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乍現！

耳旁有人低語：“那麽，先讓你死去。”

刀鋒在頸項處閃著寒光，一滴血緩緩流下。

和繆沐狂笑，指縫裏露出血紅的殺氣。“哼，你？憑你，也配？”他手緩緩下移，指頭輕夾刀尖，“喀”一聲，架在他脖上的彎刀瞬間裂成兩截。

聊訣遲臉色稍變，雙手微捏，隻見兩道影晃過，長鞭已套牢他脖頸。

和繆沐更是縱自狂笑。“姓聊的，我跟你說……你太自不量力了。你速度、力量均不及我，我隻稍輕輕動個指頭，你立刻就會貫胸而死。不過……你這種樣子，我一點動手的興趣都沒有……”他抬眼，斜睨聊訣遲，隻見他臉色慘白，一襲青衣混著涔涔鮮血。“嘖嘖，你還是趁有一口氣在的時候多陪陪你的女人比較好……”

聊訣遲臉色一青，雙手加勁，長鞭卻紋絲不動，和繆沐身上似有一層無形的力，隔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把剩下的兩顆回色珠給我。”聊訣遲冷冷道。

“哈，終於意識到自己時間不多了，著急了？就這樣直接來威脅我？”和繆沐冷笑，“可惜你還不夠格！”綠光陣陣，聊訣遲往後微移，胸口卻猛然湧進一股未知的氣息，絞得劇痛難耐。

“我說過……我最痛恨你這種人了……”他俯下身，輕吹一口氣，“你就要死了，很快，很快，你就會解脫。”

聊訣遲冷眼看著他，猛然全身一顫，長鞭摔落於地，他張口“哇——”地一聲吐出血來。

和繆沐撐著下顎，嘴角滿是邪魅快意的微笑：“痛苦嗎？看著你痛苦的表情，真是讓人非常地愉快。本來如果你不來找我的話，至少還有七天可以活……可惜現在……嗯……我真是非常喜歡看你這種表情！”他從地上揀起一截彎刀斷刃，往他蒼白的臉上斜劃過去，細白的臉頰立刻沁出血來，“這樣才好看嘛，白上加紅，嗯……實在有種動人心魄的美感……”

聊訣遲嘔了幾口血，全身脫力，竟別不開臉。

“嗯……光是這樣還不夠呢，不夠淒美，不夠痛苦。我來加點調料。”他伸手托起他的臉，一紅一綠詭異的雙眼直視著他，一字一句，毫不含糊地道，“十三年前的滅族案，是我做的。”

轟地一聲，似有驚雷在聊訣遲腦中炸開。他驚愕地看著他，卻隻看到他充滿快意的微笑。身上忽然沒了疼痛，腦裏一遍遍回蕩著他那句話，他張口，聲音尖銳破碎：“你，你說什麽……”

“你那幾百個族人，都是我殺的！”

聊訣遲輕嗬出聲，胸口湧上酸楚。“……不可能……”他搖頭，語氣飄渺，恍若神智已不在此身，“那天……我用手……”他攤開手掌，那裏有著他咳出的鮮血，滿滿地染紅雙手，就如同當日——當日——他忽地一震，不可置信地抬頭望向他：“你，是你……那個人——咳——”他按著胸口，驟緊的呼吸讓他連血都嘔不出來。他卻還是死死盯著他，目光射出仇恨寒冷氣息。似要用眼神將他千刀萬剮。

當日——年幼的他目睹了母親慘死，心中悲痛陷入瘋狂。待得他回過神，身邊已躺滿親族的屍身。寒風蕭瑟，濃濃的血腥駭得他放聲大哭。有個身著黑蓑衣，頭戴鬥笠的僧人路過，雙手合十，念道：“阿彌陀佛，施主殘殺幾百條人命，天下已無容身之所。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來日施主如無處可去，可至黑暗術者相聚。”

兒時塋弱，在這慘絕人寰的悲劇麵前，隻有拚命抱住僅有的一塊浮木，哪又能去細辨真假？多年以後，他冷僻孤傲，拒人於千裏，因“災禍之子”的身份，因他慘殺幾百族人，漸漸地他也自甘墮落，終於投身黑暗術者。

此時想來甚是心驚，多年噩夢，他隻想盡快擺脫，連那僧人的出現都已近乎忘懷。

和繆沐桀桀地笑：“你想起來了，啊，真不錯，這表情。嗯，就是我，我僧人扮得不錯吧？其實……你應該要感謝我呢，看，當時我並沒有殺你……”他蹲下身，細細品味聊訣遲臉上的神情。

“為什麽！！……咳——”聊訣遲竭盡全力大吼，腥甜上湧，他仰頭，朝他臉上噴去。

鮮血立刻淋了和繆沐一身。他麵容扭曲，“呸”了一口，抽出絲巾擦去。“你想快點死是吧？別擔心，我，至少要再折磨你幾下才會讓你如願。”血汙擦去，隻見他臉色鐵青，竟似氣得顫抖，但言語之中絲毫沒流露半分，“白狐，他人很好吧？他喜歡照顧人，救人，使人快樂。不管身份高低，貧富貴賤，是好人或壞人，他統統都喜歡，統統都會救助。”

四周寂靜，聊訣遲呆呆地看著自己雙手，眼神飄忽似沒有焦距。和繆沐兀自講著，聲音漸漸柔軟，溫和，跟以前的性子重合：“白狐，他本來是隻千年妖狐，很善良的那種。我被放逐人間時，他收留了我。山林之中，與飛禽走獸為伴，倒也別有一番樂趣。十六年前，白狐出外，在一竹林中看見西征戰敗，瀕死的景禦王，便用法術將他救活。後來，景禦王聽信讒言，說喝了千年妖狐的血能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他便下死命令捕捉白狐。再後來傻傻的白狐被抓，你們元族，放掉了他全身血液，致使他法力全失，隻剩一層皮囊。然後，又將他放逐到水瑟島……嗬……”說到這裏，他目光淒涼，原本的邪魅仇恨又緩緩爬上他心頭，“你說，你們元族該不該，該不該？！”他大吼。

聊訣遲不知什麽時候已轉過頭來聽他說話，眼神古怪，怔怔地道：“……因為這樣，你攤上我們元族幾百條人命，你讓我背負這罪惡整整十三年？”他捂嘴輕咳，血絲從指縫裏流下。

“哈，你認為我過分？不，一點也不，你們元族都是些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小人！白狐好心救了你父親，你父親卻反過來害他……捕捉白狐，你知道用的什麽理由嗎？白狐法力何等高強，他們抓了無數次抓不到，後來幾百個人刷刷跪了一地，磕頭，然後文縐縐地說，國之將亡，匹夫有責。意思是，敵國正要進攻，希望能借助白狐的力量。你知道，白狐多傻，他竟然點頭跟去！哈！”他縱聲大笑，眼裏卻迸出痛恨的光，“既然這個國家當初是你父親的借口，那我不毀了它怎麽甘願！”

聊訣遲也跟著笑，胸口痛得窒息，他攥著手，又嘔出血來。

幾滴清瑩的淚水帶著破碎的一切滑落，混入汙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