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在草原上遊牧的牧民們來說,墓葬主的宮殿就是一處禁地,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在這附近遊牧。

而這墓葬主宮殿中的喇嘛嗒則是一個禁區,每到深夜,這些在草原上生活的人們都不會看向這個方向。

當玄飛踏進這金光四射的塔裏時,他就已經明白為什麽塔爾巴會如此的害怕這裏了。

沿牆一周的金色雕塑照亮了相當於兩個籃球場地那麽大的大廳,這些雕塑並不是佛像,也不是神像,而是一尊尊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鬼像。

水鬼的衣服上仿佛還有水滴滑落,熾鬼的身上仿佛還冒著青煙,泥鬼的嘴巴裏仿佛還有濕泥在湧出…………一尊尊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鬼像擺在那裏,令整個屋內都彌漫著一股陰森的寒氣,如若不是像身散發出金色光芒的話,怕是玄飛也不敢在這裏多呆片刻。

雕像雖然看上去恐怖至極,但是那金色的光芒卻是又讓人感覺無比的溫暖、貼心。

緊隨其後的塔爾巴被屋內的一切嚇了一跳,待他回過神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跪倒在地,虔誠的朝著正中央的那尊百鬼像祭拜起來。

玄飛不解的看著他,“大叔,你是佛徒,怎麽拜這些鬼神?”

塔爾巴怒瞪了玄飛一眼,不過很快這股怒氣就被寒意所替代,他謹慎的看著四周,小聲說道:“這裏是冥塔,是冥王的宮殿,我們快離開這裏吧!”

平常別說是進這冥塔,就算是提到冥塔二字,塔爾巴都會閃躲過去。可是他沒有想到,今天自己竟然會真的站在這裏,而且還是和一個隻有七八歲的孩子一起。

“菩提心為因,大悲為根本,方便為究竟……”

“一幻,二陽炎,三夢,四影,五乾達婆城,六響,七水月,八浮浪,九虛空花,十旋火輪……”

“Mahā-vairocanābhisambodhi-vikur-vi-tadhişthāna-vaipulya-sūtrendra-raja-nāma-dharma-paryāya”

突然之間,一陣幽怨的誦經念咒的聲音在大殿內響了起來。

根本無法尋到這經咒聲傳來的方向,因為仔細的聽上去會發現,這聲音根本就是在心底深處響起來的。

“大日經!”玄飛略顯吃驚的叫了起來。

塔爾巴也是一臉吃驚的看著玄飛,大日經乃是密教四部之中行部的主要典籍,現如今根本沒有大日本完本的梵文原經存在世上,隻有幾個片斷而已。很多高僧就是通過對這些片斷的參悟來修行。

塔爾巴沒有聽過真正的梵文版大日經,可是那幾句用漢語說出來的卻是大日經中的精髓。最後那句梵文翻譯過來也正是大日經裏的東西。

“怎麽有人會念大日經?玄飛怎麽知道大日經?”塔爾巴的心中被一連串的問號弄的不知所措。

玄飛豎耳靜聽著這緩緩傳來的經咒聲,他沒有聽過真正的喇嘛念經,也沒有聽過真正的梵文經,他聽到的隻是一些錄音,一些磁帶和看過一些典籍。

原以為,通過這些錄音、這些磁帶和自己的閱讀就能理解、就能參悟出其中的奧秘,但是現在看來,他是大錯特錯了。

當這些經咒傳進自己耳朵裏的時候,他全身的神經都不自覺的放鬆了下來,他甚至都已經忘記了饑餓和疲憊。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玄飛的嘴裏邊不停的重複著這幾個字,一臉迷惑的看著這周圍的鬼像。

他感覺自己錯的太離譜了,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是哪裏錯了。他以前以為自己了解佛教,理解佛經,但是現在看來,他根本不了解佛教,更不理解佛經的奧秘。

像經咒想念到的那樣,眼前的一切不過是浮雲,他並沒有走上那條鋪滿荊棘的道路,也沒有走上那條無愛、無恨、無痛、無苦的道路。

腦海裏不自覺的就出現了往日的一幕幕。

玄飛的腦海裏記住的第一個人,不是自己的父母,也不是老怪物,而是那具全身即將腐爛的屍體。而他,正趴在那具屍體的身上。

玄飛得到的第一個玩具不是積木,也不是小手槍,而是一根百年幹僵的肋骨。

玄飛吃到的第一個葷菜,不是牛肉,也不是豬肉,而是人肉。

別的孩子在父母的陪伴下玩耍的時候,玄飛的身邊卻隻有一具具冰冷、腐爛、毫無生機的屍體。

別的孩子在父母的勸哄下睡覺的時候,玄飛的身體卻已經埋進了陰冷、潮濕的墳墓裏,旁邊還躺著一具已經成為白骨的屍體。所有土葬的墳都是玄飛的房間,所有埋著人的棺材都是玄飛的床…………

