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了大師的眼睛還沒有閉上,睜得圓圓的,似乎心有不甘。謝恩伸出手,在他的眼皮上一抹,把他的眼睛蓋上。同時自己也閉上眼睛,臉上呈現出百般的滋味。

誰能從他的表情中猜出他在想什麽?連謝恩自己也不清楚,他一直都認為,自己是一個很堅強的人,不管麵臨什麽,他都不會感情用事,因為他已不再相信眼淚。他憎恨仇人,幻想著仇人一個個地死在自己的刀下,他也努力地這樣做了。從他家出事的那一天起,就開始背負了這樣的使命,他並不想選擇這樣的生活,但卻是別無選擇。

誰又能完全自由地選擇自己的生活?

現在難了大師已死了,但卻不是死在自己的刀下,他有一種傷感,甚至浮過一縷同情,生前他們是仇敵,但死後,這一切也已化為烏有,就像一幕劇悄然地閉幕了,一切都煙消雲散。

“我有一件東西等著你來拿……”

到底是什麽東西?

謝恩思索著,會不會在難了大師的身上,他剛想伸手去搜難了大師的衣服,但卻注意到了難了大師的右手,右手的食指與拇指之間夾著一點紙屑,謝恩用力攀開他的手指,拿出那一小塊殘留下來的紙屑,這紙已發黃,顯然已是存放多年的了,上麵隻有一個“劍”字,其餘的已被撕去。

這個“劍”字是什麽意思?

一個人的名字?

一把劍?

一個地點?

還是另有他意?

這已是一個謎,這個謎的謎底已從難了大師的手中轉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這人正是刺出那一劍的人。

謝恩感到很迷惘,他現在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找到殺死難了大師的人,但曠野暮色已起,百鳥歸巢,人影罕跡,又到哪裏去找呢?更何況自己連對方的姓名、相貌也不清楚。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那就是離開這裏。

少林寺。

燈火通明,夜如白晝。

每晚的這個時候,少林寺早已燈熄人靜,但今晚卻不同,整座寺裏麵都燃起油燈香燭,所有的僧人都聚在頌經堂,方丈與兩位護法站在高堂之上,雙目微閉,口中念念有詞,下麵的眾人也跟著一起默哀,超度著兩位剛逝去的亡魂。

“少林寺乃清靜修身之地,正氣凜然,與世無爭,沒想到已平靜了那麽多年,今天又為塵世牽涉,禍我子弟,實屬不幸,阿彌陀佛。”方丈睜開雙眼,接著道:“凡事皆起必有因,此事應細究清楚,還我少林寺之聲譽,你們如何看法?”

達摩院高僧釋武道:“事發不久,我接到巡守夜僧的稟報,立即趕到藏經閣去,但為時已晚,兩名看守藏經閣的弟子已遭不測,室內經書零亂,刺客也不見了蹤影。”

方丈道:“事發當時誰在場?”

釋武道:“是達摩院的弟子虛懷首先知曉後過來告知的。”

虛懷道:“弟子夜半巡至藏經閣,發現裏麵有人影晃動,想過去看個究竟,但藏經閣卻是小僧禁止進入的,所以隻有大呼,眾僧趕過來後,就過去通知釋武大師了。”

釋武接著道:“我進去的時候,兩名看守的弟子已氣絕,傷口在咽喉處,細小扁平,應是利劍所刺,但出手之快速、利索,實乃罕見,看守藏經閣的弟子武功也非同一般,室內沒有打鬥的跡象,刺客武功高深莫測,弟子蒙愚,實不知對方所謂何人。”

方丈道:“阿彌陀佛,對方武功如此之高,此次前來目的何在?”

釋武道:“藏經閣內雖經書零亂,但並未丟失,顯然刺客來意不在本派武功,而藏經閣除本門武功秘笈和其他佛理經書外,別無他物,刺客像要在此拿走一樣東西,到底是什麽?意圖何在?本僧目前也未曾明知。”

方丈道:“凡事必有因果,總有真相告白的一天,明日了卻善事後,釋武,你下山追查此事,其餘子弟嚴加護守本寺,藏經閣入夜後由羅漢堂忘塵大師加護。”

兩位護法隨著方丈步出堂外,眾僧也慢慢散去,隻有巡守的弟子還在走動,少林寺又趨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