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走了,玄飛揣著一個忐忑不安的心不停的在禁閉室裏邊轉悠著。

要說平常,他最感興趣的就是這些古書、畫卷了,可是此時不知怎得,他怎麽也提不起興趣去欣賞這些古卷。

在屋裏來回溜達的玄飛突然間停下了腳步,有些疑惑的回頭看向了那些掛在東牆上的畫卷。

這些大多都是人物畫,每副畫相的下麵都記錄著有關畫中人的一切。

隻有一副畫,沒有任何記載。

畫裏的男人披頭散發,臉、胸、腹、手都有著誇張的傷口,就連他的頭發也看上去有鮮血在滴落一般,更加奇怪的是,他的背上還背著一具穿著新娘嫁衣的屍體,屍體已經腐敗不堪,臉上的肉都幾欲掉落。

他的腳下也躺著數具奇怪的屍體,之所以說奇怪,是因為玄飛認不出來那是什麽。

似人非人,似妖非妖,如果真要說的話,看上去看像是年畫中的小鬼,但是真正的鬼並不是這個樣子的。

有著人的身材,但是身上卻長著如同野獸一般的毛發。

有著人的臉龐,但是嘴裏卻長著如同野獸一般的獠牙。

男人身上的傷口似乎就是被這些怪物咬上的,因為這些怪物的牙齒上還粘著血肉。

十具,不,看上去更多的怪物屍體躺在地上。

一條暗紅色的血河緩緩的從男人腳下流過。

他似乎累了,眼神之中盡是倦意。

他似乎支持不住了,他那彎曲的身體看上去搖搖欲墜。

玄飛對這副畫感興趣的原因不是因為這個男人看上去很悲壯,也不是因為男人腳下的怪物,而是因為男人身上的那些疤痕。

玄飛的腦海中不自覺的就出現了唯一一次見到怪叔叔不穿衣服時候的模樣。

那是一個夏日的雨後,怪叔叔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雨水打濕。

似乎他沒有想到玄飛會去給他送飯。

玄飛看到他那滿身如同被野獸撕咬過的傷痕時還嚇了一跳,嚇的玄飛有日子沒去看他。

從那之後,玄飛再也沒有看過他。

“天瘋……”玄飛看著畫卷頂部的兩個蒼勁有力的大字。

其它的畫卷上都記載著畫中人的出生、去世以及在世功名,但是隻有這天瘋,什麽也沒有記載。

但是與那些隻是一個普通的人物畫比起來,顯然天瘋這副畫更有震撼力。

“那是天道閣第十六代閣主,也是我的師叔。”天行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嚇了玄飛一跳。

“你師叔?”看著這個年近古稀的老人,玄飛否定了心中原本的想法,再怎麽看怪人叔叔也不像個百歲老人。

“沒錯,我師叔。他是我們天道閣唯一一個突破道境的人!”天行若有所思的說道。

“道境?”玄飛對這新鮮的詞起了興趣,好奇的看著天行。

“嗯,道境。修道之人,講究的就是一個‘意’字。道意誰都懂,但是懂了道意之後那道境不是誰都能進的,進了道境之後,也不是誰都能出來的。天瘋,是一個天才,但是也是一個惡魔!”天行說話的同時從一旁的書架上拿下了一本手寫的筆記,翻了幾張之後,遞到了玄飛的眼前。

玄飛接了過來,打眼看了一下,上麵記載的竟然是天瘋的生平事跡。

天瘋,本名陳天齊,河北滄州人,生於一九一六年,師行華山空明仙人。

九歲入道,十一歲參透道意,十二歲步入道境,十五歲出境。

十六歲習會降龍咒,十七歲習會伏虎咒,二十歲時將兩咒合成降龍伏虎咒。

天瘋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人,雖然兩人因天瘋修行沒有結婚,但是天瘋對她依然是念念不忘。修成之後,便是下山探望。

