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一朵朵煙花在天空爆炸,化作絢麗的焰火。

年三十夜,寧濤獨自坐在老屋裏的陽台上,看著那一朵朵絢麗的煙火,他的心也飛去了很遠。

“爸媽,你們那邊也應該有春節吧?你們也別太節約了,我燒給你們的錢,你們想買什麽就買什麽,想去哪玩就去哪玩,你們就別節約了。你們為我辛苦了一輩子,也該為自己活一活了……”

活一活,這個詞從嘴裏說出來之後他就沉默。

逝者已矣,人都死了,還怎麽活?

兩顆眼淚從寧濤的眼眶之中流了出來,雙親還在的時候,他沒有能力盡孝讓他們過得更好。他有能力了,可以讓雙親過得更好了,可他們卻不見了。

人生最大的苦莫過於此,子欲養而親不在。

不過寧濤也是幸運的,至少他有能力再回去看一看父母的樣子,聽到他們的聲音。

坐了一會兒寧濤回到了客廳裏,從小藥箱之中取出了鎮時塔、建樹板和一大塊雲礦石。那建樹板煉製肉中槍的時候取了一半,還剩下一半,也需要驗證一下它的作用。

三件道具擺放好,寧濤又從一隻小瓷瓶中取出了一顆尋祖丹,然後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轟!

一股暖流順喉而入,寧濤的大腦也就在那個時候一震,毫無時間延遲感的進入了丹藥過敏反應。然後,他的眼前一片黑暗。那黑暗仿佛是創世之初的黑暗,比墨還濃黑,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沒有,隻是一片黑暗的虛無。

蟲二說他可以吃尋祖丹,可是他一直不敢嚐試,隻敢舔一下,原因也正是因為這丹藥過敏反應。試想舔一下反應都這麽強烈,要是一整顆吃下去,那還不乘著火箭上天啊?

長達一分鍾的黑暗之後,光線重新回到了寧濤的眼簾之中。

窗外是一片昏黃的天空,金色的夕陽透過窗戶照進屋子裏,地上一片金色的光斑。

一個小孩坐在一隻塑料小凳子上,就著茶幾寫作業。

那個小孩虎頭虎腦,臉上髒兮兮的,一看就是一個頑皮的孩子。

看著那個小孩,寧濤的嘴角忍不住浮出了一絲笑容,心中更是一片難以形容的奇怪的感受。

這個小孩就是他自己。

一個女人從房間裏走了出來,手裏端著一盤剛剛炒好的四季豆,路過小孩身邊的時候,嘮叨了一句:“不把作業寫完不許吃晚飯,還有字要寫得漂亮一點,不要鬼畫桃符。”

寧濤的眼角忍不住又濕潤了,這個女人就是他的媽媽,吳開珍。

小孩衝他的媽媽吐了一下舌頭,扮了一個鬼臉。

媽媽瞪了他一眼,揚手欲打,可是那手終究舍不得落在他的身上。

寧濤走了過去,伸手去拉媽媽的手。他的手和媽媽的手重疊在一起,卻什麽都沒有抓住。

咚咚咚……

門外有人敲門。

小孩站起來要去開門。

媽媽說道:“老老實實寫你的作業,我知道去開門,應該是你的爸爸回來了。”

寧濤移目看了一眼茶幾上的作業本。

小屁孩版的他正在計算一到算術題“1+8=”,他咬了咬鉛筆頭,揮筆寫下了“10”。

寧濤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我小時候就這麽笨嗎?”

媽媽開了門,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是他的爸爸,寧代禮。

寧濤移目過去,卻頓時呆住了。

進來的不隻是他的爸爸,還有一個紅衣女人。

尋祖丹的丹靈。

寧代禮脫下了外套,笑著說道:“阿珍,我餓壞了,飯做好了嗎?”

媽媽說道:“做好了,就等你回來開飯。濤子,別寫了,快來吃飯,吃了再去寫作業。”

剛剛她還在說不做完作業不準吃飯,可一轉眼就怕孩子餓著了,改變了主意。

可憐天下父母心。

小屁孩寧濤起身往飯桌走去,一邊嚷著道:“爸爸,有買好吃的回來嗎?”

寧代禮給了小屁孩寧濤一個白眼:“吃,一天就知道吃零食,墩子就是你的榜樣,你會長他那麽胖。”

一家人吃著飯,說著話,每一絲空氣都在溫馨和幸福之中浸泡過。

可這份溫馨和幸福被紅衣丹靈給破壞了。

寧濤皺著眉頭說道:“你來幹什麽?”

