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座帳篷在山坡上搭建完成,兩座帳篷緊挨著,寧濤和江好住一座,康君子和紮伊娜住一座。

天還沒有黑,因為山峰遮擋了光線的原因,飲馬穀裏早已經是陰影籠罩,提前進入夜晚了。偌大一片難民營地卻隻有兩盞燈光,一盞在阿薩丁酋長的棚屋裏,一盞在拉姆塞的白色帳篷裏,忽閃忽閃,飄忽如鬼火。

整個營地裏也不見有人走動,顯得很安靜。缺少食物和水,這裏的難民都處在饑餓和缺水的狀態下,減少活動降低能量消耗也就成了迫不得已的選擇。

山坡上,寧濤的視線邁過靜悄悄的營地,移到了山穀隘口的方向。

那裏籠罩著一片陰影,夜風吹拂,到處都有嗚嗚的風聲,仿佛有戰死的亡魂在泥土裏、岩石的縫隙裏低語。

江好從帳篷之中走了出來,手裏提著追日槍,她來到了寧濤的身邊:“我準備好了。”

寧濤點了一下頭。

江好說道:“那我上去了,你小心一點。”

“你也小心一點。”寧濤說,眼裏滿是柔情和關切。

江好鑽進了寧濤的懷裏,輕輕摟著他的腰。

兩人什麽都沒說,好半晌才鬆開彼此,一個往山頂爬去,一個往帳篷走去。

“不要……”帳篷裏忽然傳出了女人的聲音,說的是不要,卻帶著點欲迎還拒的感覺。

“我要不了多少時間,很快就能搞定……紮伊娜我好想你……”男人的聲音,隨後又是一片窸窸窣窣的聲音,聽上去像是一個瞎子在黑暗的環境裏在被窩裏尋找什麽東西。

剛剛走到帳篷門口的寧濤停下了腳步,幹咳了一聲。

帳篷裏的亂七八糟的聲音戛然而止,短暫的慌亂之後,帳篷的簾子打開了,康君子的腦袋從帳篷裏探了出來,臉上滿是尷尬的神色:“那個……寧醫生,有事嗎?”

“這裏很快就會發生戰鬥,你願意雇傭我保護這裏的難民嗎?”寧濤說。

康君子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過來,他跟著點了點頭:“我願意,我當然願意,可是……我沒錢了,一塊錢都沒有了。”

這時紮伊娜的腦袋也從帳篷裏探了出來:“我這裏有。”

寧濤說道:“康太太,不能用你的錢。”他的視線落在了康君子手腕上的腕表上,“我喜歡你的手表。”

康君子又愣了一下,倒是紮伊娜最先理解到寧濤的意圖,催促道:“老公,你快把你的手表取下來給寧醫生,雇傭他保護這裏的難民。”

康君子這才反應過來,取下手表遞給寧濤。

男人在某種狀態下智商會退化,這話一點都不假。

寧濤順手就把康君子的手表放進了小藥箱之中,那是一隻中檔的歐米伽手表,也就值一兩萬的樣子。不過,這事不在錢的多少,而是在確定一種“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雇傭關係,如果康君子的身上有一塊錢,他會要那一塊錢,而不是這塊手表。

“寧醫生,這裏就要打仗了嗎?那我們……”康君子欲言又止,很緊張的樣子。

紮伊娜也直盯盯地看著寧濤,等待他的答複,或者是指示。

寧濤說道:“我們進帳篷說吧。”

康君子和紮伊娜這才把頭縮回去。

寧濤爬進了帳篷,住兩個人都顯得有些擁擠的戶外帳篷,他一進去就更擁擠了。

帳篷裏沒有燈,紮伊娜和康君子看著鑽進帳篷的寧濤,可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紮伊娜有些緊張地道:“寧醫生,你要說什麽……不能在外麵說嗎?”

寧濤說道:“我就說兩件事,第一件是要跟康先生說的。”

“我?”康君子訝然地道:“你想跟我說什麽?”

寧濤的語氣變嚴肅了:“康先生,你不要命了嗎?剛才我在外麵聽到你想和你的妻子行房,我不懷疑你在這方麵的能力,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身體?你的大腦之中裝著一個炸彈,如果你和你的妻子行房,而且是在野外,你勢必會非常激動和興奮,你的心跳一旦過快,大腦供血過多,血管爆了,那個時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黑暗裏,康君子的臉上頓時沒了血色。

紮伊娜的臉卻紅成了柿子,她雖然是華國人的媳婦,可骨子裏卻還是一個敘亞女人,一個男人當著她和她的丈夫的麵談那種事情,她終究免不了尷尬和害羞。

寧濤又說道:“現在說第二件事,今晚的戰鬥會很激烈,我的一個老對手估計會出現,那個時候我保護不了那麽,所以你們先睡一覺,等安全了我再叫醒你們。”

