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天黑,錢小寶也沒有等到火車的到來。

他用木棍小心翼翼的燒完後的灰燼鋪平然後又在上麵蓋了一層樹葉。

再自己蜷成一團,錢小寶躺在樹葉上。

後半夜還有起來點一次火。否則這麽躺著後半夜就會被凍死。

自從跟著義勇軍抗日,這幾年錢小寶幾乎都是在過這樣的日子。

“等幹完這一票,說什麽也要給自己買一件羊皮襖。”迷迷糊糊中錢小寶想著。

嗚——,嗚——!

幾乎是在聽見聲音的同時錢小寶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從小練出來的這一手不知道讓他躲過了多少次的危險。

剛才那兩聲嗚嗚聲是火車的鳴笛。

錢小寶不慌不忙的勒緊褲腰帶又重新整理了一下綁腿。從腰間拔出三八步槍的刺刀握在手裏他就向火車軌道轉彎的地方跑去。

黑夜中從山裏往外拉木材的火車就像是一條蠕動在崇山峻嶺裏的一條大蜈蚣。

每節平板都有三對外八字向外伸出的粗大木柱。木柱中間捆紮著幾十根粗大的圓木。

張廣才嶺裏生長了幾十年上百年的大樹就這樣一批批的運出大山甚至是漂洋過海運往日本。

錢小寶很快就來到火車道邊上。他把耳朵貼在鐵軌上聽了一陣。聽聲音還要過一會火車才能經過這裏。

深山裏地勢起伏,火車軌道隻能一圈又一圈的盤旋。

嗚——!

錢小寶轉身把刺刀夾在胳肢窩裏。過了一會他把帶著體溫的刺刀咬在嘴裏。

這麽冷的天,如果直接把刺刀咬在嘴裏非把舌頭凍在刺刀上不可。

俯身,用雙手撐住地麵,錢小寶蓄勢待發。

火車越來越近了,現在能夠清清楚楚的聽見車輪在鐵軌上發出的哢噠哢噠聲。

大地也在不停的抖動。

錢小寶就像一塊石頭四腳著地一動不動。

火車終於來了!一股氣浪將積雪吹了起來撲打在錢小寶的身上和臉上。甚至有一股吸力把錢小寶往火車上拉扯。

錢小寶猛的起身與火車同向奔跑。

他雙腿用力一縱雙手抓住火車頭被上的鐵梯扶手,三下兩下的就爬了上去。

聽見動靜再轉頭,火車頭裏開火車的司機和添煤的司爐吃驚的看見一個人影鬼魅的出現在他們麵前。

錢小寶看見這兩個人並沒有在意。他的眼睛還在緊張的四處尋找。

很快他用手取下咬在嘴裏的刺刀向後麵的煤倉撲去!

煤倉的煤堆上麵一個人正躺在大衣下麵睡覺。大衣外麵還露出兩尺長的步槍槍管。

錢小寶一手抓住大衣猛的一拉,另一隻握住刺刀的手已經掄了起來。

正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的司機和司爐都不覺得的渾身抖了一下。

那個躺在煤堆上睡覺的人轉眼之間就成了一具屍體。

錢小寶沒有停歇的轉身厲聲問道:“就這一個嗎?”

“還,還有一個在,在車尾的木垛後麵休息。”司爐結結巴巴的答道。

“趕緊添煤,把速度加起來!”錢小寶厲聲吩咐道。

“不能再快了,都是彎路,火車會出軌的。”司爐答道。

“讓你快,你就快!哪那麽多廢話!”錢小寶用刺刀指著他說道。

“別說了,趕緊添煤吧。”火車司機在一邊說道。

他年紀大,經過的事情多。他聽錢小寶說的話馬上明白錢小寶的意思就是要這列火車脫軌。

司爐不再說話,彎腰一鍬一鍬的往鍋爐裏扔煤。

趁這個空擋,錢小寶把那件大衣穿在了自己身上。他又拿起了步槍看了看。

這隻步槍不是三八式而是原來奉軍用的韓麟春式步槍。三一年大批的奉軍武器都落在日本人手裏。日軍不能用的正好就給這些日本個個株式會社在滿洲國的武裝保衛人員用。

他又在死人身上摸索了一會,找到了一張寫滿日文的證件和幾張日幣和滿洲國的綿羊票子。

明顯感覺到火車的速度越來越快。火車司機和司爐也越來越不安了。

如果現在火車脫軌那就是往森林裏衝。跳車不跳車都很危險。

錢小寶把手裏的鈔票遞給司爐說道:“這些錢你們兩個分了。現在就跳車!”

現在火車司機和司爐已經完全明白錢小寶是幹什麽的了。

他們兩個順從的走到梯口爬下去依次跳下火車。火車司機最後跳車的時候還朝錢小寶點點頭笑了一下。

錢小寶彎腰抄起鐵鍬迅速的向鍋爐裏添了幾十鍬煤然後也順著鐵梯慢慢下來。

把步槍從火車上扔下去然後臉朝裏,雙手把住扶手,雙腿稍稍用力。錢小寶輕輕鬆鬆的身體向後從火車上挑了下來。

借勢在雪地上打兩個滾兒卸去力道,錢小寶一骨碌身爬起來。他目送著失控的火車隆隆的遠去。

向後看一眼,夜色中剛才跳車的兩個人根本就看不見。

找到步槍重新背上,錢小寶沿著軌道不緊不慢的小跑。

這列火車不會不出軌一直這樣跑下去吧?錢小寶一邊跑一邊想。

在蜿蜒曲折的山區軌道上以異乎尋常的速度行駛的火車很快消失在錢小寶的視野裏。

不過錢小寶並沒有放棄,他還是沿著鐵軌小跑著。

十幾分鍾後,錢小寶終於聽到了他想聽見的聲音。

呼呼隆隆的悶響從前方傳來。一定是火車脫軌鑽進了深山密林!

錢小寶撒開兩條腿狂奔。

本來被大樹和灌木擠的密不透風的樹林硬生生被火車撞出一條狹長的通道出來。

一團團熱氣升上天空。這是火車頭鍋爐裏泄露出來的熱氣。

小火車像一根大麻花似的躺在樹林裏。一米粗的圓木橫七豎八在樹林裏到處都是。

聽說在火車的尾部還有一個人。

錢小寶收住腳步慢慢的沿著火車在森林裏撞出來的缺口摸了過去。

現在出來火車頭露水露氣發出的嗤嗤聲什麽都聽不見。

錢小寶觀察了一會沒有發現一個人影。

“瓦達西——,阿哈油——”

這兩句日語是什麽意思錢小寶並不知道。他唯一懂的是撒由那拉。不過他也知道這個時候說撒由那拉不太合適。

“這裏……,這裏……”

終於有了反應。錢小寶聽到了樹林裏語氣生硬的呼救聲。

錢小寶手握刺刀小心翼翼的摸了過去。

一根圓木壓住了那個人的兩條腿。他躺在地上看著像鬼一樣從陰影裏鑽出來的錢小寶。

“這裏!”

然後就是一串錢小寶聽不懂的日語。

“這裏?你是說這裏,還是這裏?”錢小寶用手指指他的脖子和胸口問道。

然後他握著刺刀就猛的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