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京?

李修遠聽到這話,並沒有因為這宦官的態度而立馬答應。

從之前的話之中不難判斷出,現在的京城是一個龍蛇混雜之地,各方勢力縱橫交錯,既有鬼魅精怪,也有神佛王侯。

畢竟是主宰江山社稷之地,其重要性幾乎不亞於天上的天宮。

但是天宮之中的神明有多少?地上的鬼神精怪又有多少?

李修遠覺得是後者居多。

“國師想讓我入京?這是他的意思,還是皇上的意思?”李修遠沉吟少許之後緩緩的開口問道。

這跪在地上的微胖的宦官抬起頭誠懇道:“老祖曾言,能治天下者隻有南方的聖人。”

李修遠緩緩道:“果農種了一輩子果樹,結的果子也不一定是自己的,我怎麽知道國師不是在利用我?”

這微胖的宦官語塞,額頭上微微冒出了冷汗,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這次不是代表著朝廷的上使來宣旨的麽?聖旨在哪?”李修遠忽的又道:“取來給我一觀。”

“是。”這微胖的宦官恭恭敬敬的站了起來,然後轉身回到屋子裏,捧出了一個錦盒。

李修遠隔空伸手一抓,欲使用摘星術取來,結果他卻看見那錦盒之上一股皇氣籠罩,翻騰起伏,似九州山河,能鎮壓鬼神精怪。

“皇帝的聖旨的確是非比尋常,代表著正統和江山社稷,一言一行都有國運加持,就如同天宮之中的神令一樣,隻是一個代表著天,一個代表著地,不過……”他目中金光一閃。

盛放聖旨的錦盒瞬間裂開,聖旨立刻從裏麵飛了出來,落到了手中。

“隻是國運衰敗,一紙聖旨並沒有想象中的沉重。”李修遠手中抓著聖旨,打開一看。

上麵字跡筆直端正,一絲不苟,有棱有角,一看就知道是頂尖的書法大家執筆書寫的,而在聖旨的一角蓋著皇帝的印璽。

不過並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四個字。

傳國玉璽隻有在特殊的場合才會使用,比如祭天,祈福,而頒布政令是不會用的,因為傳國玉璽隻是帝王的一種象征,代表正統。

李修遠一目十行,快速的掠過聖旨上的內容。

“朝廷封我為揚州刺史,領揚州文治武備?有舉薦,罷免官員之權?”他神色微動,有些詫異起來,至於後麵賞賜的寶馬,玉帶,金銀,綢緞則是看都沒有多看。

揚州刺史啊~!

李修遠輕喃一聲。

這樣的職位不可謂不高,這在盛世王朝的時候就相當於封疆大臣,在這王朝勢衰的時候說難聽一點就相當於王侯一個級別的了,當然論品級是沒有王侯高的,但論權利的話卻比王侯還要高。

至於後麵的罷免之權,也隻是罷免七品的以下的官員而已。

也就是他可以罷免縣令以下的官員。

不過有舉薦之權作為代替,他可以更換揚州境內任何一個縣令。

“這就是國師的好處麽?”李修遠晃了晃手中的聖旨道。

微胖的宦官不敢多言,眼前的這個人間聖人是和老祖一個級別的人物,他這點道行的精怪又豈敢亂言。

“公子,這不是好事麽?嚴州刺史啊,這可是很大的官了,奴家記得以前一個族姐就是投身在一個刺史的家中做妾,順利的避開了雷劫,隻可惜後來懷孕產子,露出了原形,被那沒良心的刺史給讓人打殺了。”狐三姐說道,神色有些哀傷。

李修遠說道:“做官的確是好事,但是這揚州刺史的職位接下之後,按朝廷律,是要進京述職的,也就是說,我要做揚州刺史就必須得去京城走一趟才行,否則這官便做不成,所以,這京城我是不能不去的了,是麽,這位上使大人?”

說著,他看著眼前這個宦官。

這微胖的宦官依然不語,隻是膽戰心驚的伏在地上。

“不說我也猜得到,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解金陵城之危,平九山王,這樣的功勞以一個遊擊將軍而言升到總兵都算是慶幸了,而我卻能升到揚州刺史這個位置上來,可見這功不低賞,相信在朝堂之上這個國師大人出了不少力吧。不然我也得不到這個職位。”李修遠說道。

狐三姐思考了一下,道:“那公子是去還是不去?職位越高不是越方便公子行事麽?”

