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3)

水流平緩,我躺在微波輕起的湖麵,赤身**。我看見湖麵的上空布滿拳頭大的星星,它們均勻地分布,如在一塊藍綢子上綴結的珍珠。水波漫過我的皮膚,如最溫柔的撫摸。當我略略沉下去的時候,我眼睛裏那些星星就變得模糊一些,當水波托著我再次浮出水麵,拳頭大的星星便逼近我的頭頂,在離我眼睛很近的地方,不停閃爍。

隻有躺在水裏,我才能感到徹底的安靜,電話鈴、傳真機、複印機、打印機,一切與我工作有關的機器統統消聲匿跡。我被安靜的水包圍著,什麽也不用想,什麽也不用做,我毫不費力地在水麵上漂著,不去想開始,也不去想結束。我在水底下隱約看到那個男人的身影,他似乎離我很近,隻需稍稍一伸賂膊就能碰到我的皮膚。我以為我是**著,其實我是穿著衣服。我的泳裝是深得幾乎發黑的藍,領口和腰身處,鑲著虎皮斑點的滾邊,我的腿很長,頭發輕浮水麵。我看到湖岸變成做泳池邊緣,星星變做穹頂上的玻璃燈,我原來是躺在穹頂遊泳館的水麵——在想象中的湖泊上漂流。

男人仰泳的速度極

快,他從我身邊很輕盈地擦過去,像一條仰麵朝天的魚。我想起我曾經見過這個男人,他通常也是上午來穹頂遊泳館遊泳,一般來說這座遊泳館在上午是很少有人來的,水麵上極為清靜,到了下午和晚上,來遊泳的人就多了。

從水裏出來我才知道,整個遊泳館隻有我們兩個人。

他說:“你常來這裏遊泳啊,而且也是上午。”

他身上濕漉漉地站在那裏,有些漫不經心地同我搭話。

我“嗯”了一聲,眼睛卻看著很遠的地方。這時候,我聽到耳邊有人告訴我他的名字“梁詩濤”。

“你幹什麽?”

“什麽都不幹。”

“整天呆著?”

“整天呆著。”

那個叫梁詩濤的人極為短暫地交待完他的情況,然後一個猛子紮進水裏,連浪花都不見他就遊遠了。

梁詩濤的奇談怪論就是從那天上午開始的。他說這個遊泳館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水,它有一個通海的神秘入口,有小1股的海水不斷地湧入,這才使得遊泳館的水藍得那麽特別。

他說話的樣子使我想起很久以前我認識的一個人。那個人突然從生

活中消失,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現在這個姓梁的人又來重複他,在我看來人物的出現和消失都帶有蟝旋上升的意味,一個人在你生活的初始階段出現過,然後消失了,那麽過一段時間,他可能換一副麵貌再度出現,就像一個人一轉身換了一張臉,再度出現在舞台上,沒有人認得那那張臉,他就可能頂著另外一個人的名字在台上撒歡兒表演。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整天在家裏呆著的?”他問我。我感到奇怪,關於我自己的事,我一個字也不曾向他透露過,就算每天上午早鍛煉那也不能說明什麽,因為有不少人是在下午或者晚上上班的。

他看著我,衝我笑,然後他說:“你不願說就箅了。”

我看見他背後的水的確很藍,就又想起他關於通海的神秘人口那段奇怪論段來。有時,我獨自一人潛人水底,尋找那並不存在的所謂海水入口(明明知道不存在,卻抱著僥幸心理想要找找看)。穹頂遊泳館以它深水區的水深而著名,潛到下麵的感到真是好,就像進入了遠離地球的一個深洞,身體像被安全的棉絮包裹著,沒有聲音,無人打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