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修遠和騰雲子停下腳步片刻。

一個青年騎著一匹健馬神色匆匆,氣喘籲籲的追趕了過來,不一會兒功夫就已經追到了兩人。

這個青年名叫穆勝,是附近的百姓,雖然沒有功名在身但卻也算是一個讀書人。

“那兩道長去哪了,之前還在這裏呢,我分明看見那兩位道長已經聽見我的呼喊停下來等我了,怎麽這追趕過來之後卻又消失了。”穆勝氣喘籲籲的翻身下馬,他四周環視。

可是附近出了稀鬆的樹林,空無一人的小道之外就沒有看見第二個活人的身影。

“莫不是活見鬼了吧?”

穆勝心中一驚,再看這是時至黃昏,心中多有慌色,以為自己出了錯覺,把山野鬼魅當成了仙家道人。

隻是他這樣想的時候,李修遠和騰雲子卻已經在他附近三丈之外看著他們了。

不過騰雲子施了法術,隱匿了兩人的身形,使得這個書生穆勝並不能看見。

“師兄為何施法不讓此人看見?”李修遠問道。

騰雲子說道:“常人多有輕視,怠慢之心,若是輕易的就答應了他的請求,便以為我們二人是路過的野道,本事尋常,不足以重視,若是略施小術的話,展露一些本事,反而會更讓人信服,這並非有意的炫耀道術,而是為了節省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讀書人不是常言,子不語怪力亂神麽?很多人並不是相信法術鬼魅之類的事情,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請我等修道之人過去,若是遇到不講理的村民,百姓,還以為我等是騙錢的騙子,眼下我等施法現身,此人必定相信我等是有道行之人。”

“如此一來,我等再施法助他,他就不會懷疑了。”

李修遠聞言頓時恍然大悟。

看似小小的舉措之中卻蘊含著修道之人的智慧啊。

並非修道之人賣弄法術,故作神秘,而是不這樣做的話就無法取信於人,便是施法助人,也鮮有人相信,以至於法術不靈,白費一番功夫。

穆勝此刻徘徊了片刻,見到山野真的沒有人了,又擔心自己被鬼魅迷惑,到時候晚了怕是回不了縣裏了,便長歎一聲翻身上馬,掉頭離去。

“師弟,走吧,去前麵的縣門口等此人,不過今日怕是要耽誤一日了。”騰雲子道。

李修遠說道:“這無妨,若是有些晚了用道術趕路便是。”

“師弟學法多日,可曾能一眼看出這個書生是遭遇到了何事麽?”騰雲子問道。

李修遠聞言,認真的看了一眼那個騎馬的書生,然後道:“觀人望氣,算命推測,風水地脈這都並非我所擅長的,不過我和妖邪多有接觸,此人身上有妖氣,隻怕是遇妖了。”

騰雲子點頭道:“不錯,此人的確是遇妖了,那師弟除此之外還看出了什麽麽?”

“他騎馬不太嫻熟,馬鞍嶄新,這健馬應當剛買不久,而尋常百姓要買馬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可見這個書生近來發達了……遇妖又發達了,遇妖是壞事,但卻在他身上變成了一件好事,可見其中有問題的。”李修遠皺了皺眉道。

騰雲子道:“師弟心思聰慧,不用道術卻能看出這麽多,但依貧道看來,此人被感染妖氣至少一年,而這一年之內這書生既無性命之憂,又無病痛糾纏,可見那妖並非惡妖,既非惡妖,然而這書生卻要四處請道人幫助,可見他已察覺了妖怪的身份,怕自己被害,心中害怕,故而需要高人驅妖除魔。”

“不過既非惡妖,又並未害人,這妖隻能驅,不能除。”

李修遠聞言當即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然後道:“師兄說我心思靈活,可師兄的心思卻勝我數倍啊,言語未有交集,隻是幾眼看去就能推斷事情的嚴重與否,以及如何應對的手段。”

“出了山門,入了紅塵,處處是劫難,到處是因果,自然是要秉持本心,隻要心中清淨,不被七情六欲所迷,才能看透種種一切,不懼紅塵應劫。”騰雲子說完又感歎道:“可貧道的這點心境修為還遠遠不夠啊,故而出門幾日尚可,若是時間久了,本心蒙塵,亦是不敢說能紅塵之中全身而退。”

“師兄說的很對,世上又有哪個人敢說不忘初衷,本心不變呢,佛家也有高僧曾言: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李修遠道。

他覺得自己在這個師兄騰雲子身上學到了很多自己以前不曾學到過的東西。

是一種修道之人為人處世的道理。

而在交談的時候兩人卻已經先那個穆勝一步來到了縣城的城門口。

片刻之後,穆勝騎馬回來,府上的仆人卻已經在道路旁候著了。

“主人可追上了那兩位道長?那兩位道人可是真正的神仙人物的,小的之前在路上看見那兩位道人一人騎驢,一人騎黑虎,看似走的慢,卻一會兒功夫就走出了好幾裏路,這等本事的道士肯定是神仙一流。”仆人接過韁繩恭敬的問道。

穆勝有些氣惱道:“別提了,我追過去的時候明明已經看到了那兩位道人了結果等靠近的時候人卻又沒有了,我看那兩位道人不是神仙一流就是山間的鬼魅精怪,不提也罷,走了,回府去。”

“那真是可惜了。”仆人牽著馬跟在後麵。

沒走幾步,忽的仆人指著城門旁驚呼道:“主人你看,那兩位道人不是之前在路上看到的那兩位麽?”

