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李修遠進入寶刹,看在眼中的書生卻是心思各異。

有人覺得這個童生即便是上去了也不能平息龍王的怒火,隻是多此一舉,弄不好還會丟了姓名,而這樣想的人卻是占多數。

當然還有人覺得李修遠在明知道此舉有危險的情況之下還義無反顧,這勇氣可嘉,足以讓人欽佩。

這個時候有一位衙役帶著幾個夥計抬著一口棺材走了過來。

“大人,棺材已經帶到了,這就為老祭酒大人收殮麽?”差役恭恭敬敬的問道。

知府大人見到李修遠還沒有這麽快登到寶刹頂端,便轉而開口道;“立刻替祭酒大人收殮屍首,另外再去買一副棺材來,為另外一位死去的秀才安葬,不,再去買兩副來。”

“買兩副?”附近的書生當即詫異的看著知府。

剛才摔死一個秀才應該準備一副就夠了,為什麽還要買兩副。

知府看了看寶刹說道:“大雨連綿數日未停,多一副棺材有備無患,速速去辦,這棺材錢記載本官的賬上。”說完又有一些肉疼道。

“是,大人。”差役應了聲便離開了。

眾人此刻有些恍然,感情這棺材是給這李修遠準備的。

也不知道李修遠聽到這話會有什麽感想,自己這前腳一走,後腳就有人替你準備棺材,這祭拜龍王,弄得和生離死別一樣。

不過這樣讓人寒心的事情李修遠是不知道的。

他此刻入了寶刹便腳步如飛,沿著樓梯一路攀登,向著寶刹頂樓走去。

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李修遠在登上寶刹頂部之前還是解下了腰間的玉帶,不願意封鎖自己的氣息。

隻要自身的氣息不封鎖,自己這三丈之內道術不加身,即便是烏江龍王想要施法,也不可能,如此一來不管如何自身的安全也就有了保障。

萬一這條烏江龍王發狂,想要攻擊自己呢。

所以提前做點準備。

很快,李修遠走過一層層樓梯,來到了寶刹的最頂端。

這裏半處地方已經崩塌,周圍更是有被雷電擊打的痕跡,焦黑一片,地上更是滿目狼藉,各種瓜果祭品灑落一地,便是準備的香爐也被雷電擊碎,化作了碎片。

除此之外,李修遠還看到了那地麵上有一道腳印劃痕。

不用說,是那個牛糞秀才留下的最後一道痕跡。

當他走到頂樓的時候,李修遠明顯感覺到周圍的狂風平息了下來,暴雨也停止了。

寶刹頂樓附近似乎不受風雨襲擊。

遠遠看去就像是有一層無形的屏障籠罩著周身。

“看,快看,寶刹頂樓的風雨停止了。”寶刹之下,有書生指著高處驚呼道。

這話一出,眾人齊刷刷的抬頭一看。

當即眸子一縮,果然如此。

別的地方狂風暴雨不斷,唯獨頂樓的那片地方不被風雨襲擊,這樣的一幕在這暴雨連綿的天氣裏顯得尤為醒目。

“是那童生,那童生走上頂樓了。”

又有書生眼尖,見到了李修遠登上了寶刹的最頂樓,露出了身形。

“這就是命格極貴之人,連天上的風雨都不敢朝此人傾瀉,祭酒大人死前要找的就是此人啊。”有人仰天長歎,語氣之中多有羨慕之意。

“可恨啊,明明貴人在此,卻被之前那個秀才壞了事情,讓別人一片祭文還未寫完便扯走了,不然事情也不至如此。”也有人憤憤不平地說道。

“他也得了報應啊,明明不是貴人,卻要強行登高,如今卻白白丟了性命。”

知府大人不理會那些議論聲,此刻也是眼睛一睜,不可思議的看著那寶刹頂樓的李修遠。

他是為官之人,也是信命格之人,這個小小童生就憑他能登上寶刹平息一片地方的風雨,就足以見其命格極貴,是那種能讓鬼神敬畏的人。

“此子未來成就不可限量啊。”知府心中暗暗想到。

李修遠此刻登到頂樓之中,抬起頭看著頭頂之上那黑壓壓的烏雲,盡管沒有狂風暴雨的襲擊,但也隻是自己這一片地方而已。

郭北城內,乃至於整片地界,都還在暴雨的籠罩之下。

“烏江龍王,可敢現身一見。”

李修遠負手而立,仰望蒼穹沉聲喝道。

聲音是用運氣的法門發出去的,洪亮無比,一時間有蓋過漫天雷雨之音的趨勢。

“轟隆~!”

李修遠的話一出,天空之上頓時漫天雷光閃爍,陣陣驚雷響起,一時間天空更加的昏暗了,狂風大著,草木倒卷,地上的草棚被這大風掀起,直接就不知道飛了起來,一時間躲在草棚之中的百姓,官員,書生門,紛紛暴露在暴雨之中。

“不好,他此話激怒了龍王了。”

知府感受到這瞬間狂暴的天氣頓時臉色大變道。

“轟!轟!轟!”

一道道驚雷從烏雲之中劈下,圍繞在寶刹附近連連閃爍,有幾道驚雷甚至是擊在了寶刹的半腰處,似乎要將寶刹全部籠罩起來一樣。

百姓們見此一幕,頓時嚇的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手捧香燭,祈求龍王爺息怒。

“烏江龍王,何必用這些嚇唬人的小伎倆,這些東西對付其他人尚可,對付我卻不行。”

李修遠紋絲不動,臉上毫無懼意:“你若真有能耐大可降下一道雷霆劈殺我,若是做不到便現身一見,你雖是烏江的龍王,但我的身份你也清楚,今日我登高拜訪,足見誠意,莫不是連這點麵子都不給麽?”

