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日光和煦,此時已是暮春。鶯啼燕繞之中一派平和。然而在如此平和的地方也那麽一點不和平的氣息。

“禰局廷!你把小聊帶到哪裏去了?他還那麽小怎麽可以讓他到處亂跑!!”

“我,啊,不,別打別打,你真的冤枉我了,娘子,老婆大人,啊——”

幾聲慘叫。路過的學生紛紛興奮地把耳朵貼在門板上。

“阿呆,他們今天又在吵什麽了?”

“不曉得啊,還不就那麽些事。啊,又打了,好啊,再打再打!”

“他們每天都好火熱啊,好羨慕~”

“小靈,不然我們也來吧……”

“去死啦你!”

“吱——”

門在毫無預警的時候開了。十幾個學生摔了一地,哎呦聲不絕。

和箋叉腰站著,俯視一地頑皮。“你們還不回去學習!!該讀書的讀書、練武的練武,還看什麽看!!”

“是——”學生們齊喝,不迭地從地上爬起,心裏無不發毛:這個女魔頭果真好恐怖哎~

待門外清淨,才見禰局廷慢步踱出,一手捂臉,隱約可見青痕。“老婆……那我去找小聊了……”他躊躇著說。

“去!他若不見了,你也不用回來啦!”和箋一手撫頭,發上一枝小小的櫻花別簪在陽光中熒熒發光。

猛地臉上一記柔軟的印痕。

“我愛你。”禰局廷柔聲說道,拂袖而去。

和箋怔怔站著,撫上臉頰,悄然生出許多溫暖。

那紛亂的年代已過去五年,她卻還不敢相信此時的幸福。

那天……她並沒有下手,火焰燒著和繆沐手臂時她便已心驚。和繆沐見她不再動手,冷笑出聲,跌跌撞撞奔了出去。幾天之後,四周的法術竟漸漸消散。本來靠法術維生的人大多去學了武功,黑暗術者也至此銷聲匿跡。元奉在之後興兵奪回王朝,又實施了一係列法製。天下開始安定。她和禰局廷重開了一間學院,她教武,禰局廷教文,倒也其樂融融。而妖嬈的女人臣紫衣,早在那天被白狐一喝之後便逃了出去,在外開了一間酒苑,聽說生意不錯,拜在她裙擺下的男人更是不計其數。淚引這個老頭,強用禰局廷之前的誓言,迫使他們夫妻兩隔三岔五下穀陪他,簡直老不休一個。而那隻休休也在暗城中被召回蝶幻穀,如今也生兒育女,整天就幾團毛絨窩在一起睡覺。

她抬頭望著陽光,微微歎氣。旁邊傳來一聲稚氣的叫喊。

“餒餒~”

“小聊?”她詫異地回頭,望向自家孩子。隻見他穿著一身過大的紅袍,束著腰帶,臉頰紅撲撲的煞是可愛。可惜此時似被幾團汙泥印上,顯得美中不足。他小手往前一撲,又叫道:“餒餒~”

和箋臉色一沉:“叫我娘。”自家兒子都四歲了,卻還老是把“餒餒”搬出口。餒餒,是他以前要吃奶時叫出來的,現在竟然改不掉。她伸手將他抱起,問道,“你爹呢?”

他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轉了兩轉,奶聲奶氣的說道:“我在跟他玩捉迷藏。”話未說完便已咯咯笑了起來。

“淘氣。”和箋也忍不住笑出聲來,一手擦去他臉上的髒痕。禰局廷以前大概也想不到,自己會有這麽一個令人頭痛的兒子吧。

兒子……她的視線不自主地落在紅袍外一段藤鞭上。那段藤鞭,是小聊從自己的肚子裏蹦出來時便攥在手上的。攥得緊緊的,連產婆都掰不開,而後便叫喊著,說那鞭是小聊的護身符。一歲到四歲,那段藤鞭便時刻帶在小聊身上。而她更願意相信,小聊是聊訣遲的轉世。

“餒餒……”

啊啊,他又叫她餒餒了……怎麽老是糾正不過來……

“小聊……”她無力地應著,卻發現自家兒子怔怔地看著門外人。

陽光很燦爛,帶著溫和的芳香。

披蓑戴笠的僧人在這絕好的情境中雙手合十,溫言道:“施主……請施舍一點米糧。”

那熟悉的容顏……

一瞬間,世界又開始回轉起來。

已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