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小寶星夜兼程的往回趕。路上他隻把摩托車開進草叢裏兩次然後躺在摩托車旁邊睡兩個小時。

他根本不知道北方大國的軍隊進攻到哪裏了,越快趕回去越安全,也越能和小林薰一起離開這裏。

摩托車經過葦河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錢小寶猛然看見道路上擁擠著很多人,他急忙減慢速度想從人縫中穿過去。

四五個關東軍士兵端著步槍對著一輛卡車上麵,卡車上站著七八個人,卡車旁邊還站著二十多人。

“長官,我們是東滿總省的,這位是於次長,這位是警務廳的範局長,我們跟你們的長官喜多誠一將軍都是好朋友!”一個人用日語說道。

不過可以聽出來他的日語說的生硬。

即使是搬出了第一方麵軍的司令長官喜多誠一,四五個士兵中軍銜最高的軍曹也隻有一句話那就是下車,統統下車,他們的卡車被關東軍征用了。

看見摩托車大燈射出來的光,所有的人都轉過頭來。

“讓開!”錢小寶用日語大聲喊道。

可是卡車旁邊站著二十多人,他們身邊還放著不少東西,一時半會根本躲不開。他們現在也沒有心思躲。

錢小寶騎著摩托車慢慢逼近這些人然後停下來問道:“怎麽回事,為什麽不讓路?”

軍曹看見一個中尉騎著摩托車過來就急忙敬禮答道:“現在任務緊急,我們要征用他們的汽車!”

錢小寶掃了一眼車上車下的三十來人,很明顯他們是逃命的。離開這輛卡車他們根本逃不了。

不過葦河這裏應該離北方大國軍隊還很遠,他們有什麽緊急任務?

錢小寶盯著那個軍曹問道:“你們有什麽緊急任務?你們是哪個師團的,長官是誰?”

那名軍曹眼睛閃過一絲慌亂,竟然一時找不出理由回答。

錢小寶明白了,這幾個士兵搶奪卡車也是要逃命的。現在的關東軍已經沒有鬥誌了,他們想趁火打劫開小差。

錢小寶突然覺得胳膊被碰了一下,他回頭看見站在摩托車旁邊的一張熟悉的臉。

是範文貴,在範文貴旁邊站著一個麵目普通的女人,正是範文貴的老婆。

四目相對,範文貴沒有說話,錢小寶也沒有說話。這時候套近乎反而不好。

錢小寶緩和一下語氣問那個軍曹:“你們幾個是不是要往西麵去?”

軍曹想說是卻又說不出口。

“這些人都是滿洲國的重要官員,都是我們日本人的好朋友!我現在命令你們上車護送他們去哈爾濱!”錢小寶厲聲說道。

軍曹愣了一下然後立刻立正答道:“嗨!”

“三十多人再加上行李實在是裝不下,這樣吧,我替你們分擔兩個。你們兩個就坐我的摩托車走。”錢小寶指著範文貴和他的老婆說道。

範文貴臉上先是露出驚喜然後卻又現出一絲猶豫。

現在這個時候他誰都不相信,萬一這小子突然下手,他和老婆命都沒有了,兩個大皮箱裏麵的值錢東西也沒有了。

就在範文貴猶豫的時候,他的老婆開口了。

“謝謝長官,我們就不客氣了。”

說完這句話,範文貴的老婆就抬腿坐進挎鬥裏麵。

範文貴猶豫一下就彎腰雙手抱起一個大皮箱放在女人的雙腿上,讓女人抱著。

錢小寶覺得摩托車晃動了一下,可見這個皮箱有多沉。

範文貴又把另外一個皮箱抱起來靠在錢小寶的後背上,錢小寶馬上感到一股向前的推力。

最後範文貴坐在錢小寶的後麵雙手吃力的越過皮箱抓住錢小寶的衣服。

錢小寶發動摩托車向前開去。他現在感覺摩托車上仿佛有四五個人的重量。

“兄弟,我在牡丹江得到消息,北方大國軍隊十二號已經進了密山。關東軍在雞寧牡丹江一帶能抵擋一陣不?我們到了哈爾濱能不能喘一口氣。”範文貴坐在錢小寶的後麵問道。

錢小寶清清楚楚的聽見了範文貴的問話,可是他並沒有回答,這就是他的回答。

摩托車的速度比以前慢了很多,上下顛簸讓抱著沉甸甸皮箱的女人痛苦不已。

“到了哈爾濱之後你們還準備去哪裏?”錢小寶問道。

範文貴一時沒有回答,他原來打算到哈爾濱以後看看形勢再說的,可是現在聽錢小寶的意思是想讓他們兩個馬上就走。

“關裏老家還有什麽人嗎?”錢小寶又問。

範文貴心裏一哆嗦,錢小寶話裏話外的意思是在東北都不安全了。可是他們兩個人都是遷移到東北兩三代了,關裏老家即使有親戚也幾十年不來往了。

天蒙蒙亮的時候錢小寶到了阿城,馬上就要到哈爾濱了。

剛進哈爾濱,錢小寶就把摩托車停下了。

“範叔,我隻能送到這裏了。你們最好往南走,不要走新京那條路,那條路現在一定人非常多。走去吉林的那條路然後再往南走。”錢小寶囑咐道。

範文貴下車後抱下皮箱,然後把放在老婆雙腿上的皮箱也抱了下來。

可是女人坐在摩托車的挎鬥裏已經動不了了。他隻好又把女人抱出來讓她坐在皮箱上麵等著血脈暢通。

錢小寶看著範文貴說道:“範叔,我走了!”

然後他啟動摩托車向西而去。

範文貴看著錢小寶的背影半天沒有說話。

當初就是他把找他辦良民證的錢小寶引薦給了關東軍情報部橫道河子支部的人,從此錢小寶就跟日本人再也分不開了。

以前每一次看見錢小寶的時候範文貴心裏都隱隱的以是錢小寶的恩人自居,沒有他範文貴的引薦會有錢小寶的今天嗎?

可是現在眼看著日本人要完蛋了,範文貴在錢小寶的麵前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他就是害怕錢小寶記恨他所以遲遲不願意上摩托車的。

“如果他真想動手,在葦河的時候直接命令那四五個士兵把我們這些人都殺了多好,然後拉著一車的好東西回哈爾濱。”範文貴的老婆坐在皮箱上說道。

“十年河東轉河西,誰想到日本人怎麽就一下子就完了?我這麽多年花在官場上的心血全白費了。一改朝換代我就變成了喪家犬!”範文貴歎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