“在哪?”穆勝下意識的看去,當即眸子一縮。

卻見城門口的大道旁果真立著兩個道人,一個約莫三十左右,精神爍爍,神氣非凡,身穿樸素的道袍坐在一匹老驢上不是神仙中人,也勝似神仙中人。

而旁邊的一位卻是年紀輕輕,看上去也就是弱冠之齡,相貌英俊,顧盼有威嚴,坐下竟騎著一頭巨大的黑虎,看的人心驚膽寒,不敢靠近。

可奇怪的是附近路過的百姓卻絲毫不覺得害怕,仿佛沒有看到了頭猛虎一樣。

“真是那兩位道人。”穆勝心中一驚。

之前明明已經跟丟了,怎麽這會兒卻已經在此地等著自己了。

難道這兩位道人已經知曉了自己心中所求?

一念至此,穆勝當即心中一凜,麵露恭敬之色,急忙迎了上去,拜見這兩位道人。

“小生穆勝拜見兩位道長。”

說話的時候又有些畏懼的看了看旁邊的那頭黑虎,感覺心驚肉跳。

這黑虎要是撲上來咬自己一口,自己就死定了。

“貧道騰雲子,這位是貧道的師弟,不知道你適才為何事一直追尋貧道二人?如無要事,貧道還急著趕路呢,還希望這位公子莫要打攪。”騰雲子道。

穆勝聞言當即誠惶誠恐的跪下懇求道:“還請仙長救我,小生已到生死存亡之際,仙長若不出手相救,小生隻怕是要命喪妖精之手了。”

騰雲子笑道:“你身強體壯,無病無災,怎麽能言將死呢?”

“仙長,小生絕無欺騙之意,仙長若是不信請去小生府上一看便知,小生確實是遇到妖精了。”穆勝懇求道。

騰雲子沉吟一下道:“府上貧道就不去打攪了,貧道送你一符,你回去之後貼到門上,明日早上你再去門口一看,看看符在不在,若是在,妖精已退,日後也無需擔憂,若是不在,到時你再來尋貧道,貧道再行他法。”

穆勝聞言當即大喜過望,拜謝道:“還請仙長賜符。”

說完雙手捧起,期待那仙家道符能管用。

“師弟,你畫一張驅妖符給他吧。”騰雲子傳音道。

李修遠詫異道:“什麽?畫符,此道我並未學過啊,不是師兄畫符麽?”

“貧道不會啊,師弟不是什麽法術都學會了麽,難道沒有學符籙之術?”騰雲子也詫異道。

“……”李修遠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不會你說賜什麽符,之前還說你心思聰慧,怎麽一轉眼鬧出了這粗心事?

“師兄,我學的都是神仙之法,屠龍之術,紙符之術未曾涉及。”

騰雲子驚道:“瞎道人師叔的紙符,推算之術可是一絕,你竟未學一點?連最驅妖符都不會?”

“符紙,符水之類的法術我天生有抵觸,一直沒學,隻是好奇臨摹過一回啟靈符,不如隨便糊弄一下吧,送一張啟靈符給他?”李修遠道。

騰雲子差點咬到了舌頭。

啟靈符是什麽鬼?

那是給靈智未開的生靈開啟靈智的,貼門上這若是被精怪看到了還不得笑掉大牙,這師門的顏麵可謂是丟盡了。

早知道如何,還不如自己走一趟呢。

失策,失策。

如今場麵一度很尷尬啊。

那穆勝還跪在眼前求符呢。

“師弟,這下可如何是好?”騰雲子有些無奈地說道。

李修遠想了一下道:“無妨,既然師兄不懂符籙之術,那就由我隨便畫一點什麽東西糊弄一下吧,反正我們的意思到了就成了,是不是驅妖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警告那妖精,讓其知難而退。”

“師弟此言不錯,可除了驅妖符之外難不成還有更好的紙符不成?”騰雲子道。

李修遠笑道:“這種時候變通就很重要了。”

說完,他當即從鬼王布袋之中取出了執筆。

執筆染墨,筆走龍蛇,很快一副宛如天書一樣的符就畫好了。

“這是蝌蚪文,這蝌蚪文可不能畫符啊。”騰雲子道。

“我也沒說這是符,不過蝌蚪文除了仙人,精怪之外誰認得?凡人不認得,把它當成紙符也無人能發現。”李修遠說完有伸手一點。

立刻符紙變成金燦燦的金子,閃爍著光芒。

“師弟這又是何意?”

“加點特效,這樣顯得更真實一些,現在看起來師兄是不是覺得我這符很神異,有種仙家寶物的韻味?”李修遠道。

“……”騰雲子無話可說。

這師弟糊弄人的本事果然厲害啊。

蝌蚪文加點石成金的法術,一張金燦燦的紙符就形成了,若是不理解其中含義,這不是仙家寶物又是什麽?

“這金符送你了,拿回去貼到門上吧。”李修遠道。

“多謝仙長,多謝仙長。”穆勝大喜過望,結果那張薄薄的金紙。

卻見上麵畫著的都是蝌蚪天文,說不出的玄奧,道不盡的神異,而且還閃動著金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的俗物。

當即連番拜謝之後穆勝喜滋滋的揣著金符離開了。

待其離開之後,騰雲子又道:“師弟對蝌蚪文也有涉及?不知上麵寫著什麽話。”

“沒寫什麽,就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盡量說服那精怪別來糾纏此人了,讓精怪知道已經有修道之人出現在這附近了,讓其知難而退之類的,這樣一來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什麽事都不會發生。”李修遠道。

騰雲子道;“師弟莫要欺我不認得蝌蚪文,那上麵分明是四個字,哪有這般多的意思,不知師弟在上麵寫了哪四個字?”

“給個麵子。”李修遠認真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