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府上的大堂之中。

經過一番短暫的攀談之後,李修遠算是了解了一下這個整日夜裏磨刀的中年男子的情況。

他叫衛虎,是郭北城本地人氏,因為生的人高馬大,身材魁梧,平日裏替人看家護院謀生,甚至還去順風鏢局走過幾趟彪,和李家也算是有些緣分了。

因為郭北城內的順豐鏢局也是他李家開的。

李修遠此刻開口道:“衛虎,雖說我不是朝廷的官員,也非此地的權貴,不過身為一介讀書人,若是碰到有人有冤屈無處伸張,也理當為其寫狀訴訟,還其一個公道,不然這讀這聖賢書又有何用?”

“隻是,你是否有冤屈,也不是我說了算,畢竟這天大地大,拳頭……不,道理最大,若是無理的話,即便是我替你寫了狀子,遞進了衙門裏麵,打不過官司的話也是無用。”

“李公子說的極是,可是我的確是有冤屈難說啊。”衛虎悲切不已地說道。

“既有冤屈,何不說說看?不知道你的冤屈,我如何替你寫狀紙?”李修遠說道。

衛虎此刻咬了咬牙猶豫了一下又道:“並非我信不過李公子,而是此事,此事和楚家有關。”

楚家?

李修遠愣了一下;“哪個楚家?”

“自然是郭北城那個最大的楚家。”衛虎說道。

“你是覺得我也會畏懼那個楚家的勢力,不敢給你寫狀紙伸冤?”李修遠說道。

衛虎有些失落道;“以前有個書生答應替我寫狀紙,可是聽到事情和楚家有關便立刻拒絕了我,說這案子不用打,打不過的。”

“旁人如何想,我管不著,但我卻不懼那楚家,你若信我一回,便將案情與我說,倘若真有冤情的話,我自會為你寫狀訴冤。”李修遠說道。

書生為人寫狀伸冤,這是很平常的事情,到不是他一個人這樣做,因為在衙門內打官司都得請讀書人到場,述說冤屈,而哪邊若是沒有請來讀書人的話,那麽官司輸的可能性會很大,即便是不輸,也會大案變小案,小案當場了結。

雖然聽上去有些兒戲,但事實上就是如此。

衛虎聽李修遠這麽一說,當即有些感激涕零的跪下道:“多謝李公子。”

“我還沒有幫你伸冤,你現在謝我還太早了,趕緊起來,別動不動就跪。”李修遠連忙將其扶了起來。

衛虎依然很感激地說道:“這事不管成不成,李公子的大恩大德,我終生都不會忘記的。”

“現在先不說這個了,你現在得將你的冤屈一五一十的說與我聽,到時候我好去寫好狀紙,替你伸冤。”李修遠說道。

衛虎點了點頭,似乎又回想了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神情有些悲痛道:“這事情是去年的時候發生的,時間大概也是在這個時候,我的妻子衛氏因為母親病重了的緣故,便在一日早上雇了一輛馬車,回娘家探病,可是哪知道馬車出了城之後沒多遠便車輪壞了,我妻子衛氏隻得棄了馬車獨自一個人步行回娘家。”

“可是,可是哪知道我妻子路上的時候碰到了楚家的管家汪通,那汪通見我妻子獨自一個人趕路居然見色起意,吩咐手下把我妻子強擄了去,連同那汪通在內,十幾個人,足足十幾個人啊,這群畜生在附近的林子裏把我妻子給侮辱了,等我收到消息趕到的時候,我妻子已經在樹上上吊自殺了。”

說到這裏,衛虎雙目通紅,悲憤交加,緊緊的握住拳頭恨不得將那群畜生千刀萬剮。

“李公子,你是不知道啊,我妻子當時還是懷了孕,已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聽到這裏,李修遠當即震驚了,別說是衛虎悲憤交加,他聽的也是滿腔怒火。

這世上竟有這般畜生之人。

“李公子,事後我報了官,可是楚家的人權勢滔天,官府的人隻判了我妻子是路途遇匪和其他人沒有關係。”

衛虎又跪了下來,激動不已的說道;“自那一日之後我無時無刻都不再想著報仇,想要將那汪通,還有十幾位楚家的屬下殺死……我每天夜晚磨刀,白天便去尋找機會殺死那汪通,可是我沒用,我是廢物,明明距離那汪通不過五步距離,我揣著刀就是不敢下手。”

“此人害你妻兒,你為何不敢來個血濺五步?”

李修遠站了起來亦是有些氣惱道:“難不成你妻兒被害,如此血海深仇,還不敢以命相搏不成?”