往事的一墓墓出現在了玄飛的腦海裏,委屈的淚水不自覺的從眼角滑落。

他恨,他恨老怪物,更恨拋棄自己的父母,最恨那該死的老天爺。

“撲嗵……”玄飛的身體如同一癱爛泥一般的跪倒在那百鬼像的前麵,有氣無力的抬起頭來,用已經哭的有些紅腫的眼睛直視著那百鬼像上麵的一雙雙形態各異的鬼眼。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他們正張開了雙臂等著自己過去。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家,房間裏到處都彌漫著幸福的味道。

“玄飛,你怎麽了…………”塔爾巴跑到玄飛的身旁,著急的搖晃著玄飛的身體。

但是玄飛此時卻像是一個木頭人一樣,無論他說什麽、做什麽,玄飛都不會做出絲毫的回應。

塔爾巴想起了那個傳言,冷汗在一瞬間就將身上的喇嘛袍打濕。

墓葬主宮殿的大門,是可以隔開陰陽的。

喇嘛塔的大門,卻是可以讓人通入冥界的。

除了死人之外,沒有人可以進入這裏,因為凡人一旦踏進這片冥王的領地,就會被帶到冥界之中。

這,也是它被稱之為冥塔的原因。

塔爾巴拚命的朝著那百鬼像磕著頭,同時也將念珠捧在了凶前,“真言之相,聲字皆常。常故,不流、無變易。法爾如是,非造作所成…………”他用極快的語速念著《大日經疏》的奧秘所在。

大日經疏算是密咒中算是最為人常知的一種,更多的是一種體現哲學高深的密咒。但是現在,塔爾巴卻是隻能念這一種經咒,因為他隻會這一種。

“呼……呼……”

“呼……呼……”

他的經咒聲剛一響起,這偌大的大殿之內就出現了陣陣陰風。

那原本溫暖的金光不再貼心,那有些陰森的寒意也變的更加逼人。

塔爾巴直感覺自己像是正在迎著暴風行走,別說是念咒,就算是想要張開眼睛都是一件及其困難的事情。

但是他不能停下來,因為他知道,一但他停下來,那麽玄飛就有可能死在這。而且,玄飛死後很可能就會輪到他。

所以,他必須得想辦法,哪管這不是辦法,他也得這麽做,因為這種時候,他隻能將一切希望寄托在‘佛’的身上。

他的腦海裏有那麽一瞬間想要靠自己走出這裏,可是他卻沒有這個勇氣抱著玄飛出門,他隻有硬著頭皮、頂著這刺骨的陰風,繼續念著大日經疏。

“一切持金剛者,皆悉集會……”

“金剛者,即侍從力士,手持金剛杵,因以為名。”

“我乃大明王侍從力士,你竟敢與我做對?”

一陣震耳的經咒聲音過後,一聲怒聲斥責的聲音傳進了塔爾巴的耳中。

這聲音就如同震雷在耳邊響起一般,震的塔爾巴雙耳嗡鳴。

塔爾巴吃力的睜開眼睛,睜開眼睛的瞬間,他被眼前的畫麵嚇的大腦一片空白。

一隻隻身披僧袍的惡鬼,手中持著一杆杆金剛杵,正瞪著那紅、綠相間的血眼怒瞪著自己。

他們有的身型很高,有的卻很矮,但是無論高矮還是胖瘦,他們身上所散發出的那種‘佛氣’卻是讓塔爾巴也心生敬意。

無論是大乘佛教還是小乘佛教,隻要是修佛之人,身上就會散著一股特別的氣息。如同那些修道之人散發的仙氣一樣,這種氣息是修佛之人特有的,所以也被稱之為佛氣。

佛氣可以判斷一個人修行的高低,也可以判斷一個人修行的成果。

如果塔爾巴看到的是真的,那麽眼前這些散發金光的惡鬼在‘佛’的修行上,已經超過了他的師父,甚至已經超過了他所見過的任何一位修行密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