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在秦淮河上和朱爾旦的結下的恩怨雖然不算大,但兩人互相都很厭惡對方,這厭惡之心遠勝個人的恩怨。

如今見麵了,李修遠見到朱爾旦一副笑容滿麵,客氣豪爽的樣子反而讓他有些了遲疑了。

李修遠心中一下子冒出了好幾個想法。

朱爾旦這幾日傷寒了,燒壞腦子了?

還是說眼前這個人隻是朱爾旦的身子,其實裏麵已經換過了一個人?

又或者說當日他被自己的才情和容貌折服,已經愛上自己了?

除了這三個可能之外,李修遠想不出其他的可能,能讓朱爾旦如此熱情的邀請自己。

“這廝絕對不正常……可能是個變態。”

李修遠心中暗暗戒備起來。

朱爾旦此刻將李修遠拉到,不,拽到涼亭之中,然後指著石桌上的一張白字道:“李兄,你看這便是我的下聯,不知道李兄覺得我這下聯是否已經對出了你的下聯?”

李修遠暗勁一運,手臂輕輕一動,便震開了朱爾旦的手掌,然後道:“上次的對聯不過是我隨口所說,而且並非我所做,是一才女所作,我也隻不過是借用而已,本隻想敷衍你一番,沒想到你卻當真的,看來是我的不對。”

他寫出的上聯:寂寞寒窗空守寡。

一看就知道是女子寫的,男子不可能寫出來。

李修遠也是秀才,雖然比不上古代的才子,但也知道這回文抄公是不能往自己身上攬。

“原來如此,難怪這上聯閨怨十足,原來是一位才女作的,還以為是李兄你作的呢。”朱爾旦笑道。

旁邊的其他幾個書生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是在暗嘲李修遠是閨房怨婦啊。

到底是讀書人,罵人都不帶髒字的,哪像老百姓,張口就是問候汝父汝母。

李修遠神色微動,有些異色的看著朱爾旦,這廝果然是不一樣了,雖然隻是短短一句話就抓住破綻暗諷自己,卻可以見得他的聰慧和之前有著天壤之別。

“閨怨雖有,但才情卻是連我都很佩服,容我看看你的下聯。”

他也不生氣,而是臉色平靜的往石桌上看了一眼。

卻見下聯是:江海洶湧泛波濤。

“對出來了。”李修遠目光一凝,立刻就知道這絕對被這朱爾旦破解了。

這玩意可不是那麽好對的,在這群秀才之中,他敢說一百個秀才也沒有幾個能對出來,而且還是原本才情平庸的朱爾旦。

“李兄,這下聯如何?”朱爾旦笑著說道。

李修遠點頭道:“的確是對出來了。”

“就這般?”朱爾旦問道。

“哦,還能如何?莫不是等我誇獎你不成?”李修遠納悶道。

“哈哈。”

一下子旁邊的書生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李修遠是在反擊啊,暗諷朱爾旦是一個頑童,等待父親的誇獎,這可比之前朱爾旦罵李修遠是閨房怨婦狠多了。

“高手過招啊。”

朱昱兩隻手伸進衣袖之中,一副皺眉惆悵的樣子喃喃自語起來。

朱爾旦臉色微微一沉,他想到了陸神仙說的話。

天下最聰慧的心莫過於李修遠身上的七竅玲瓏心。

當日他沒有換心之前不理解,現在理解了,這個李修遠的確是不一般,雖然才情不顯,可是一旦露出一星半點兒來,卻讓人難以招架,更別說他還能驅使鬼神,讓鬼神為他效力了。

隨後,朱爾旦神色一動,笑道:“之前李兄你說這對子是一位才女作出來的,那想必李兄應該已經早就有了下聯,不知道下聯是什麽,能否讓在下看看眼界?看看李兄的下聯。”

言語交鋒既然稍遜一籌,他不會再玩這東西,幹脆就是見識見識這李修遠的真本事。

“嗯,我的確是有下聯,既然你開口了,那我卻是不好推遲。”

李修遠也不半分推遲,果斷的取筆染墨,書寫起來。

這便是文會的麻煩。

朱爾旦隻需言語一動,李修遠就不得不對出下聯,避無可避,不然他李修遠就要在這文會上淪為笑柄了。

他還想著考舉人,進士呢,名聲雖然不太重要,但也不能留下汙名吧。

“伶仃佛側倦作僧。”李修遠收筆抬手,留下了一幅下聯。

“對出來了。”王平欣喜道。

旁邊的其他書生也看了一眼,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這李修遠的確也是不一般的人物啊,這樣難的對子居然對出來了。

寧采臣卻道:“這下聯寫的好,看這下聯的意思,李兄這是不想和這朱爾旦爭名奪利啊。”

“還有這意思麽?”朱昱納悶道。

他腦海之中還想著高手過招的事情呢。

朱爾旦看了一眼,笑道:“不錯,這下聯也算是工整,不過李兄得此上聯這麽久應當不應該隻有一幅下聯吧。”

李修遠笑著搖了搖頭,卻又揮筆寫下:“退避迷途返逍遙。”

寫完之後又接著寫到:沙漠淚海漸漲潮。

“這幾個下聯你可滿意?”李修遠笑著說道。

同時心中暗暗慶幸,還好自己以前研究過一些絕對,知道答案,這輩子仗著記憶好,以前的東西沒丟下。

不過這也隻是絕對而已,尋常的對子他反而不怎麽精通。

“好,對的好。”

