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飾品店裏,一個女售貨員有些鬱悶的看著櫃台前,拿著一串小葉紫檀手串聞來聞去的青年。這個青年已經先後讓她拿了崖柏手串、金絲楠手串、黃花梨手串,甚至還有仿冒紫檀的血檀和犀牛角紫檀,她幾乎把所有品類的手串都給他看了,可他就是一個聞,連句話都不說。

這個有怪癖的青年正是寧濤,這已經是他嗅過的第五家店了。

“先生,你要是喜歡聞的話,你可以買回去聞,想怎麽聞都可以。”女售貨員說,如果不是因為寧濤長得帥,看著養眼,她早就不伺候了。

“不是這種味道……”寧濤滿臉失望的表情。

“什麽不是這種味道?”女售貨員問。

寧濤這才收起思緒,他將紫檀手串遞給了女售貨員,微笑了一下,“沒什麽,謝謝。”

“你究竟想買什麽手串?”

寧濤想了一下,試探地道:“對了,有沒有木頭做的戒指?”

女售貨員說道:“誰會戴木頭戒指呀,我們這裏從來沒賣過木頭戒指,除非是自己做,而且一般的木料肯定是不行的,得木化玉才行。”

“木化玉?”寧濤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他好奇地道:“木化玉是什麽?”

女售貨員說道:“木化玉就是史前喬木被埋在地下,經過漫長的年代演變成的玉化矽化木,質地堅硬,看上去和玉石差不多,隻有緬甸才產這種東西。”

寧濤心中怦然一動,有些著急,“請問哪裏能買到這種木化玉?”

女售貨員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寧濤,“你確定不是聞?”

寧濤露齒一笑,“我比較喜歡木料的味道,所以買珠子都要聞一聞。你這裏有沒有木化玉,有的話請拿出來給我看看,我一定買你一樣。”

“那玩意兒重,放在庫房裏,你跟我來,我帶你去看看。”女售貨員說。

“好的,謝謝。”寧濤跟著女售貨員穿過店裏的一條狹窄的走廊,來到了庫房裏。

一進庫房,寧濤便喚醒了鼻子的聞術狀態,大量的木料、玉石的氣味湧進他的鼻腔。

女售貨員往庫房裏的一處牆角走去,一邊說道:“不要亂碰東西,不然我們老板會罵我的。”

“請你放心,我不會亂碰東西。”寧濤說,就在這時一絲似曾聞過的氣味突然湧進了他的鼻腔。

就是它,他在周櫻的屍體上嗅到過這種氣味!

女售貨員走到了牆角下,掀開了一塊黑布,一塊紅色的木化玉頓時曝露了出來。它看上去像是一棵樹的樹幹,有好幾十公分的直徑,一米多的長度,目測起碼上百斤。它的顏色很鮮豔,有翠色和紅色,還有白色。最主要的顏色是翠色,單純看翠色區域的話,它有點像翡翠。

其實,黑布一揭開,更多的氣味分子湧進寧濤的鼻孔的時候他便確定了,他在周櫻身體上捕捉到的木料氣味就是木化玉的氣味。那個凶手,他的手指上帶著一隻木化玉製作的戒指。

“就是它。”女售貨員在木化玉旁邊停下了腳步。

寧濤說道:“這種東西隻有緬甸產嗎?”

女售貨員的嘴角帶著一絲笑意,“隻有緬甸產,你是聞,還是買?”

寧濤,“……”

離開飾品店的時候,寧濤兌現了他的承諾,買了一串一百塊錢的血檀手串,他估計那玩意也就值二三十塊錢。不過就他的收獲而言,這點付出是微不足道的。

出了飾品店,寧濤給白婧打了一個電話,“白姐姐,你那邊怎麽樣了?”

手機裏傳來白婧的聲音,“我去了三家無人機俱樂部,還有一家無人機表演公司,可他們都說目前還沒有民用無人機能載一個人飛上天。送包裹的無人機倒是有,但也就能運送幾斤的貨物而已。”

寧濤沉默了一下才說道:“那就可以排除凶手是用無人機拋屍的可能性了,你和青追先回去,我隨後就回來。”

手機裏又傳來了青追的聲音,“寧哥哥,晚上你想吃什麽?我回家給你做。”

寧濤心中暖暖的,嘴上卻說道:“就不要麻煩了嘛,你那個地方連口灶都沒有。”

“我用石頭把鍋支起了不就行了嗎?”青追的聲音軟糯好聽。

“那就熬點粥吧。”寧濤說,她想給他煮飯,他要是說在外麵吃的話就有點不領情了。

“嗯,那我現在就回家煮飯。”青追的聲音裏滿是歡喜幸福的意味。

手機裏傳來白婧的聲音,“沒出息的傻姑娘,你這麽慣著他,你會慣壞他的……”

寧濤苦笑了一下,掛斷了電話,然後騎著天道號電瓶車往回走。他本來是想回“小情婦”的,可騎到半路卻改變了主意,來到了山城醫科大學。

他終究是放不下周櫻的死,那張年輕而漂亮的臉蛋也總是在他的腦海裏浮現。如果不給她一個公道,他這個善惡中間人還有什麽臉麵行走世間?