女人一直未嫁,一直等著天瘋回來,可是她沒有想到,在天瘋回去之前,日本鬼子來了。那個女人因為不堪被日本鬼子的淩辱,而選擇了自殺,天瘋見到的,隻是一座孤墳。

天瘋不顧所有人的勸說,將那女人的屍體從墳裏邊挖了出來,給女人穿上了新娘的嫁衣,背著女人到了當時日軍的駐地。

沒有人看到日軍的屍體,甚至連日軍的骨肉都沒有看到,看到的隻是被鮮血染紅的大地。

從那之後,日軍的陣營當中便是出現了一個奇怪的人。

他總是背著一具屍體,一具穿著嫁衣的屍體。

凡是他所到之處,所有日軍都會人間蒸發,留下的隻是被鮮血染紅的土地。

為了對付天瘋,日本陰陽術師專門研究了一種人和動物雜交的怪物。

就是那畫中的怪物,這些怪物異常凶殘,以食人血肉為生,力大無窮,而且身手矯捷。

天瘋獨自一人,背著一具屍體,與一千三百隻怪物大戰了一百二十個小時。

沒有一隻怪物幸存,也沒有一個日本陰陽師活下來,活下來的,隻有天瘋。

他像以前一樣,不,應該說他更加的變本加曆。

到最後,戰爭已經結束,可是他還是不肯收手。

後來他被任命為天道閣的閣主,可是沒想到,他根本不去理會也不去管天道閣的事情,隻是一心的殺人,殺日本人。

曾幾何時,天瘋這兩個字在日本人的心中如同魔鬼一般。

直到國家下了強製令,天瘋才停了下來,不過他也從此失蹤,自此下落不明。

因為他原名陳天齊,又因他為事張狂,所以後人將他稱之為天瘋。

天行的講解,書中的圖畫,那副悲壯的畫卷,讓玄飛在心中不自覺的就對這個天瘋起了敬佩之意。

“無論是在天道閣,還是在京玄院,甚至整個江湖,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天瘋這個名字。”天行很是激動的說道。

玄飛不解的看著天行,道:“為什麽要阻止他?”

“冤冤相報何時了,況且那會日本已經投降了。”天行無奈的說道。

玄飛搖了搖頭,道:“他們投降,不代表他們服了,他們口服,不代表他們心服,最好的辦法,就是連不服的機會都不給他們!”

天行有些吃驚,他沒有想到一個八歲的孩子能說出這般霸道的話來,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你這口氣,倒是和當年的天瘋一樣。隻是你知道不知道,有些事隻能記在心裏,但是不能去做,這個世界有這個世界的規矩,這就是京玄院存在的原因。”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真不明白,你們幹嘛這麽虛偽,明明都恨日本人,表麵上還都做出一副中日友好的模樣。要是我,直接布個結界,把日本人全收了!”玄飛很是不屑的說道。

“嗬嗬嗬,有誌氣,那我就等你布出結界的那一天。不過,我可要告訴你,就連天瘋,也沒有說是打到日本去。你以為,全世界隻有我們國家有修行人嗎?不是的,這個世界上有著各種各樣的修行人,雖然我們國家多,但是不代表我們最強。”天行語重心長的說道。

玄飛瞟了他一眼,將書輕輕的合上,放到原來的位置上,扭頭看著天行,道:“林淼呢?”

“額……我查過了,林淼不在天道閣,似乎他在陰冥閣。”天行尷尬的說道。

“哦……”玄飛失望的歎了口氣。

“不過你放心,我肯定幫你將她從陰冥閣要過來。”天行連忙打著保票。

玄飛搖了搖頭,道:“不必了,我自己去找她吧。既然林淼不在這裏,那我也就不在這裏關禁閉了,我先回去了。”

說完,玄飛便是頭也不回的就走。

天行被玄飛的反應弄呆了,這是哪?天道閣的禁閉室,也是藏經樓,他竟然連一點不舍的心思都沒有。

天行無奈的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終究是個孩子啊…………”

天行沒有攔他,因為他知道,能說出不給別人不服的機會的孩子,是不會聽他的勸告的。

他隻是有些好奇,到底是誰,能教會一個孩子這麽大的本事。

他更好奇的事,這孩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不然的話,怎麽敢說出那番狂妄的話來,從他的語氣神情來看,根本不像是在開玩笑。因為他說話的時候,天行都被那股撲麵而來的戾氣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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