見到一口氣寫下了三幅下聯,立刻就有書生喝彩起來。

好就是好,哪怕不認識也不妨礙讚賞。

朱爾旦此刻嘴角一抽,他覺得自己低估了這個李修遠的本事,這樣的對聯連他都需要想好一會兒,這一口氣寫下三個他是辦不到的,本來是想討回當日的羞辱,現在看來,靠才情比試高下,隻怕隻會取得適得其反的效果啊。

“李兄的才情之高著實讓在下佩服。”

他雖然心中滋味不好受,但還是心平氣和,麵帶笑容的施禮道。

“客氣了,不過以前琢磨了一番而已,算是有備而來,不值得諸位誇獎。”李修遠同樣謙虛道。

這不是虛偽,是讀書人該有的態度。

雖然表麵上爭個你死我活,但言語上還是得客氣,謙虛。

此時此刻。

林園的一處閣樓之中。

李梁金站在閣樓的三樓,看著涼亭之中發生的事情,雖然隔著這麽遠人有些看的不清楚,但他可以肯定,那個人就是李修遠。

“李修遠今日參加文會,來到你的府上這是你對付他的最好機會啊,你千萬別錯過了,你看,這次的文會城內的所有的書生都參加了,你卻隻能稱病不去,這是為何?要知道在平常這可是你金陵城揚名的好機會啊,豈會輪到這李修遠,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他,是他害得你丟了文氣,連筆都拿不了了。”

旁邊,一隻黑色的狐狸站在房梁上口吐人言道。

李梁金看著身後書桌上那滿目狼藉,地上無數的碎紙上那扭扭歪歪的字時,便怒不打一處來,他沉聲道:“胡黑,我雖丟了文氣,但沒丟了腦子,這李修遠手中有生死簿,你想我對付他,你這是在害死我你知道麽,隻要他墨筆一勾,我府中上下都不得安寧,現在我不動他,他就不會動我,我身為侯府公子,將來繼承爵位,位居王侯,為何要和區區一個秀才拚個你死我活?分明是你怕李修遠報複你,所以你才一直催促我,想借我的手殺死他,我實話告訴你,這李修遠已經被刑部侍郎傅天仇看上了,他若死了,傅天仇一定會徹查。”

雖然胡黑一直蠱惑他對付李修遠,可是他卻一直沒打算動手,當然雖然文鬥敗於李修遠,又不是非要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他可不會去招惹一個有生死簿的人。

胡黑道也怒喝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你很快就會明白所謂的因果報應了,你會後悔的,既然你不肯動手,那我便去動手。”

說著,他便消失在了閣樓裏。

等其離開之後,李梁金眼中露出了狠辣之色;“這老狐狸整日糾纏我,讓我去謀害李修遠,此事說的輕巧,這李修遠的武藝驚人,又能禦使鬼神,我父親讓他入住凶宅都無恙,難不成真要我調遣幾百號甲士在大庭觀眾之下伏殺他不成?殺了他對我沒有一點好處,反而代價太大,最近刑部侍郎已經在查軍中空餉的事情了,這段時間不能生事。”

“不過這狐狸已經越發的對我不滿了,指不定會給我生出什麽禍亂來,到時候引火燒身可就不妙了,他說的對,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該做了斷的不是和李修遠,可是和這隻老狐狸,他送我的兩個狐女我也厭煩了。”

說完,他轉身回屋。

床榻之上,有兩個嬌媚的狐女帶著醉意的昏睡在上麵,身子微微卷縮在錦被之中,纖細嬌柔的身子旁,一根毛茸茸的尾巴伸出,引起人的無限遐想。

李梁金在床榻旁邊徘徊了一下,最後一咬牙,當即去了劍架上的一柄寶劍,對著這兩個狐女就刺去。

“啊~!”

一位狐女睡的死,在睡夢之中就被刺死了,身子直接變成了一隻狐狸,再也不是美人的樣子了,而另外一隻狐女卻痛醒過來,見到胸口的寶劍時候,又驚又恐的看著李梁金。

“公子,奴家百般服侍,忠貞不二,為何,為何殺我?”狐女一副絕望,傷心的樣子。

李梁金怒道:“你又不是人,我殺狐精還需理由不成?”

說完拔出寶劍。

狐女胸口噴血,帶著深深的怨恨看著李梁金,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枕邊人居然會是如此薄情狠辣的男子。

可是很快,她的眼神卻迅速的暗淡下去,嬌柔的身子立刻變成了一隻狐狸的屍體躺在了榻上。

兩隻狐女即便是有著幾百年的道行,可是在睡夢之中被一件刺穿了身子也得死。

“護衛何在?”

李梁金殺完這兩位狐女之後卻又喝道。

“屬下在。”

一個聲音出現在門外。

李梁金說道:“買夠硫磺,火炭,幹柴,給我一把火燒了城外的避暑山莊,記得多帶一點人手,那裏有狐精作祟,切記不能讓一隻狐狸逃脫了,哪怕是走脫了一隻,怕是府上都不得安寧。”

“是,公子。”

護衛應了聲便很快離開了。

李梁金這才怒氣宣泄了出來,心中隻覺舒暢無比,隻等消息傳來,胡黑的那一家老小盡數伏誅。

至於那胡黑,哼,他若敢出現自己必將其一並誅殺。

自己是王侯的命格,不是這狐精能謀害的。

不過這裏發生的事情李修遠是不知道的,他現在正在和朱爾旦過招呢,根本不知道這裏發生的事情。

如果知道的話,定然會忍不住感慨一句,胡黑這是自嚐惡果啊。

本是請李梁金助自己族人,殺害胡漢的族人,奪得青山地盤,結果非但沒有做到,反而自己族人失去了地盤,隻能借宿在李梁金的府邸,今日更是要被李梁金害死,這其中的因果報應又有誰說的清楚呢。

所以不管是狐,還是人,都不能有惡毒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