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箋眉眼含笑,舉杯輕酌。

紅燭映得滿室柔和。

“敬我的新娘。”和繆沐鳳眼裏蘊滿喜悅,嗜血的猩紅已經悄然退去,隻剩一片溫和的清綠。他仰頭一飲而盡,伸手將和箋一攬入懷,與她發鬢廝磨,低喃道:“明天你就是我的了……”

和箋身子一僵,用手肘隔開距離,臉上的微笑略有些硬:“繆沐哥……不要這麽急……”

“叫我沐。”他不悅,手上更加用力一握,讓她連掙紮的空間都沒有。他好不容易得到她,一十三年的心血,他不要再讓那個稱呼橫隔在兩人之間。

她水靈靈的眼睛微闔,縮在他懷中不再亂動。這種形式的相處小時也有過,因她喜歡窩在他身上。然而此時懷中懷,卻是別他滋味。他……不是她的繆沐哥了。“沐,我什麽時候才能見他們……你什麽時候會放他們?”她櫻唇輕咬,小心翼翼地試探。

“別急。”他伸手輕抬她嬌嫩的下顎,蜻蜓點水地親了親。她的臉刹時緋紅,嘴唇輕顫。“你……乖點……等婚宴一過,我立刻放了他們……”他捧著她的臉頰,細細啄過,呼吸漸漸緊促。

她在他懷裏輕顫,雙手無助地絞著,眼眶裏早已淚珠盈然。

這是她的選擇。

她無法眼睜睜看著禰局廷死去。

所以……**也好,對方是瘋子,是魔鬼也罷,要她麵對溫和的繆沐哥變身成偏激的沐也行,她都認了。

隻要能救他……

她怯怯地抬起頭,開始反吻他,生澀地,帶著某種絕望。

灼熱的呼吸跟冰冷的淚水交混。

空氣漸漸收緊,然後膨脹,爆裂。

他推開她,綠眸清淩,唇角含笑:“他不死,你就沒辦法喜歡我嗎?”

她咬唇不語。

“哼!”他甩袖而起,眼底猩紅上湧,“我這就去殺了他!!”

“不——!!”和箋反手將他牢牢抱住,“我,我會喜歡上你的,隻是需要一點時間……”她努力克製身子的顫抖,在他脖上深深一印。

她這輩子再沒機會跟禰局廷在一起。

她不會再是導師,她沒有法館,沒有學生……

她隻能是眼前這人的傀儡,妻子……

他不是繆沐哥!!

手指一緊,她在他身上啃下牙印,深壑見血,如同仇恨。

#

光影搖曳。

和箋跟在和繆沐身後,扭曲的影子交疊在一起。

紫衣擎著火把,將鑰匙推進凹槽,堅硬的石壁頓時霍開一個大洞。

她的心隱隱狂跳。

她看到了禰局廷。

他坐在塌上,白衣長垂,在這汙穢的石洞之中越發顯得光彩耀人。

她凝視著他,他也回頭望她。

她看著他,眼眶含淚——

他看著她,目光冰冷——

他,並不需要她來救贖!如果要看到她自以為是地對別人投懷送抱,那他寧願去死!!

她被他的視線盯得顫抖,僵了僵,對和繆沐說道:“我想單獨跟他們見麵,可以嗎?”

和繆沐鳳眼含笑,伸手將她一攬入懷,低聲咬耳:“當然可以……我的新娘。”

她慌張地掙紮開,微整裙擺。餘光掃去,禰局廷臉上寒冰一片。

紫衣在洞外看守,火把的微光悠悠鑽進石壁內。

和箋深吸一口氣,坐在他身邊,蔥指撫上他的臉:“你……瘦了不少……”

他不動,任由她溫柔抵觸,猶如一尊石像。

她在心裏悠悠歎氣,眼底黯淡上湧:“我明天要成親了……”她絞著手指,等他發怒,等他大吼。

他卻依舊不言不動。

良久,她又接著開口:“……對象是繆沐哥……請你祝福我……”

眼淚撲簌掉落,融進衣襯裏。

他一顫,猛地將她抱住,抱得如此之緊,就像要將她擠進自己身體裏。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要用這種方法來救我?你不知道我會生不如死嗎?!”他微微拔高聲音,洶湧的震憤、不舍與憐愛被他緊壓在餘音裏。

和箋眼圈微紅,低聲道:“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你死去?”她搖頭,“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你渾身浴血,懨懨一息的模樣,我再也不想看到!!”她捂臉而泣。

她真的不想看到了,那種畫麵……

他臉色是慘白的,溫熱的血淌了一地,如同紅花怒放,而他卻再喚不醒來。

那一瞬間,她就快窒息,連心也停止跳動。

她眼前的人狂笑,一紅一綠的眼閃著邪魅的光。

他說,他可以救他。

隻要她把心給他。

她輕笑,眼角淚痕未幹。

嫁給他,她並不會後悔。

隻要他平安。

“明天你出去之後,不要再來找我,好好活著,好嗎?”她擦去眼淚,嫣然一笑。

禰局廷心一痛,縱有千百種不甘不願,在這一刻都化為柔情。他攏了攏她的秀發,錚錚說道:“我答應你。”

這一刻,什麽誓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的心。

他,勢必會再找機會將她拉離火海。

半晌之後,和箋從石洞裏出來,紫衣又擎火帶她走了百來米,打開另一個地牢。

一樣的格局,窄小的空間裏連空氣也稀薄得不剩什麽。

仍舊是一襲白衣。不同的是這人衣履周身都鑲上金邊,不同的是這人正蹲在地上看著死老鼠。

“啊——小箋箋,你終於來了!”白狐一看到她,便歡喜地撇開老鼠一把將她抱住,猝不及防地親上一口,“我好想你呢!”

和箋秀眉一蹙:“等等……”她阻開他的手,這人,不管在什麽情境下遇到都會讓人哭笑不得。她從袖口掏出一團紙,展開,上麵字體纖細飄逸,卻隻寫了二個字——“回頭”。

“這是你塞給我的,我發現後立刻返回來,然後便看到禰……他受傷……”她隻說“受傷”,因為她連再回想一次當時的情形都不敢。

字團是之前他梗在和繆沐門口時塞進她手裏的。當時因為和繆沐的話,她顯得慌亂無助,隻隨手揣進衣袖裏便沒再動彈。直到她見到王,燒了芙蓉閣的花草之後才記起有這回事。

她細細鋪平紙張,望著他,目光澄靜:“能不能解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