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出漆黑如墨的窟窿,迎麵而來的是一片橙黃的光,很柔和,感覺就像是進入了琥珀的內部。這裏的一切都被這橙黃的黃所渲染,看什麽都好像隔著一塊琥珀,光線失真,物體的形狀也變得模糊了。

這裏是一個人造的地宮。

四壁是天然的岩石,鑿平之後雕刻四幅巨大的壁畫,左青龍右白虎,上朱雀下玄武。每一幅壁畫都有幾十米的高度,栩栩如生,似有神性。

地宮的中央修建了一座梯形祭壇,那祭壇也有好幾十米高。

這籠罩地宮的橙黃光明的源頭就在那祭壇之上。

寧濤的視線移到了那座祭壇的頂部,那裏坐著一具幹屍,幹屍的手中捧著一麵銅鏡。

就是那麵銅鏡散發著橙黃的光芒。

一道人影突然從地宮的拱形穹頂上掉了下來,落在了寧濤和軟天音的身邊。

林清妤這才趕來,她擁有土遁的能力,可是快不過開門的寧濤。

“就是這裏。”林清妤說道:“第一眼看見那麵銅鏡的時候,我都被驚呆了。”

“那是什麽鏡子?”軟天音問了一句,她的視線也無法從那麵銅鏡上移開。

寧濤想到十大凶惡法器排行榜上的一件法器:“我覺得……它好像是……照妖鏡。”

十大凶惡法器排行榜,從第十到第一,依次是噬靈甕、照妖鏡、鎮時塔、《六道輪回圖》、幽靈船、陰魂棺、捆仙繩、主天劍、開天斧、三界權杖。

這十件法器,他已經見過噬靈甕、鎮時塔、《六道輪回圖》、幽靈船和陰魂棺,鎮時塔更是他掌控的法器。《六道輪回圖》在狐姬的手中,陰魂棺在林清華的背上,噬靈甕和幽靈船則被他利用天外診所給滅了,現在就隻剩下照妖鏡、捆仙繩、主天劍、開天斧和三界權杖沒見過了。而眼前這一麵銅鏡,它的特征最符合的便是十大凶惡法器排行榜上拍第九的照妖鏡!

“照妖鏡,那豈不是……”軟天音停頓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那豈不是會讓我們現出原形?”

林清妤若有所思地道:“或許真是照妖鏡,之前我靠近過它,我感受到了一個神秘的能量場,我……”

“你怎麽啦?”軟天音很著急的樣子。

林清妤苦笑了一下:“我說不準,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我們上去看看。”寧濤說。

林清妤和軟天音應了一聲,跟著寧濤往地宮中間的祭壇走去。到了祭壇腳下,三人從石階上往上爬。

石階總共三百六十五階,這數字不知道對應的是不是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還是有別的什麽含義。

邁過最後一道石階,寧濤領著兩個女人踏上了祭壇之巔。腳下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平台,大約十二三平方的麵積。那具幹屍盤著腿,就懸浮在這平台的上空,離地七八米的高度。這也是寧濤三人在祭壇下麵能看見它的原因,如果它是坐在祭壇上的,仰視的視角根本就看不見它,它雙手捧著的銅鏡所散發的橙黃光明也籠罩不了整個地宮。

幹屍身上的衣服保存完好,衣服上的褶皺清晰可見。它是一個男性老者,麵容清瘦,眉毛斜飛入鬢,雖然死了,雖然閉著眼睛,卻也給人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

他是誰?

無從知道。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不是項桑,因為項桑的屍骸在衝繩的海底,在那艘陰月人的沉船上。

寧濤雙掌合十,深深一鞠躬:“前輩,打擾你了。晚輩受項桑前輩的囑托找來此地,我要取你手中的銅鏡,對不住了。”

他縱身躍起,腳下有梯,虛空踏兩步,一個旱地拔蔥就到了與幹屍平行的高度。那幹屍究竟是怎麽懸浮在虛空之中的,知道現在他也沒有瞧出半點端倪來。可他也不準備研究了,伸手就抓住了那麵銅鏡。

籠罩整個地宮的橙黃光明忽然退潮一般回到了銅鏡之中,原本就更敞亮的銅鏡突然變得光芒奪目,那感覺就像是正午的太陽一樣,讓人沒法直視。

寧濤的視線並沒有受到強光的影像,他在那麵銅鏡之中看到了他自己。他的身上籠罩著一團黑白相間的先天氣場,他的麵孔以眉心為界,隨黑的半邊是怒容,隨白的半邊是笑容,看上去非常詭異。

善惡中間人,這就是他真正的麵孔啊!

