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3)

我在酒店大堂等大崔。

天氣很熱,酒店大堂裏開足了冷氣,一頭紮進去就像進人了一個巨大的玻璃冰箱,我像一個穿短裙子結冰的魚,在冰箱裏不安地走來走去。大崔在電話裏說要介紹兩個台灣出版商給我認識。聽到大崔的聲音,忽然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直在說出版方麵的事,我卻走神兒在想別的。

“喂,玫瑰,你在聽嗎?”

“你說吧。”

“你早點出來,別晚了。”

放下電話我就開始到衣櫃裏找衣服穿。每回出門之前,我都因為穿衣服的事而頭痛,想不起該穿什麽才好。我穿著胸罩在鏡子前麵晃來晃去,偶然瞀見自己飽滿的胸部,心裏就有幾分委曲。已經很久沒有人碰過它們了大崔是最後一次摸過它們的人。

那兩個台灣出版商到的很準時,大崔像從地縫冒出來的,眨眼之間就出現在他們中間。四個人一起乘電梯到二樓去吃飯,大崔一直走在我身邊,談笑風聲,顯得很親切。

剛一落座,大崔就附在我耳邊小聲對我說:“吃完飯跟我走,我有事找你談。”他的這句話加重了我的心不在焉,我猜測著他要跟我談什麽。我的耳朵裏飛來飛去全是不著邊際的話,一會兒談政治,一會兒談電影,一會兒談天氣。

菜用很小的碟子盛著,一道道送上來。

我想夾一隻滑溜溜的麵筋,試了幾次都夾不上來,就隻好放棄。

大崔落落大方地坐在我旁邊,談笑風生。那頓飯似乎拖得好長,越吃越沒有味道,雖然感到沒吃到什麽,可眼前的盤子也全空了。

“謝謝,謝謝!”臨別大家互相致謝,都說“今天晚上過得很高興”,然後大家就在電梯口分手,笑容一直保持到電梯門關成一條細縫。

大崔用手按了15層,另一隻手迅速攬住我腰,俯下身來吻我。電梯無聲地運行著,我們感覺不出它的移動,感覺得到的隻是兩條熱烈如火、交纏在一起難舍難分的舌頭。

我們來到15層大崔的房間,大崔說他已經在這裏呆了一個星期了,在這兒住會。他們在這家飯店召開一個為期十天的學術研討會,他說他每天都惦記著給我打電話,可惜時間安排得太緊,總也抽不出空來。

房間裏灑著靜靜的光。

“把衣服脫了。”他說。

他要關燈,我說別關吧。不等我脫衣服,他巳經把一隻手插進我領口裏。我笑著(躲閃著。

我說:“你到底要找我談什麽?”

他說:“待會兒再說。”

他隨手關掉一盞燈,使房間裏的光線暗了許多。我聽到他在黑暗中脫衣服的聲音,然後他隔著裙子摸我,很細致地摸索著,像是要尋找什麽,一點點地揉、推、擠壓,反反複複地玩味。

我看到電視底下亮著一粒米粒大的小紅點。

它真像一隻眼睛。

它看著我們倆。

我把裙子脫了。我赤身**被他抱進懷裏,這一刻,我感覺很安靜。

“你跟他是不是也這樣?”

“你在說什麽呀。”

“我說什麽你還不明白嗎?”

“我就是不明白。”

“那個姓梁的,他來找過我了。”

“誰……姓梁的?你是說梁

詩濤吧?”

“不是他還有誰?”

大崔“嘩”地擰亮一盞燈,我看到自己的皮膚暴露在燈光底下,它們看上去就像石膏做的一樣白。

“好了好了,先不說這個。”大崔似乎後悔說剛才那番話了,他又開始哄我,親我的臉我頭發,摸我的乳和後背。可是,我的身體變得像鐵一樣硬,無論他怎麽哄我,我都不肯聽,使勁跟他生氣,對他的撫弄毫無反應,一直拿後背對著他。等他扳過我的臉,發現我正抽抽噎噎地在那兒掉眼淚。

“你看你這是幹什麽?我不過是那麽一說。”

那天我們不歡而散,離開他房間的時候,我聽他在接另一個女人的電話。肯定是女人,從口氣上我聽得出來。

在出租車上,我回想起梁詩濤的臉和他說過的話,在那個光線暗淡的房間,他慢悠悠地點上一根煙,講述有關春日原野和如夢的故事,“他們是在工作中認識的,據我所知,一開始是如夢糾纏春日原野。”我曾在記憶裏多次拚湊過這段故事,我還一直在尋找那個連接人物小黃。可是,線索到小黃這裏就斷了,妮蕾根本不記得這個人了。

梁詩濤居然背著我去找大崔,我無法想象這兩個大男人坐在一起談話時的情形,我不想再見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大崔說:“他來找過我,他說他很愛你,讓我放手。”我讓大崔別再說下去了,我不想聽這些。我和大崔之間關係脆弱,是經不起任何風吹草動的。就算沒有梁詩濤這件事,也還會有別的事殺出來阻隔在我們中間,讓我們越變越疏遠,直到變成陌生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