“李公子,並非我不敢,我不是怕死的人,可是我死了,我老母怎麽辦。”

衛虎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道:“我母親已經七十好幾了,我若殺了汪通,被官府拘了,誰來俸養母親,所以我隻能每天夜裏磨刀,可是遲遲不敢下手,便連腰刀都已經磨壞了五柄,可那惡霸到現在我都沒殺。”

“那汪通實在是可恨。”

李修遠心中亦是憤怒,猛地一拍旁邊的木桌,那堅硬的木桌瞬間砰地一聲炸的四分五裂。

“李公子,李公子,求求李公子,替我寫一份狀紙,狀告那個汪通,還我一個公道吧。”

衛虎一邊流淚一邊跪在李修遠的麵前,磕頭道。

李修遠嗬斥道:“現在還寫什麽狀紙,還什麽公道,此案已經成了死案,死無對證,哪能告的贏,再說了那官府已經被楚家的人早就買通了,你去年告不贏,今年更別指望了。”

“那,那該如何是好。”衛虎一時間蒙住了。

“誰告訴你這報仇就一定要去找官府了?這裏的狗官若是靠得住那個汪通早就被砍了,既然官府靠不住那麽就靠自己,我且問你,你敢殺人否?”李修遠問道。

“敢,我敢殺人,我無時無刻都不再想著要親手殺了楚家的管家汪通,可是我老母怎麽辦?”衛虎說道。

李修遠說道:“你敢殺人便好辦,你老母我來俸養,保證衣食無憂,而你殺了那汪通之後,你也別去投案自首,我安排你去望川山落草,以後做個強盜,也好過在這裏天天受窩囊氣,這等大仇若是不報,便是活著也是無趣。”

“李,李公子,此話當真?”衛虎猛地抬起頭來,激動的問道。

“自然當真,一切我都會幫你安排好,隻是到時候你動手的時候可別退縮了。”李修遠說道。

“絕對不會,李公子放心,我便是拚了命也要殺了那個汪通。”衛虎止住了哭聲,咬牙切齒地說道。

“如此便好,我會讓你有手刃汪通的機會,不過在那之前一切都聽我安排。”李修遠目光閃爍道。

衛虎連連點頭,表示一切願意聽從吩咐。

“哈哈,你這師侄真的一點都不像是讀書人,別的讀書人替別人伸冤都是去官府打官司,你倒好,不但不去打官司,反而主動的幫別人布局殺人,眼中當真是一點法度都沒有。”

一個帶著幾分猥瑣的笑聲響起,卻見一位衣著邋遢的道人大步從外麵走了進來。

“師叔,法不可依,不如靠自己,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太下最大的道理,師侄自認為這樣做沒有錯。”李修遠先是一驚,隨後見到是木道人走來,卻是鬆了口氣,然後施了一禮道。

木道人看了看衛虎,嘿嘿笑道:“你幫他布局殺人,安排後路,可是你想過沒有此事東窗事發之後,你又會如何呢?”

“做人問心無愧即可,管那麽多做什麽,瞻前顧後,愛惜名聲羽毛,永遠成不了事。”李修遠神情坦然,不為所動。

“好一句問心無愧,你真應該去當俠士,而不是當書生。”

木道人笑道:“我那師兄早就說了,你性格太過剛烈,今日一見果真不假,不過你的辦法略有風險,不如試試師叔的這辦法如何?”

“師叔難道有更好的辦法麽?”李修遠問道。

木道人故作神秘道:“貧道掐指一算,今日天亮之後楚家的公子楚天會派人來你府上送請帖,邀請你明日出城打獵,到時候楚家管家汪通還有一幹屬下都會隨行。”

“哦?師叔說的是真的?那更好,明日我就讓衛虎埋伏在附近,伺機而動。”李修遠說道。

木道人搖頭道:“愚蠢,愚蠢,衛虎不過是一個人,如何能在層層護衛之下殺人?隻怕還沒有衝到眼前就要被楚家的護衛殺死,而且即便殺了,若是被擒也不過是一命換一命罷了,不值得,不值得。”

“師叔有何高見?”李修遠問道。

木道人走到衛虎旁邊看了看,又點頭笑道;“你叫衛虎?嗯,好名字,你和虎有緣,不如明日做一回老虎如何?”

“道,道長,您這話是何意?”衛虎有些疑惑道。

“師侄啊,你這府上可有虎皮?能否借貧道一張。”木道人沒有回答而是轉身問道。

李修遠說道:“前幾日我獵了黑山君,剝了皮留在了府上,不過是在縣裏的府上,不在這裏,師叔要的話我這就讓護衛連夜策馬回去取。”

“你的護衛這一來一回太慢了,貧道去取吧。”

木道人說著來到了大堂的門口,對著遠處的夜空招了招手:“來,來,來,黑山君的虎皮何在?”

此時此刻,在郭北縣李府的一處屋內,這裏擺放著一張黑色的虎皮。

尋常的虎,虎皮不過半丈多點,但是這一張黑虎的虎皮卻足足有近兩丈長,牙齒鋒利似匕首,猙獰威猛,讓人一看就望而生畏。

這是千年大妖,黑山君的皮。

但是這張皮此刻卻突然無風自動,然後轟的一聲撞來了門窗向著遠處的天空飛去,轉眼之間就已經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