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繆沐哼出一聲,一招殺下,出手已再不留情。他凝氣而上,綠光在掌上翻轉。眼看便要一手揮擊出去。

“十三哥!”門外傳來一聲急喝,來人已揮鞭而去,和繆沐側身閃過,頓時分心,綠光大減。

元訣……元奉心頭一暖,他,終於是承認他了嗎?他空洞的眼睛綻放出點點光彩,執拗地抬頭望向來人方向。

聊訣遲掠身而入,擋在他們身前。“你說過,你要給我回色珠,幫我治傷,解開我哥的咒術——”他目光冷凝,一字一頓道。

和繆沐嗤笑出聲。“沒錯,我是說過。”

“那你現在又要殺他們——!”

“哈,我已經先處理過你的傷了不是。再說,我先殺了他們再解術也並不相駁啊……”他眼珠紅得詭異,殺氣震得塵土飛揚。

綠光大盛。聊訣遲微退一步,猛地將身後兩人推出門外,腳踢出一塊破碎大磚填上缺口,手也不停地揮鞭出去。“快走!”他大喝。和繆沐誓要殺人,他縱有一百條、一千條命也不夠抵擋。但他現在說什麽也不能倒下,能拖得了一分是一分。

“小訣!”元奉看不見一切,但很清楚他是將他推開了。他敲打著磚壁,摸索孔洞。他說什麽也不能讓他這麽救法,因他知道,在裏麵隻有一個下場——死!

“快走啊!!走!!!”

轟地一聲,四周突地寂靜下來。

元奉心頭一跳,某種不好的預感深深植入腦海。不,不會的!他用手胡亂扒著麵前的磚壁,嘴裏語不成調:“小訣、訣、回答我……”

頓了許久,聊訣遲的聲音幽幽傳了過來:“咳……我沒事。”他的聲音如此之近,仿佛就背靠著磚壁說話。“你們快走……”

元奉焦急地摸索著:“你是不是受傷了?”

“你們快走啊!!”此話剛出,又是幾聲轟隆。

他心亂如麻,卻不願就此棄他而下。翻身坐起,眼睛驀地一片刺痛,幾縷光線映進他眼瞳。他一怔,伸手在前,五根修長手指清清楚楚地呈現出來。他竟能看到了!再扭頭,蘭優紀正歪倒在他旁邊,臉色略有些慘白,似乎是翻滾的時候受到撞擊。他將她扶起,拐了個彎靠在一屋簷下,耳邊又是一聲震動。

他閃身過去,隻見那磚壁已被轟碎,聊訣遲持鞭而對,足下有些不穩,和繆沐自煙霧中走出,肩上竟也負傷。

“姓聊的,所以我說我討厭你——!”他舔了舔手上的血,鳳眼一睨,正好對上元奉,聊訣遲也在同時看見了他。

“十三哥——”已再來不及思考,他飛身撲了過去。一條綠光從旁邊削過,齊齊截斷了一道牆。

元奉一瞬間冷汗涔涔,倘若不是聊訣遲反應及時,他已被剖成兩斷。第二道綠光又順勢發出,聊訣遲撐身欲閃,卻呻吟出聲,頓了一頓。他的腳,早就被擊中,適才又縱身一撲,已再無任何支撐之力。

生死之間,他遠遠地聽見了白狐的聲音:“住手!!”

他來了,他撐到了,他一定有辦法處理這殘局的……

元奉也是心下一喜,伸手欲拉聊訣遲閃過,卻猝然被一把推開,踉蹌了兩下坐倒地上。“謔”的一聲巨響,綠光刺進聊訣遲體內,又穿膛而過,在圍牆上撞出一道尺來深的溝壑。

訣、十六弟……他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點點溫熱的鮮血自聊訣遲腰腹淌下。“十三哥,”他聲音柔和,自出生以來第一次用這般聲調,“我不是滅族案的凶手……我沒殺過族人……”

“我知道,我知道……”元奉點頭,語調竟有絲哽咽,“你一直是我最好的弟弟。”

“我也……不是什麽災禍之子,我沒亡國……”

“嗯……你不是,你從來就不是,從來就不……”他噎住,說不出話來,走上幾步,將他緊緊扶住。

“……”聊訣遲靠在他身上,輕輕吐出一口氣,“我就要死了……”

“別,別……”他低聲道,“你不應該把我推開的,兩次,都該是我去保護你的……”

“我……”他喘息沉重,深深換了口氣才接著說道,“這是……我欠你的。”他微微轉頭一笑,“……好好對待……優紀……連同……連同——”他沒有說完,就此垂下了頭。

“小……小訣!”元奉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可能,不可能,他怎麽會死?

他們才剛相認,他還要帶他回去,他還要好好補償他……他,他怎會!?

和繆沐一直站在一旁。鮮血淌下的一瞬間帶給他的興奮感比預想的多更多,但他卻也不急,他更樂意去品嚐別人的痛苦。

“姓聊的死得也挺值得的不是,你哭吧,快哭出來。”他桀桀笑著,雙瞳詭異地發出紅光。綠氣又漸漸升騰開來。他殺了一個,下麵的就再也止不住。

“黑鳥。”旁邊有人霍地抓住他雙手,痛心道,“你還不住手麽?”

“嗬……”和繆沐輕笑出聲,仿佛早已知道白狐會在此時出手。他鬼魅一般湊近白狐,眉眼儼然帶著十二分殘酷,“你憑什麽叫我住手?我做的一切還不都是為了你……你敢說,你沒恨過姓元的?!”

白狐的臉頰暈紅,嘴唇卻有些慘白失色。他手仍緊抓著和繆沐,幾次張口,卻始終沒發出聲音來。

恨,是肯定的。這種種事由皆是元族引起的,他法術盡失,黑鳥性情大變,直到現在攪得天下大亂。他終究不是聖人,所以恨過、傷過。但更多的時候,他以寬恕、憐憫的心態來對待。他能笑鬧著麵對每一件事,隻惟獨不能看著黑鳥再錯下去。

“……已經夠了……一切都該結束了。”他的視線放得很平,元奉抱著聊訣遲的屍體站在不遠處,卻沒有絲毫入他的眼。一瞬之間仿佛他已經超脫紅塵。

“夠了?”和繆沐用奇異的語調重複,綠氣仍凝重地沉澱在周身,隨著氣息輕浮。他頓了下,冷冷說道,“好,待我跟和箋完婚,我就回去。”

他說完後便轉身闊步走去,白狐並沒有追上。走出幾步之後,猛然聽見身後一聲“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