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七年九月,二丫坐在招待所的**臉冷若冰霜。

“其實她挺好的,特別懂事,他們一家都很好,特別是她父親一直以來在工作上學習上對我都很照顧。”勁鬆說道。

“不行!我不同意!”二丫決絕的說道。

“你把我從東北騙到這裏,你在信裏說處了一個對象,好好好,哪裏都好,結果就是這樣一個姑娘?”二丫質問道。

“人你還沒有見到,你怎麽就知道不好?”勁鬆說道。

“成分不好就是不行!”二丫說道。

半個月前勁鬆寫信給二丫,信裏說他交往了一個對象,現在兩個人打算結婚,讓二丫趕到京城與親家見麵。

可是二丫歡天喜地的趕到京城後聽到勁鬆的介紹,一顆火熱的心馬上變成了冰塊。

“隻要人好就行嘛,成分不要緊,以後兩個人努力工作努力表現!”勁鬆說道。

“努力工作就行了?成分是跟著人一輩子的,將來兒子孫子也要背著!”二丫說道。

二丫對自己的小業主成分耿耿於懷,當初劃定成分的時候她沒有當成一回事,就是齊二爺幾次提醒她,她還是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二丫越來越發現成分的重要性,心裏對勁鬆的愧疚也越多。如果不是這個小業主的成分,勁鬆很可能進步的更順利。

這絕不是二丫在雞蛋裏挑骨頭,由於成分原因被拆散的鴛鴦千千萬萬。更何況勁鬆看中的姑娘家裏有曆史問題,這是比成分還要嚴重的問題!

因為這個原因勁鬆將來每向前走一步都比別人困難的多!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我在亞麻廠裏給你找一個,那裏根紅苗正的好姑娘有的是!”二丫說道。

“媽,你就去看看嘛,我已經和她家裏說好了,他們都等著呐。”勁鬆央求道。

二丫抬頭看著兒子,這些年兒子對自己很聽話,可是為了一個有曆史問題家庭的姑娘居然不聽自己的話了。

這不是明顯的有了媳婦忘了娘嗎?

當母親的每一個都要經曆這個思想過程,二丫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特別是這個未來的兒媳婦非常不讓她滿意。

“好,我去!”二丫說道。

她心裏下定決心到了女方家裏以後就當麵鑼對麵鼓的把自己心裏話說出來,然後明明白白的說她堅決不同意,接著就帶著勁鬆回來!

勁鬆帶著二丫坐通勤車來到二機部家屬大院外麵,勁鬆掏出證件登記說明拜訪的具體家庭。

門衛馬上接通了關必成所長家的電話,兩分鍾後關必成親自到門口接人。

“你就是勁鬆的母親吧?快請進,家裏早就準備好了。”關必成熱情的說道。

即使是走進機關大院二丫也沒有一點畏縮情緒,她可是中國最大的亞麻廠的勞動模範,是領導階級!

走進關必成的家裏,關莎迎上前膽怯的對二丫叫了一聲阿姨。

關必成的妻子笑著對二丫說:“你好!”

珍妮現在在編譯局工作,十幾年下來中國話說的很好了。

二丫一時沒有精神準備竟然呆住了,家裏怎麽會有一個外國女人?

關必成指著客廳裏坐著的老頭老太太說道:“這是我的父母。”

關遠山和老伴笑著對二丫點頭。

這些年變化最少的就是這兩個人,他們幸運的躲過了時代的衝進,到現在依然保養的很好。

二丫說的曆史問題指的就是關遠山,他當年可是偽滿洲國濱江省的財政局長,不折不扣的漢奸!

不過關遠山在四四年的時候就突然辭職不幹了,帶著老婆回到了天津。在後來的交代曆史問題過程中這也是他不滿日本人統治拒絕繼續當日本人走狗的證據。

“坐,親家!”關必成招呼到。

“關所長不用客氣。現在八字還沒一撇不用稱呼親家。”二丫說道。

客廳裏麵的空氣一下子凝固了,所有的人都看向二丫。

二丫穩穩當當的坐下想把自己心裏的話都說出來,然後就帶著勁鬆回去。

她抬起頭看向坐在對麵的關必成,可是她突然呆住了,她的目光鎖定在關必成背後牆上的相框裏。

相框裏有一張錢小寶三寸的大照片,這是一張錢小寶身穿西服的半身照,此時此刻照片裏的錢小寶正看著二丫微笑!