紅衣丹靈咯咯笑了一聲:“你來,你來……”

寧濤說道:“你是不是犯賤啊,我不來抓你,你每次都來勾引我,你說,你在哪,我來找你。”

紅衣丹靈說道:“我在……我在……”

這一刹那間,寧濤好像被觸動了某根心弦,捕捉到了什麽東西。可那隻是刹那間的感覺,等他想抓住它的時候,卻又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我在……”紅衣丹靈的眼睛裏充滿了困惑,她似乎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想起了什麽,卻又轉眼就忘了。

寧濤試探著往紅衣丹靈走去,一邊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你真美麗,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我叫……”紅衣丹靈的眼神更困惑了,她的注意力被轉移了,站著沒動。

寧濤與她的距離並不遠,兩步就靠近了她,就在靠近她的時候,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兩隻手重疊在了一起,可彼此卻並不交集。

寧濤一點都不甘心,他猛的張開雙臂抱住了她的腰。

結果是一樣的,他的雙臂融入進了她的身體之中,可是什麽都沒有觸碰到。

她隻是一片虛影?

還是隔著一道無法越過的空間障壁?

如果她隻是虛影,那麽何來清晰的意識?她跟他說話了,這不是一片虛影能做到的事情。可如果他和她之間是隔著一道無法越過的空間障壁,那又為什麽看不見,甚至是觸碰不到?以元嬰的天眼和靈識,如果真有一道什麽能量界壁,他早就感應到了,可是他什麽都感應不到。

抓丹靈,如果沒有將這些問題弄清楚,那麽抓丹靈隻能是一個唐吉柯德式的偽命題。

寧濤鬆開了紅衣丹靈的腰,然後退了回去。

紅衣丹靈直盯盯的看著他,那眼神顯得很奇怪。

這一次的她非常特別,沒有躲閃,甚至還說了一些以前從來沒有說過的話,雖然隻是幾個斷斷續續的詞,可這說明她的意識越來越健全了。

這樣的改變究竟是因為什麽?

寧濤的心裏苦苦思索,一雙眼睛也觀察著身邊的環境,尋找著線索。

這是他的家,這裏的一切他都無比的熟悉。可是現在,他卻感覺他應該是漏掉了什麽,或者是有什麽重要的東西一直存在,卻被他忽略了。

究竟是什麽東西?

他的視線忽然移到了坐在飯桌上吃飯的一家三口,爸爸媽媽和小時候的他。

媽媽往他的碗裏夾了一塊肉,眼睛裏滿是慈愛和寵溺:“多吃點肉,這樣才會長得更高。”

寧濤看見,那一盤四季豆裏總共才幾塊肉,可幾乎都被她的媽媽夾到了他的碗中。

“我在……”紅衣丹靈忽然又開口說了一句話,“我好像在……在……”

寧濤收回了視線,著急地道:“快說,你在哪裏?”

紅衣丹靈說道:“我在一個地方……這裏好黑……我好冷……你快來呀……”

寧濤忽然想起了什麽,剛才沒有捕捉到的那一刹那間的感覺又回來了,而這一次他抓住了!

這個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人心與人心之間的距離,也不是浩瀚星空宇宙盡頭的距離,而是這一秒鍾和上一秒鍾之間的距離。

人心再遠也可以接近。

宇宙再大也總有一個尺寸直徑。

可是上一秒鍾和下一秒鍾,那距離誰能逾越?

寧濤又伸出舌頭在尋祖丹上舔了一下,藥量加大,他的過敏反應更加強烈了。不過這隻是針對他而言,這個過去時空並沒有發生改變,如果非要說變化,那也隻是變得更加穩固了。

他在這個過去時空中的所見所感,其實都源自於尋祖丹的丹藥過敏反應。原理很簡單,無論是上一秒鍾,還是過去十年的某一天的某一個時段的過去時空就在那裏,不增也不減,增減的隻是他的丹藥過敏反應。如果他增強他的丹藥過敏反應,那麽它在相應的過去時空之中所待的時間就會更長。

寧濤腿坐在了地上,閉上了眼睛。

他進,元嬰出。

這個過去時空之中就有了三個他,盤腿坐在地上的現在的他,過去時空之中的還是小孩的他,還有他的元嬰。

就在元嬰出竅的那一瞬間,寧濤的元嬰撲向了紅衣丹靈。

他撲到了,然而……

他的元嬰從她的身體之中穿了過去,還是什麽都沒有抓住,什麽都沒有感覺到。反而她是一片虛影的感覺更加強烈了,讓人氣餒。

可她肯定不是一片虛影。

這樣的事情,其實他在埃及的沙漠之中也做過一次,現在是第二次嚐試。

結果還是失敗了。

寧濤又退了回來,回味著剛才捕捉到的那個奇怪的感覺,到底還漏掉了什麽?

“你快來呀,你快來呀……”紅衣丹靈對他說話,“這裏好黑,這裏好冷,我已經等你好久好久了……”

這大概是她從第一次出現到現在說的最完整的一句話。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在一個不經意的瞬間,一線靈光劃過了寧濤的腦海。

“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寧濤激動地笑出了聲音來,“我以現在之身,怎麽可能抓住過去之人?要抓過去之人,我也得是過去之身!”

他回頭看著一家三口,然後一頭紮向了正在飯桌子上吃飯的小孩時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