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田朗在房間裏一聲高似一聲的催促。

小林熏端著水碗站在門口渾身發抖就是不敢推門進去。

“整個是一個大叫驢!這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錢小寶躺在炕上罵道。

老張的身子微微的動了一下。

新來的這小子膽子真大誰都敢罵!

“快一點進來!你想渴死我嗎?”森田朗罵道。他都快用日語罵人了。

水碗不停的抖動,裏麵的水嘀嗒嘀嗒流到地上。

水碗突然不抖了,像是一塊凝固在空氣中的石頭。

小林熏詫異的抬起頭。有一隻手穩穩的抓著碗沿。

隻見錢小寶像根釘子一樣站在那裏小聲說道:“鬆手,我把水送進去,保管把這老小子伺候舒服了。”

森田朗躺在炕上聽見開門的聲音,黑暗中一隻碗遞到他麵前。

他一手接過水碗另一隻手抓住端水碗的手。

森田朗覺得握在手裏的這隻手很大也很粗糙。他睜大眼睛依稀看見錢小寶眨巴著賊溜溜的眼睛正俯身看著他!

森田朗嚇得猛然翻身想要摸藏在枕頭下麵的手槍。可是他突然想起了河野春枝的囑咐又停住了手。

“你是怎麽進來的?快一點滾出去!”森田朗罵道。

“別動!老實一點!”

錢小寶左腳蹬在炕沿上居高臨下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壓低聲音說道:“讓你老實一點聽到沒有?你的那一點屁事我們都知道了!”

森田朗的身體僵住了。他驚恐的看著錢小寶嘴角帶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這樣就對了。態度很重要!不要亂動!躺下睡覺,不要再狼哭鬼嚎的!”錢小寶說完這句話轉身出去了。

錢小寶從小就頑劣。在山上的時候動不動就板著臉一本正經的對別人說:“你的事情都露底了!你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你的事情大櫃已經知道了,他正在壓子彈準備給你來一個一槍兩眼兒!”

因為這件事曾經把山上鬧的雞犬不寧。也有兩三個人經不起考驗聽完錢小寶的話後直接撒丫子跑了。

今天晚上錢小寶又把這一招拿出來了。果然是百試不爽!

外屋裏小林熏呆呆的看著走出來的錢小寶。

“沒事了,回去睡覺吧。”錢小寶輕聲說道。

老張聽見外麵的動靜就知道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子似乎想對老板不利。

他這個做夥計的這時候不能袖手旁觀。

老張爬起來穿好衣服站在地上,錢小寶推門又進來了。

“你剛才對老板怎麽了?”老張質問道。

“不要動!不要把別人都當傻瓜!你的事情已經露底了。”錢小寶故技重施說道。

老張站在地上一動不動可是內心裏的驚濤駭浪超過森田朗十倍!

錢小寶大模大樣的上炕脫衣服睡覺。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還站著幹什麽?睡覺吧。”錢小寶躺在炕上說道。

老張突然笑了:“兄弟,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我怎麽一點都聽不懂?”

錢小寶朝老張豎起了大拇指:“我就佩服大哥你這樣的,嘴硬頭鐵!”

老張多少年來沒有遇見過錢小寶這種鬼頭蛤蟆眼的家夥,還真有些被他唬住了。

“你這小子,就喜歡跟別人開玩笑!算了,既然沒有什麽事那就睡覺吧。”老張裝出一臉輕鬆的說道。

老張重新躺在炕上一反常態笑著跟錢小寶拉起了家常。從哪個地方的人到父母兄弟再到有沒有定親。

錢小寶編瞎話不眨巴眼睛一切都是對答如流。

“大姑今天走怎麽沒有帶著你?”老張問道。

“我不願意跟著她!”錢小寶答道。

“老太太神神叨叨的,一句話不知道要磨叨多少遍!一路上就是一句十幾年沒有犯過錯,她愣是翻來覆去的說了半個鍾點!”錢小寶接著說道。

老張作為一個老情報員基本的心理素質還是有的。

如果說剛才他對錢小寶的話信三分懷疑七分。那麽現在他就是相信七分懷疑三分了。

相信七分已經足夠他做出決定了。

本來老張就對河野春枝的突然離開充滿疑慮。現在他可以確定河野春枝突然改變計劃離開這裏很可能就是去調查他的。

這一夜森田朗和老張都沒有睡覺。

森田朗翻出一個鐵盒撬開土炕上的一塊磚把鐵盒藏進炕洞裏。

老張睜著眼睛想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頂著黑眼圈的森田朗對同樣頂著黑眼圈的老張說道:“老張,今天是去二人班送貨的時候,早去早回。”

小林熏以無比愉快的心情做飯打掃鋪麵。她還特意給錢小寶送去一盆熱乎乎的洗臉水。

白天她和錢小寶打理買賣的時候,兩個人經常相視一笑顯得默契十足。

森田朗趴在門縫上看見了這一幕。他的眼神陰冷。

森田朗根本不把眼前這個滿洲小子放在眼裏。他懼怕的是錢小寶背後的人——河野春枝。

看來河野春枝把這小子留在這裏不是為了考察他。而是讓他監視自己的。

老張趕著驢車來到幾十裏外的二人班。他在一家小店麵前停住卸下幾捆麻袋和幾十件農具。

年過完一個多月了,天氣逐漸暖和快到下地幹活的時候了。這些東西都是農民急需的。

小店的掌櫃遞過來幾張票子又把一袋子豆料裝在驢車上。這是給回去路上的毛驢吃的。

老張拍了一下袋子。這裏麵還有一摞從蘇聯偷運過來的報刊雜誌。這才是他今天到二人班來的真正目的。

在回去的路上,老張在半路上的三梭通歇腳吃了點東西。

老張低頭吃飯,飯鋪老板坐在旁邊抽煙。

“我很可能已經暴露了。”老張扒拉著碗裏的飯說道。

“你確定?”老板眼睛盯著遠處的田地小聲說道。

“七成”老張答道。

“就是一成也要馬上撤離!”老板答道。

“可惜啊,我本來還想如果有機會這一次能夠把河野春枝幹掉,沒想到她已經懷疑到我了。”老張不甘心的說道。

“活著才能戰鬥嘛。把一切都打掃幹淨然後就馬上撤離!”老板不容置疑的說道。

森田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焦急的站在西門外路口向西張望。

算時間老張應該早就回來了,可是現在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森田朗心裏想過無數種可能性。每一種可能性到最後都會與他牽連在一起。

“八嘎!”森田朗忍不住小聲用日語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