李修遠亦是沉吟了起來。

按他之前的計劃是走科舉一路,一年之內考進殿試三甲,之後外放為官,先治理天下鬼神,而後以鬼神之能治理官員。

避開朝堂之間的爭鬥。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性格是不適合做官的,也不想趟進這渾水之中去。

奈何計劃有變,九山王造反,東嶽神君派楊彪下凡,借造反之勢算計,誅殺自己,自己不得已起兵平亂,方才有了今日這個局麵。

“你說的不錯,揚州刺史的職位到手,我一年之內能治理完揚州,如此天下九州就安其一,一旦揚州安定,便以此為基石,再安天下,有生之年完成自己的理念並非難事。”李修遠站了起來,負手而立看著窗外。

“但現在入京我亦是擔心太早的卷入爭鬥之中去,以至於計劃落空,畢竟京城的水太深了。”

說到這裏,他心中其實還有一個猶豫。

那就是這個國師到底想做什麽?

國師的道行已經高到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地步了,天下極少有他不能做成的事情,然而這樣的精怪為何要選擇混入朝堂,把持朝政呢。

這對他並沒有好處啊。

千年的大妖,幾百年的王朝。

朝代更替是曆史的規律,有精怪借助朝代更替得到好處,但絕沒有精怪會卷入朝堂更替之中的紛爭去。

狐三姐說唐明皇遊月宮,可是卻沒有人知道是誰將唐明皇引入月宮的,那位高人消失了。

因為那道人已經得到了唐明皇賞賜的好處,功成身退了。

她又言,張僧繇畫龍馬圖,可是張僧繇出了畫技傳唱千古之外,他本身不過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官員罷了,並沒有什麽特別大的建樹。

詩仙李白寫了一輩子的詩,也不過是散職罷了,給皇帝寫詩娛樂的。

為何?

他們亦是不敢卷入朝代更替的大劫之中去啊。

然而這國師卻是反其道而行,以身入劫,這絕不符合修行中精怪的作風。

其中的圖謀是什麽李修遠亦是琢磨不透。

正是因為琢磨不透,他才不敢肯定這國師是敵還是友,才會心生忌憚。

到了他們這個層次,個人的恩怨已經不算什麽了,最重要的就是:道。

李修遠要完成自己的人間道,他誅殺了一些本不該誅殺的鬼神,盡管彼此之間並無恩怨糾葛。

沉思少許之後。

他心中下定了決心。

既然已經走不了科舉之路了,那現在何不借此機會青雲直上?至於京城的水深與否,那是之後的事情。

連天上的東嶽神君他都能打下凡塵,天下還有什麽困難讓自己止步不前的。

路既在腳下,就不能停。

當即,李修遠回過頭道:“這聖旨我收下來了,不日便北上入京述職,讓國師盡管放心的,不過醜話說在前麵,國師想引我入京為援,助他行事,這隻是他一廂情願罷了,我可沒有答應,入京之後局勢如何變化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事情了,他有他的算計,我亦是有我的做法。”

“是,小的回將李大人的話稟告給老祖。”這微胖的宦官道。

李修遠點了點頭,帶著聖旨便大步離開了。

“還有一事請李大人幫忙,朝廷催促,送兵部侍郎傅天仇入京。”這宦官又忙道。

“此事我知道了。”李修遠頭也不回,聲音傳來。

等李修遠帶著狐三姐和雷公離開之後,這個微胖的宦官還有旁邊那條三百年道行的蜈蚣精這才大鬆了一口氣。

感覺就像是在生死邊緣走了一圈一樣。

“聖人不可欺啊,他的威嚴竟如此的強大,南方的聖人果然是名不虛傳。”

旁邊那個幹癟下去的人皮又迅速的充盈起來化作了消瘦的宦官,隨後有些心驚膽戰道:“他身邊的那隻大公雞到底是什麽東西?我隻是被它盯上就嚇的不敢動彈了。”

“我亦是看不透啊,似有道行,又似沒有,但卻神異不凡,人間聖人身邊的東西又豈會有尋常之物,這幾日你我皆閉門不出,莫要以為出了京城就可以胡作非為了,我敢肯定,若是我們在揚州做出了什麽出格的事情,一定是會被誅殺的,便是老祖也庇護不了我們。”微胖的宦官認真地說道。

“之前我就感覺有鬼神窺視我們,是神目術,我的道行也隻能察覺而已,卻看不出是那尊鬼神施法,早聞人間聖人在揚州大勢已成,統四方鬼神,陰間諸王,數萬陰兵,現在看來隻怕還有一些隱瞞啊,也不知老祖聞言,請聖人入京是好是壞。”

那三百年道行的蜈蚣精聞言,臉上露出了敬畏和恐懼之色,身子不由縮了縮,當真連門都不敢出了。

他還想這次出了京城之後好好的進補一番的,增加道行,現在看來卻隻能是夢中想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