“我們在這裏睡覺就安全嗎?”康君子問。他的話音剛落,紮伊娜忽然歪倒過來,倒在了他的懷裏。他正想開口叫她,可還沒來得及張開嘴,眼前便一黑失去了意識。

一道方麵之門打開,寧濤一手夾著康君子,一手夾著紮伊娜走進了漆黑如墨的窟窿之中。

善惡鼎中青煙嫋嫋,鼎上的人臉笑容滿麵。

一群男男女女的妖精迎了上來,是早就等在天外診所裏待命的青追、白婧和五個魚妖。其實,在康君子還沒有來到天道醫館之中,善惡鼎上的人臉就已經麵帶微笑,並不鎮壓這裏的任何妖精。

這些妖精都是追隨寧濤的妖精,開慈善公司,揮金如土搞慈善。無論是青追、白婧還是五個魚妖,他們的身上都有一定的善念功德,在天道醫館的判定裏,他們都是好妖。在這天道醫館裏,善人來了有笑臉,好妖來了自然也是笑臉。

寧濤將康君子和紮伊娜放在了醫館大堂的地麵上,他的視線掃過青追、白婧和五個魚妖:“你們準備好了嗎?”

白婧笑著說道:“這又什麽好準備的,就等你開門了。”

“尼古拉斯康帝是我的,寧哥哥,我要把他的頭割下來送給你。”青追說,浩眸裏有金芒閃過。

寧濤笑了笑:“那我們就按計劃進行吧。”

一道方便之門在鎖牆之上打開……

落日沉下了地平線,最好一抹晚霞也失去了顏色。夜空雲遮,飲馬穀裏一片漆黑。

一隊黑巾蒙麵的武裝人員從山坡一側向矗立在山坡上的一片灌木林旁邊的帳篷潛行過去。快要靠近的時候,領頭的武裝人員舉起了手,在他身後十幾個武裝人員頓時停下了腳步,手中的裝了消音裝置的突擊步槍也端平,槍口分別對準了那兩座帳篷。

領頭的武裝人員將舉起的右手往兩座帳篷的方向揮下。

突突突……

一顆顆子彈從不同的槍口飛射出去,雨點一般紮進了那兩座戶外帳篷。

尼龍布料的碎片橫飛,兩座緊挨著的帳篷轉眼就被打成了漫天飛舞的碎片,就連支撐帳篷的鋁合金骨架也被子彈撕裂,變成了一根根長短不一的碎片。

可是,隻有隨風飛舞的尼龍碎布,散落一地的鋁合金骨架,兩座帳篷裏就連一具屍體都沒有留下。別說是被打成篩子的人的屍體,就連一隻螞蟻的屍體都沒有。

不用領頭的武裝人員下達命令,十幾個不明身份的武裝人員都停止了射擊,打空彈夾的也趁著這個時候更換彈夾。

領頭的武裝人員站了起來,爬上了一塊一人多高的岩石,舉目往山坡下望去。

光線昏暗的山坡上,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往山坡下走去。

領頭的武裝人員舉起了手中的美製突擊步槍,試圖瞄準那人的背影,可他剛剛將槍舉起來,還沒來得及鎖定,那個人就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領頭的武裝人員跳下了岩石,招了一下手。

一個背著單兵電台的通信兵跟著貓著腰來到了領頭的武裝人員的麵前,蹲了下去。

領頭的武裝人員從單兵電台上取下了通訊器,等了幾秒鍾,通訊線路搭建完成之後他開口說道:“目標不在山坡上,帳篷裏沒人,疑似目標人物正從山坡下來,複仇者小隊……”

不等他把話說完,身邊的通信兵忽然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他的大腿,然後抬手指向了那片灌木林。

領頭的武裝人員移目看去,兩隻眼睛頓時停止了轉動。

不知道什麽時候,一個提著一隻慘白燈籠的白衣女子從灌木林裏走出來。慘淡的燈光下,有一頭烏黑的長發隨風飄**,一張秀美絕倫的臉龐在燈光的映射下,於黑暗之中尤為醒目。那張臉上帶著笑,眼裏蘊藏著讓人想入非非的風情。

巫妖王來了。

白婧向一群一動不動的武裝人員走去,用嗲嗲的聲音說道:“幾位英雄,請問這裏是什麽地方?小女子好像迷路了,小女子好害怕……”

卻不等他說完,領頭的武裝人員突然揮手,甩槍、鎖定。

突突突……

一梭子子彈飛向了白婧。

白婧消失了,燈籠也消失了,這片山坡無端起了一片慘白的濃霧。

“媽的!老娘這麽漂亮,你居然向老娘開槍!”濃霧裏,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陰惻惻的,很憤怒,很詭異。

領頭的武裝人員抓起通訊器吼道:“這裏有……”

嗖!

一把扇子飛來,領頭的武裝人員的腦袋從他的脖子上飛了起來,灑著血,轉著圈,最後咕咚一聲掉在了地上。

突突突!

一顆顆子彈從一個個槍口之中飛射出去,可惜沒有目標。

突然,一塊起碼一噸重的石頭從天而降,幾個正驚恐地向灌木林射擊的武裝人員瞬間消失了……

山坡下,寧濤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收回視線向阿薩丁的棚屋走去。

職業標靶,專業轉移視線,在這個領域如果他認第二,這個世界上沒人敢認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