可包括他自己,他也是第一次看見自己的善惡兩麵同時出現在一張臉上,而他此刻明明沒有觸發任何一麵。

“難道它真的是照妖鏡?”寧濤的心裏一片激動。

如果是的話,他就等於是擁有了十大凶惡法器中的兩件法器。雖然還不知道排名第九的照妖鏡有什麽厲害之處,可料想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卻就在他準備將銅鏡從幹屍的手中拿走的時候,那幹屍忽然睜開了眼睛,刹那間,兩道慘綠的精芒從幹癟的眼眶之中透射出來,照在了寧濤的臉上。

寧濤的大腦一片空白,頓時呆住了,人也往下墜落。

那幹屍卻沒打算放過寧濤,四肢打開,蜘蛛一般纏住了寧濤。

“寧哥哥!”軟天音一聲驚呼,縱身一躍高高跳了起來,伸手準備接住寧濤。

卻不等寧濤落到她張開的雙臂臂彎裏,林清妤突然橫衝過來,抱住她的腰,將她撞開了。

嘭!

寧濤的後背重重地砸落在了祭壇上,一片濃厚的灰塵頓時從他的後背下撲卷開來。

從幾十米的高度墜落下來,那具幹屍竟然沒有摔得四分五裂,依舊蜘蛛一般纏著寧濤。它的四肢緊貼著寧濤的四肢,它的軀幹緊貼著寧濤的軀幹,它的頭也緊貼著寧濤的頭。那麵銅鏡就在它和寧濤的胸口之上,散發著灼眼的光芒。

那光中隱隱可見符文閃爍!

銅鏡的法力之下,寧濤感覺他的生機正在快速流逝,他的皮膚轉眼間就失去了光澤和彈性,輕度脫水!與他相反的是,那幹屍的皮膚竟然有了一點光澤和水分——它在吞噬他,讓自己充盈!

嘭!

軟天音和林清妤墜落在了祭壇邊沿,慣性之下差點滾下祭壇。

“你幹什麽?”軟天音一掌推在了林清妤的肩頭上。

她不會打架,可力氣卻是有的,林清妤頓時被她推開了。她一個鯉魚打挺彈身躍起,又不顧一切地衝了寧濤。

林清妤突然又從後撲上來,一把抱住了軟天音的腰:“不要過去!危險!”

軟天音又急又怒,抬手抓住了林清妤的頭發。

這就是會打架的妖精和不會打架的妖精的區別。

卻不等軟天音扯一把林清妤的頭發下來,寧濤忽然吼道:“不要過來!快走開!”

軟天音的手頓時僵住了。

幹屍的口中突然冒出了誦念法咒的聲音,那聲音微不可聞,跟它自己一樣幹癟,卻又給人一種陰森可怖的感覺。更詭異的是,它的聲音又被銅鏡給折射了出去,在整個地宮之中回**。整個地宮都是幹癟的類似蚊蟲飛行的法咒聲,嚶嚶嗡嗡,千千萬萬,層層疊疊!

寧濤身上的生機、水分又消失了一部分,吸附在他身上的幹屍則又充盈了一些。

它這是要吃掉寧濤,由屍而生!

事實上,它不隻是要吃掉寧濤,隨著法咒之音充塞整個地宮,軟天音和林清妤身上的水分和生機也在快速流逝。兩個女人驚恐地看著自己的皮膚由水潤變得幹燥,身體也在快速虛弱!

“寧哥哥,開門回去啊!”林清妤吼道。

寧濤倒是想,可是他的手根本就動不了,他能動的就是一張嘴:“你帶天音離開,快走!”

“我不走!”軟天音著急得哭了。

林清妤的雙腳一蹬,趁著身體還有一點力氣,抱著軟天音就跳下了祭壇。

就在那一刹那間,銅鏡陡然釋放出一團橙光,整個祭壇頂部都被籠罩了起來。

橙光中符文閃爍。

銅鏡和幹屍帶著寧濤懸浮了起來,回到了之前的高度。這個時候,寧濤已經好像是大病了一場的人,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而那具幹屍卻又充盈了許多。

他的情況很危險!

“你不去幫他,你還來阻止我,你安的是什麽心!”祭壇之下,剛剛爬起來的軟天音怒火攻心,一腳踹在了林清妤的小腹上。

林清妤又被她踹倒在了地上,但她並沒有對軟天音動手,隻是衝她吼道:“你冷靜一點!那是照妖鏡!你我皆妖,上去就現出原形,被它所噬!寧哥哥不是妖,他要是對付不了,那我們……”

她說不下去了,眼淚奪眶而出。

軟天音整個人都懵了,但隻是一兩秒鍾的時間,她忽然釋放出一雙蝴蝶翅,振翅向祭壇上飛去。

這一次林清妤沒有再阻止她,如果寧濤死的了話,她也不想活了。剛才,她竭力阻止軟天音靠近寧濤,那是她認出了那法器,知道那法器的性質和厲害。軟天音上去隻是送死,她和軟天音根本就幫不了寧濤。那個時候她還相信寧濤能化解危機,找到對付那具幹屍和照妖鏡的辦法,可是仙子她也失去了鬥誌。

“既然要死,那就……死一塊吧。”林清妤也拔腿向祭壇頂部衝去。

突然,一句經文從寧濤的口中傳了出來:“天火煉金剛,需斷一身筋。”

轟!

黑白相間的天火從寧濤的身體之中轟然釋放了出來,烈焰濤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