剛才二丫說現在還不能稱呼親家,也就是說她其實對勁鬆和關莎兩個人的事有意見。

大家都吃驚的等著二丫解釋,可是等了半天二丫也沒有說話,她隻是呆呆的看著牆上的照片!

關必成順著二丫的目光回頭也看著牆上的照片然後回過頭解釋道:“這是我一個海外朋友前幾年送給我的。”

說完這句話關必成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現在有海外關係可不是什麽好事,千萬不能讓勁鬆的母親誤會。

“照片上的這個人是我在哈爾濱時就認識的好朋友,那些年他沒少幫助我。後來我才知道,他也幫助國家做了很多事情,這張照片是他通過國家機關的有關人員送給我的。二丫同誌也認識照片上麵的人?”關必成問道。

二丫看著牆上的照片仿佛什麽都沒有聽見。

坐在一旁的關遠山說道:“我四四年的時候見過這小子,那時候我就覺得他不一般!”

一九四四年的時候整個滿洲國並沒有多少人知道戰爭的真相,日本人天天給日本人和偽滿洲國的人洗腦,失敗說成勝利,所有的人都覺得形勢一片大好,日本人會取得最後的勝利。

當時的關遠山對日本人製定的一年比一年高對老百姓的壓榨任務很不滿,也覺得無力執行。關小爺臨走之前曾經說過如果有事情可以找錢小寶幫忙,所以他就到錢小寶那裏打聽情況,錢小寶暗示他馬上走,不要戀戰官位,日本人快要完了。

所以關遠山最後下定決心帶著老婆辭職離開了東北。否則他很可能在戰爭結束的時候被北方大國士兵帶到西伯利亞去。

“二丫同誌,二丫同誌,你認識他嗎?”關必成問道。

二丫猛然被關必成驚醒,她好一會才清醒過來。

她低著頭喃喃的說道:“太像了,照片上的人跟孩子他爹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剛才是我眼花了。”

照片上的錢小寶就三十多歲的樣子,而常年辛苦勞動的二丫看上去有五十多歲。即使是從事研究工作的關必成也很顯老。

二丫低著頭沉默了很久說道:“關所長,親家,我對你姑娘很滿意,我同意這門親事!”

說著說著二丫竟然流下了眼淚。

關必成在二丫剛剛進門的時候已經看出來二丫應該對這門親事是不滿意的,具體原因他也能猜到。這些年他自己也被父親的曆史問題困擾,事業上生活上都受到了很大影響,再加上他的妻子是外國人,這些年關必成覺得自己的肩膀像是壓著兩座大山一樣。

他也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可以把父母趕出家門劃清界限,和義無反顧跟著自己回中國的妻子離婚。

女兒那麽可愛,長的那麽漂亮,可是就是沒有人向她表示過愛情。最後是關必成把自己的女兒介紹給所裏的勁鬆,兩個人可以說是衝破阻力走到了談婚論嫁的這一步。

不管怎麽說二丫現在終於同意了,這可是大好事!

在場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笑容。

二丫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手絹包放在桌子上,她把手帕展開露出裏麵厚厚的一疊鈔票。

“這是一千塊錢,將來勁鬆要把家安在這裏,這些錢正好用的上。”二丫說道。

現在結婚時興買三大件——自行車縫紉機和收音機,買這三樣東西花三百塊錢就差不多了。可是大部分家庭在兒女結婚的時候根本掏不出這麽多錢。

可是二丫一次就拿出一千塊錢!