這話一處,天空再次響起一道驚雷,其中還伴隨著一聲驚天龍吟響起。

但凡是郭北城內的百姓都聽的清清楚楚。

而伴隨著這龍吟聲之後,天空之上那烏雲密布的蒼穹忽的裂開了一道口子,那口子處耀眼的陽光灑落下來,籠罩著城內的寶刹。

陽光覆蓋的範圍很有限,超過寶刹的三丈距離便沒有了,不多一寸,不少一寸。

“霸道而又精明的龍王,一下子便算出了我氣息影響的範圍。”

李修遠籠罩在陽光之下,微微皺了皺眉,見那陽光分為了兩層,一層光亮無比,隻是覆蓋三丈範圍,一層略顯暗淡,籠罩九丈範圍。

這兩個距離很講究,三丈之內是李修遠能夠避開一切道法的範圍,而九丈範圍,是避開鬼神的範圍,超過之後他的氣息便再也影響不到了。

範圍不大,隻能保護自身,保護不了更多的東西。

“他就是那個楚家老鬼說的人間聖人麽?的確非同一般。”烏雲深處,一位長發披肩,魁梧霸氣的男子駕著雲朵,從天空之上落下。

他身形模糊,凡人無法看清楚他的樣子,隻能看到他一個輪廓。

“是烏江龍王,烏江龍王顯靈了。”

百姓們見此一幕,頓時激動不已,越發頻繁的磕頭祭拜起來。

一些對烏江龍王略有懷疑的書生此刻也都傻眼了,渾身一哆嗦,有些癱軟起來,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

便連知府也是不顧身份臉色一白跪了下來。

上至官員,下至百姓,無不對著天上的那道踩在雲朵之上的人影叩首跪拜。

“你就是十幾年前降下的那尊人間聖人?”烏江龍王踩在雲層上,漂浮在半空之中,目光冷冽盯著李修遠。

李修遠神色平靜,出於禮節,施了一禮道:“正是,閣下便是烏江的龍王?”

“本王記得你,前些日子你乘船出行,衝撞了本王的出行,被本王一尾巴打翻了船隻,落入了水中,若不是一隻王八救了你,你免不了做一回落湯雞,嘿,人間的聖人不過如此。”烏江龍王冷笑一聲,帶有幾分不屑之色。

李修遠知道這烏江龍王是在以勢壓人,和當日黑山君圍而不攻的情況是一樣的,並不是單純的嘲諷你。

能成為烏江龍王的蛟龍,不可能愚蠢。

他神色平靜,平靜的說道;“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落水都有人幫,可是龍王你卻沒有意識到,自己若是哪日擱淺了,會不會有人幫?”

烏江龍王目光一閃:“弱者才需要幫助,強者永遠不需要,你肉體凡胎豈能明白這一點,而且本王有言在先,要下暴雨三十日,祭奠吾兒,你便是人間聖人也管不了本來行雲布雨,本王今日現身一見是因為你人間聖人的身份緣故,並不是為了你,你最好有點自知之明。”

“冤有頭,債有主,你兒子死了,自當去找害死你兒子的凶手,為何要下暴雨三十日,連累一地百姓?你可知道三十日暴雨之後,這四處都要漲水,到時候糧食歉收,村莊被淹,不知道會又多少人死去,你這根本就不是在下暴雨,是在殺人。”李修遠說道。

烏江龍王臉色冷冽,指著下麵道:“你看,那些底下磕頭的百姓像什麽?”

李修遠皺了皺眉。

“是不是很像一隻隻螞蟻?”

烏江龍王說道:“人,走過一片樹林,路過一條小道,踩死幾隻螞蟻,那叫殺生麽?不叫,隻是不小心踩過了一點微不足道的東西。”

“所以你殺了剛才那個秀才?”李修遠看著他道。

烏江龍王輕輕一哼:“那也叫殺人,一個福德淺薄之輩,他不過是本王隨手捏死的一隻螞蟻罷了。”

“你管那人叫螞蟻,那你覺得我也是螞蟻麽?”李修遠說道。

烏江龍王淡淡道:“你不一樣,你是人間聖人,死後必定封神,何必為了此事與本王作對,你現在不理解本王不要緊,等你成神之後,做了幾百年的神就會明白這一切了,你們凡間的官員不也喜歡稱呼他們為草民麽?知道什麽是草民麽?如野草一般,割了一茬還會長一茬,便是拿火全部燒了,灰燼之下還會再冒出新芽。”

“這些草民殺不完,除不盡,別說本王行雲布雨淹死一些人了,便是淹死了幾萬人又如何?用不了十幾年,這裏依然一如既往。”

“你就不怕因果報應麽?”李修遠微微吸了口氣道。

這個烏江龍王,已經沒有人性了,隻有所謂的神性,漠視萬民,超然自居。

“一點因果本王還是背負的起的,大不了多保佑這些草民幾十年風調雨順罷了,這對本王而言輕而易舉,但是本王的兒子死了,本王豈能不祭奠一回,至於你說的那仇家,已經被本王殺了,此事你最好別管,今日之後這暴雨該下的還是要下,直到吾兒的怨氣散去為止。”烏江龍王一甩衣袖重重一喝。

李修遠聞言心中不禁冒出了怒火。

這烏江龍王何止是霸道,簡直就是在肆意妄為。

仗著自己的道行和身份,根本就不把百姓的性命看在眼中。

他冷靜下來,盯著烏江龍王道:“有一個故事不知道龍王有沒有聽說過,唐朝的時候有一條龍王,隻是小小的更改了下雨的時辰點數,被人給斬了。”

烏江龍王冷冷地說道:“那本王也和你講一個故事,今朝的時候有一個秀才登寶刹拜祭龍王,一不小心掉下寶刹下摔死了,現在屍體還躺在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