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古田的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的有些過分,我不知道是第幾次在心裏又把朱蒂從頭到尾埋怨了一遍。 會選擇在這種地方這個時間碰頭,她分明就是在整有密集恐懼症的我。

迎麵走來的中年男子帽簷拉的很低,我在懷疑他是否能看到前麵的路的同時側開了身子,卻不想還是被他撞了個滿懷。

你吃痛地剛想說什麽,我敏銳地感受到有一隻手探向了我外套的內袋中。

糟糕。

不動聲色地控製情緒一向是我的專長,但此刻我隻感到有股火焰從腹部一下子燒到了胸口。

那裏麵裝的可是

瞬間紅了眼睛,我迅速抬手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腕,剛想發力卻不想憑空出現另一個少年人的手覆蓋在了他的胳膊之上。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

我說,歐吉桑,

隨之而來的,是一位少年稚嫩跳脫的聲音,

偷別人東西可是不對的喲。

我近乎驚訝地抬起眼瞼,那個男子驚慌失措的臉麵旁邊是一個亂發少年略帶淘氣的俊俏麵孔。他穿著某國中的製服,拎著書包的手上還拿著一個巧克力甜筒。

由於飛速轉動的大腦裏充斥的是眼前這個國中生怎麽會有這麽快的身手,我緊握著那名男子手腕的手不禁鬆了一些。

真的非常抱歉他飛快地掙脫了我的桎梏,慌亂地對我鞠了一個躬跌後跌撞撞地跑進了過往的人群中。

心下一驚,我剛想轉身去追便聽見身後的少年不緊不慢的聲線,你就放過他吧,他道,那位大叔也不是什麽壞人啦。

被他一句話拉回現實,我驚覺自己竟然有這麽魯莽的舉動,僵在空氣中的手下意識地觸碰了胸口處,內袋中照片特有的棱角令我鬆了一口氣。

抬眼,麵前比我矮了幾公分的少年遞給我一個燦爛的笑臉,請別放在心上,他將右手拿過左手的甜筒,顯得有些孩子氣地抬手指了指對麵的走道,就在剛才,我看到那位大叔給路邊的流浪漢買了塊麵包喲。

所以啊,他舔了舔上麵厚重的冰淇淋,咕噥不清地說,我想他應該也是逼不得已才做這種事的吧。

少年眼眸的底色是比身後天空還要幹淨的湛藍,卻不由地讓人一陣心煩,有誰不是因為逼不得已才去做見不得人的事我麵無表情地對他悲天憫人的言論嗤了一聲,按你的說法,懲戒什麽的根本不需要存在。

他怔愣地看了我一會兒,緊接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位同學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有趣呢,唇角上揚,露出了幼稚的虎牙,懲戒什麽的當然還是需要的啊。

但是太過分的話,還是算了。

什麽

我看向突然沉下聲來的他,發現他臉上原本絢爛的笑意全部化為了嘴角銳利的弧度,剛才如果我沒有出現的話,恐怕那位歐吉桑的手一個月都動不了了吧。

我瞪大了眼睛。

他竟然發覺了

在那麽短的時間裏他不僅發現了那個男人伸進我口袋的手還察覺到我的用力

這個人到底

總而言之,他若無其事地又掛上吊兒郎當的笑,與我擦肩而過的時候不輕不重地撂下一句,

如果你口袋裏的那個東西對你很重要的話,還是找個地方妥善保管比較好。

如果很重要的話,

還是找個地方妥善保管比較好嗎

我有些發愣地站在原地,直到邊上的路人推搡了我一下才想起自己應該繼續往前走去和巷末的朱蒂會合。

但是怎麽辦呢

這已經是我能找到的,離心髒最近的地方了。

那時的我對未來的事態會如何發展還一無所知,對那位隻有一麵之緣的少年也隻是在心感歎了一番並未放在心上。

所以當他三年後披著一身陽光推開門跑進來時,當他一襲白衣站在親人屍首麵前一動不動任憑敵人子彈上膛時,當他傷痕累累地拖著奄奄一息的我走向出口堅決不肯放棄時,我才恍然大悟。

原來所謂的宿命同伴是這麽殘忍而鮮活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