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清晨,金陵城內的秀才就已經早早的起來了,他們沐浴焚香,整理儀容,穿著嶄新的衣裳,甚至一些家境不好的書生更是一咬牙拿出了積蓄,置辦幾件體麵的冬衣。

還有不少書生亦是連夜將自己這些年來積累的好詩文背誦一遍,準備明日文會上拿出來展示一番。

諸如此類的事情還有很多。

可見全城的秀才對這次文會的重視。

李修遠到是沒有太過在意,隻是在文會快要開始的時候,邀集諸位好友前往侯府的林園。

金陵城的李候府是真正的權貴之家,兵部侍郎傅天仇要舉辦文會都要借侯府的莊園進行,以顯體麵,可想而知這侯府的在金陵城的地位有多高。

“李兄,我們來晚了,你看那些秀才都已經入園了。”

當一行人來到侯府的側門時,見到府門大開,裏麵已經有不少的書生結伴遊逛了。

盡管是冬季,但侯府林園的美景還是值得欣賞的。

“不是我們來晚了,是其他人來早了,榜文上說文會是在正午時分舉辦,現在時間剛好。”李修遠抬頭看了看天色。

卻見今日濃雲蓋頂,天空昏暗,似有大雪將下未下,看的讓人心中沉悶。

這不是一個好天氣啊。

“看來我們還是太老實了一點,沒想到其他人會這麽早就來參加文會,失策,失策。”王平搖頭歎息,頗為遺憾道。

李修遠笑道:“這算什麽失策,文會沒有開始很多重要的人物都沒到呢,城內的各位官員,兵部侍郎傅大人,侯府的那個李侯爺,還有秦淮河附近一些書院的院長,以及城內德高望重的老儒,這些都隻會在文會開始的時候露麵,現在不過是城內的秀才互相交朋結友,遊逛侯府的林園罷了。”

“李兄說的不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寧采臣點頭道。

“事不宜遲,我們還是先進去看看吧,聽說侯府的林園是金陵城的一大美景,但凡被侯府邀請的讀書人沒有不稱讚的。”朱昱有些興奮道。

李修遠道:“若是在盛夏時期倒也能見得幾番美景,可眼下是冬季,便是再美的景物都會凋零,說漂亮的怕是有幾分溜須拍馬的意思了。”

“這位兄台的話可不準,一看就知道你是外地的秀才,侯府的林園可是一年四季如春,哪怕是冬季都有牡丹花開,芙蓉舒展,不然哪有資格成為金陵城的一大美景?”

路過的一個書生忽地笑道,搭了一句話之後便拱手進了林園。

“一年四季如春,如此的話我到是想去看看了。”李修遠這個時候生出了幾分好奇。

莫不是侯府的園子有道術的加持?能隔絕酷暑,嚴寒?

可是當一行人步入林園的時候卻感覺到了一股溫暖之氣撲麵而來,仿佛一下子從外麵的嚴冬進入了暖春一樣,渾身舒坦無比。

而且林園之中當真是鬱鬱蔥蔥,四季花開,陣陣鳥語花香傳來,根本就不是冬季該有的景象。

“咦。真是神奇啊,這裏麵居然如此的暖和。”

“是啊,當真是四季如春,不是謠傳,你看那是盛夏才能開的花,這個時候居然張開了。”

“李兄,你見多識廣,你知道這其中奧妙否?”朱昱問道。

其他書生也帶著解惑的想法看著李修遠。

他們都是普通人家的書生,哪裏接觸過這樣權貴的人家,其中的很多東西自然都知道。

“地暖,下麵鋪了地暖。”

李修遠感覺腳下的有股熱氣騰出立刻開口說道。

“地暖?便是尋常百姓家的那種?”王平詫異道:“可,可這如何能讓整個林園都這般溫暖呢?”

“無需奇怪,這林園的泥土下麵建有通熱氣的管道,隻需在一處地方不停的燒炭加熱,熱氣順著管道遍布林園將整個林園加熱就能讓林園冬季溫暖起來,若是到了酷暑時分就澆灌井水進入管道,能讓這林園夏季涼爽無比,從而做到四季如春。”李修遠有幾分感慨道。

這不是道法,而是人為。

“嘶,要維持這麽大林園一個冬季的運轉這得耗費多少的銀錢啊。”其他的書生聞言,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雖然不懂,但一點破也能大致想象的出來,一個冬季要燒多少木炭才能保證一個林園的供熱。

李修遠說道:“若是普通的木炭,一個冬季估計要幾千兩銀子的花費,不過我在這裏聞不到木炭煙味,這應該用的是最好的銀炭,如此算下來的話一個冬季至少兩萬到三萬兩花費。”

