纖細的腰肢微微擺動,帶著幾分嬌態的盈盈走來,跪坐在李修遠的幾案旁,斟酒舉杯,帶著歉意道:“奴家代太公向李公子賠禮。”

李修遠看了一眼,卻見這鬆娘眸子之中有幾分撩人的姿態,當即笑著取過酒杯:“區區小事而已,何足掛齒,鬆娘客氣了。”

鬆娘帶著幾分羞意,玉手在李修遠取過酒杯的時候輕輕滑過了他的手背,然後便跪坐在一旁默默不語。

太公見此不由一喜,當即道:“李公子寬宏大量,老兒謝過了。”

“不用謝,太公能一家老小遷徙到這裏來,也是對我治理此地的一種肯定,我自然不會怪太公不請自來,占地落腳的這點小事。”李修遠緩緩的放下了酒杯:“不過酒也喝了,不知道太公能否一解我心中之疑惑?”

“老兒學識不高,不知李公子有何請教?”太公立刻道。

李修遠道:“孔先生身染惡疾,臥榻不起,應該和太公還有皇甫公子無關吧。”

太公大驚道:“李公子切莫誤會,我等雖身為精怪但卻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孔先生此人老兒甚是尊重,曾教導小兒文章詩句,是小兒的知己好友,老兒怎會陷害孔先生呢。”

“如此就好,不過孔先生的病,那位喬娜姑娘當真能醫治?”李修遠道:“還是說,非她不行?”

“喬娜是老兒小女,自然能醫治孔先生之病痛,隻是李公子既然聞起來了,老兒也不敢有隱瞞,這病也並也隻有小女能夠醫治……”太公遲疑了一下,還是如實說了。

李修遠點了點頭:“孔師是落魄流落郭北縣的,來此地十餘年了,如今也快三十了一直並未娶妻生子,太公想將那位喬娜姑娘嫁給孔師,若是孔師歡喜的話,我這個做學生的並不會反對,隻是太公是否還別有用心?”

說完,他又認真的看著他道。

“投懷送抱,美人相贈,是一件佳話。但也隻是騙騙迂腐的書生而已,其中意思太公不介意透露一二吧?”

太公手掌一顫,酒杯打翻在地,他有些驚恐的看著李修遠。

這,這個人竟一眼就識破了自己的用心,自己還隻是提起這事情就已經猜到了自己要將喬娜嫁給孔先生。

若是李修遠知道太公這種想法,定然會啞然失笑。

這還用猜麽?

讓自己的小女去照顧孔先生,老男人和芳齡美人共處一室,貼身照料,怎麽會不生出一些情愫?

這不是明擺著要借治病的借口,讓兩人親近麽。

“這,這個……老兒一家老小初來乍到,想要尋本地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結為親家,好再次落腳生根,孔先生品德端正,學識果然,正是老兒的心中良婿人選,而且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孔先生無妻無子。正好老而小女出落的亭亭玉立,兩人般配,這事李公子不會反對吧?”

說著,又有些忐忑的問道。

聯姻麽?

李修遠不由想起了曆史世上,劉邦和呂雉的婚事,呂雉一家老小也是外地來了,迫切希望尋一個本地有名氣的人結為親家,而恰好,劉邦在沛縣頗有名聲,故此才成就了那一段特殊的婚姻。

秦朝事情就如此,到了大宋,自然也不例外。

“太公這話應該隻是說了一半吧,聯姻固然是一方麵,可是還有一方麵太公卻沒說,我待太公如此真誠,太公何必要隱瞞呢。”

但李修遠卻不相信事情如此簡單,而是目光一閃看向了一旁的鬆娘和那皇甫公子。

“李公子是君子,老兒怎麽敢欺瞞公子呢。”太公道。

一旁的鬆娘也忙道:“李公子,奴家再敬公子一杯。”

“美人斟酒怎麽能不喝。”

李修遠笑了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待他放下酒杯之後卻又道:“鬆娘姑娘美則美矣,隻是修行到現在已經有不少年頭了,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鬆娘姑娘和皇甫公子差不多要有六百年的道行了,該是降下三百年雷劫的時候了,孔師是一個德高望重,在郭北縣聲名遠播的人,而且還是孔子的後代,這樣的人,即便是天上的雷公也不敢劈殺他吧,拿喬娜姑娘嫁與孔先生可以說一舉三得啊,既能在本地紮根,又能避開雷劫,還能順勢償還孔師的恩情。”

這話一出,賓客席上,太公,皇甫公子,還有鬆娘齊齊大驚失色,皆一副震驚的樣子看著李修遠。

此人的心智已經聰明到了這種地步了麽?

僅僅隻是一番觀察,就能將太公謀劃的事情知曉的一清二楚,仿佛眾人在其麵前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秘密。

李家李修遠到底是什麽人?

之前聽郭北縣人士提起過,隻以為是富貴人家的少爺,有些經商的本事,現在看來此人既會仙人的法術,又有朝廷的官運在身,還有如此聰慧的心智。

看似一位俊公子,但給人的感覺宛如入世之神明,能洞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