“親家,這些年你是怎麽過來的?你也太節省了吧?”關必成感慨的說道。

二丫的確很節省,可是光靠節省十幾年的時間她也攢不下一千塊錢。

這些錢裏麵有錢小寶當年送來的七百塊錢,十幾年二丫一直沒有動。二丫還藏了幾十塊銀元,可是那些東西現在根本不敢拿出來。

七個人快快樂樂的在一起吃了一頓飯,最後商定結婚就定在國慶節。

飯後勁鬆送二丫回招待所,二丫平靜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等我回東北後要到齊二爺的墳前燒燒紙,告訴他現在大家過的都很好,你已經結婚了。”二丫說道。

錢小寶一個人悄悄的回到黑川,他住進藤本竹千代家的溫泉旅店。

到一九五六年底,所有的關東軍戰俘都被釋放回日本,可是這些人裏麵沒有山本平作的影子。

像這樣的人其實有成千上萬,他們都被列入失蹤人員名單,其實所有的人都明白,這些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關東軍情報部裏有三分之一的人沒有回來。秋草俊機關長和前機關長柳田元三都死在了西伯利亞。北方大國人對敵人從來都是冷酷無情的,這一點與中國人有很大的不同。

錢小寶在這裏住了一天後川上警官也趕到了這裏。

兩個人是事先商量好的在這裏悄悄見麵。

錢小寶現在是日本著名的企業家,川上警官是東京警視廳的高級警官,兩個人如果在公開場合見麵會引起懷疑的。

“米國人對你很不滿,他們背後稱呼你為鬼畜高島,因為你總在背後罵米國人是鬼畜!”川上說道。

“看來我以後要在衛生間裏對著大便罵鬼畜了,這樣不會有人聽見!”錢小寶說道。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米國人覺得高島株式會社偷竊的米國技術最多,所以他們憎恨你。”川上警官接著說道。

“胡說,我們的技術都是高島研究所研究出來的!”錢小寶說道。

說完他自己都笑了。

“我們兩個都是關東軍情報部出身,不能浪費我們的才華!”錢小寶說道。

“所以你要想辦法彌補與米國人之間的關係啊,否則以後高島株式會社會有麻煩的。現在日本化工企業都想生產橙劑,高島化工為什麽不生產?”川上警官問道。

米國人在安南的戰爭陷入了困境,為了對付遊擊隊,米國人竟然想出用橙劑讓森林變的光禿禿的一覽無餘。

由於橙劑的使用量太大,米國企業開足馬力也不能滿足要求所以米國人現在向日本化工企業訂貨。

資本家嘛,隻要賺錢就行,其他的事情他們根本不管。所有的日本化工企業爭先恐後生產橙劑。

“米國人現在對我的看法不重要,我現在正在思考高島株式會社的將來。日本的國內市場已經飽和了,必須開拓國外市場!日本的高島要變成世界的高島!現在高島株式會社已經開始布局東南亞了,我還想去米國設廠,和米國政客們交朋友,搞一點政治捐款嘛。”錢小寶說道。

“其實現在所有的日本企業家眼睛都盯著中國這個大市場,可是沒有外交關係貿易就不可能搞大,而建立外交關係就需要米國人點頭,所以現在是米國人在阻擋我們發財的路,我罵他們是鬼畜錯了嗎?”錢小寶接著說道。

“川上,你也是高島株式會社的股東,在警視廳一定為我們盯住了,不能讓任何對高島株式會社有敵意的人存在!”錢小寶最後說道。

錢小寶隨後就前往米國,第一站就住在紐約長島林正江的家裏。

林正江五十年代回到島上後沒有幾年就舉家移民到米國。從五十年代開始島上陸陸續續有大批的人移民米國,很多都是前國府的高官。

“你的別墅比我在日本和HK的別墅都好!”錢小寶感歎的說道。

“我的大部分錢都花在這座房子上了,你可比我有錢多了。”林正江說道。

林正江的錢幾乎都是從國府那些貪官汙吏的手裏搶來的,那個晚上血流成河。

“將來我在米國建廠後我可以常常來看你。聽說關小爺在國內過的還可以,我還托人給他送過照片和禮物。總有一天我們三個還能在國內見麵,到時候一起回東北老家看看!”錢小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