所謂的銀炭就是禦用的木炭,因為顏色如霜,有無煙,被視為木炭之中的珍品。

隻有達官顯貴才用得起。

可是用得起歸用得起,似這般維持一個園林的運轉都用銀炭,那就是奢侈了。

難怪當日李修遠和李梁金文鬥的時候,三萬兩白銀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活在這樣的權貴人家,三萬兩的確是輕鬆拿的出來。

“雖然有錢,可是這樣浪費卻實在是有些不妥啊。”他心中暗暗搖頭。

僅僅為了一處林園的四季如春,便無數的錢銀撒下去,換成稍微有一點節省想法的人都不可能去建這樣的林園,因為這是一個無底洞,每年都得掃錢。

幾人聽到燒銀炭時,更是臉色都變了。

尤其是王平更是一副肉疼無比的樣子,以前他買碳的時候問過銀炭的價格,那可真超乎想象的貴,他隻是買了一包存在家中舍不得用,那是冬季來了友人招待友人用的。

“這,這也太鋪張浪費了。”半晌之後,寧采臣才憋出了一句話。

李修遠微微搖頭,不予置評。

高高在上的權貴之家都是這樣,隻顧享受,哪管什麽鋪張浪費,在他們眼中是沒有鋪張浪費和四個字的,隻要自己喜歡就成了。

“李兄,這園子你李家怕是建不起吧。”朱昱忽的打趣笑道。

“嗯……這個卻是不好說,不是建不建得起的問題,是會不會建的問題,我家一輩子都不會建這樣的林園。”李修遠搖頭說道。

他李家握著順風鏢行,可以說日進金鬥,隻是賺錢多,花錢也凶,每個月都要養著鏢行之中一群亡命之徒,而且還要不斷的擴張鏢局,所以到手的錢沒多少,倘若停止擴張的話,錢財積攢個幾年,這侯府的在他眼中也就不算什麽了。

莫說一個林園,十個林園都是不成問題的。

隻是李修遠一直信奉達則兼濟天下的信念,所以家中的錢財大多數都花了出去,隻有父親李大富存著一個錢庫的金銀。

一個鏢行,收攏了不少多少亡命之徒,讓他們走正路,而不去打家劫舍,這是一件大功德的事情啊。

哪怕是多花些錢養著也值。

幾人邊走邊聊,帶著幾分好奇遊逛起了這侯府的林園,一路上還結識了一些同榜的秀才。

這是讀書人攀交情的方法,同窗,同考,同榜,同一地,等諸如此類的方式,如今在金陵城同榜秀才自然更加親近一些。

“好,好詩,古人言,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沒想到幾日不見,朱兄竟文思如泉湧,精妙的詩文不斷,當真是讓人佩服啊。”

“當日那李修遠的一副對子,讓我苦思數日,朱兄居然昨日對出來了,真是厲害。”

“以朱兄的文采,看來日後金榜題名是穩穩當當的了,在下是心服口服啊。”

當一行人路過一處涼亭的時候,卻見一群書生聚在一起,時不時的傳出撫掌附和的聲音。

還有書生大聲的稱讚某人的詩文精妙,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站在人群之中的朱爾旦此刻負手而立,神色自信,帶著幾分倨傲,雙目精明有神,和之前的氣質截然不同,仿佛換過了一個人一樣。

“諸位謬讚了,在下這點才情當不得這般稱讚啊。”他謙虛一番,顯得不卑不亢,禮節十足。

“朱爾旦?”

李修遠神色一動,下意識的看了過去。

他想到了當日秦淮河之中發生的事情,當初他生氣小懲了朱爾旦一番,如今彼此之間算是結下了恩怨。

這是除了李梁金之外,李修遠第二個不想有交集的人。

“咦,這不是李修遠,李兄麽?真是巧了,沒想到李公子也來參加這次的文會。”這個時候朱爾旦也發現了路過的李修遠,竟麵帶微笑的拱手遠遠施了一禮。

李修遠見到他那熱情的危險,不由愣了一下。

什麽時候朱爾旦這般客氣有禮了?

然而當他隱約察覺到朱爾旦眼中的那冷漠的眼神時卻又皺了皺眉。

“喜怒不形於色,這連我都做不到,隻有李林甫這老宰相才有這樣的本事,這朱爾旦年紀輕輕居然能做到?他受什麽刺激了?”李修遠心頭一沉,感覺到了這朱爾旦一種說不出來的變化。

“原來是朱爾旦,真是巧了。”

心中想歸想,李修遠還是回了一禮,畢竟這禮節不能虧,不過他可做不到那般熱情,隻是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

“哈哈,李兄你來的正好,上次你給我出的對子在下現在對出來了,還請李兄過來一觀,不知道工整與否?”朱爾旦笑著走了過來,熱情無比的抓住李修遠的手邀請道。

好大的手勁。

李修遠感覺到這朱爾旦手中傳來的力道,有些心驚。

這是讀書人該有的力道麽。

與其說請,不如說是強行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