邁過學校大門的時候寧濤放慢了速度往那條小巷駛去,那裏停著一輛垃圾車。一個中年男子站在巷子口看著巷子裏麵,他大概是想進去處理垃圾,可巷子口還拉著警方的隔離膠帶,禁止進入。

寧濤在垃圾車旁邊停下了車,架好車架來到了那個中年男子的身邊,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中年男子的手。中年男子的手上沒有戒指,手掌也很粗糙。

中年男子看了寧濤一眼,說了一句話,“兄弟,這裏怎麽被封了?”

寧濤說道:“這裏發現了一具屍體,警方把這裏封了。”

“哦,原來是這樣,看來我今天是清理不了這裏的垃圾了。”中年男子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話,然後轉身向停在路邊的垃圾車走去。

寧濤看著他身上的橘色工作服,心中忽然想起了什麽,“大哥,請等一下。”

中年男子停下了腳步,看了寧濤一眼,“幹什麽?”

寧濤來到了中年男子的身邊,“我進城來打工,那麽那裏缺不缺人?”

“缺啊,我們公司長年招收環衛工,垃圾車駕駛員,不過你這麽年輕,你吃得了那份苦嗎?”中年男子打量著寧濤,眼神裏帶著點質疑的意味。

寧濤說道:“我山裏來的,我有力氣,能吃苦耐勞。”

中年男子說道:“我看你細皮嫩肉的,你有什麽力氣?幹環衛工作很辛苦的。”

寧濤歎了一口氣,“大哥你就當幫個忙,我這次出來是因為丈母娘嫌我沒出息,天天在媳婦麵前搬弄是非,我幹脆出來打工找錢,眼不見心不煩。”他露出了愁容,“我要是找不到工作,我那勢利眼丈母娘還不挑撥我媳婦跟我離婚啊,大哥,你要是幫我這個忙,回頭我請你喝酒。”

中年男子的情緒忽然就變了,“媽的,我家那個丈母娘也是勢利眼,每次見麵都會跟我老婆術你看隔壁家的女婿又買多少營養品回去,還有誰誰誰的女婿升職加薪,一家人都去泰國旅遊,我聽了就來氣。”

寧濤又歎了一口氣,“大哥,看來我們是同病相連。”

中年男子伸手拍了一下寧濤的肩膀,“兄弟,我叫史潤,你記個手機號碼,明天來我公司給我打電話,我帶你去麵試。我一句話,你就能上班。”

史潤的身上滿是垃圾的氣味。

寧濤記下了史潤的手機號碼,問了公司的地址,閑扯兩句,又問道:“大哥,你一天出幾次車?”

史潤說道:“通常一天兩次,傍晚一次,淩晨四五點一次,節假日還得加班。幹我們這一行,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賺的都是辛苦錢啊,怎麽,你打退堂鼓啦?”

寧濤說道:“沒有,我明天一定來。”頓了一下,他又問了一句,“對了,史大哥,昨天晚上是誰來處理這裏的垃圾的?”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這條線好幾個人開,我得回去問問才知道,你問這個幹什麽?”史潤用好奇的眼神看著寧濤。

寧濤說道:“我就是隨便問問,了解一下線路情況,將來說不一定我也要開垃圾車。”

“你有駕照嗎?”

寧濤搖了搖頭,“沒有,但我會學啊,我肯定會考到駕照的。”

史潤笑了,“等你考到駕照再說吧,行了,我得出車了。”

寧濤說道:“史大哥,我明天來找你。”

“行,明天來了給我打電話。”史潤上了車,開著車走了。

寧濤看著快速遠去的垃圾車,他的嘴角浮出了一絲冰冷的笑意。這個史潤不是凶手,可他已經知道怎麽找到凶手了。

寧濤回到天道號電瓶車旁邊,正準備上車的時候兩個同學攙扶著一個老阿姨往這邊走過來。

“阿姨,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去了,那個地方很髒。”一個女同學說道。

“不、不……我要去看看……”老阿姨走得顫顫巍巍,一邊走一邊念叨,“閨女,媽媽來了,媽媽來了……”

寧濤已經猜到這個老阿姨的身份了,看著兩鬢斑白,佝僂著身子的老阿姨,他的心就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一樣,隱隱作痛。

三人從身邊走過,沒人看寧濤一眼。

攙扶著老阿姨的男同學說道:“阿姨,你節哀順變,人死不能複生,你要保重你的身體啊,周櫻同學也不希望看見你這個樣子。”

老阿姨卻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聲音,仍舊念叨著,“閨女,媽媽來了,媽媽來了……”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這個世上還有什麽安慰的語言能讓老阿姨從失去女兒的悲痛之中走出來?

寧濤也無能為力。

可是,他能給她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