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萬裏伏一直待在他的小樓裏，哪兒也沒去。”嶽霆說道。
麟嘉在客廂內遲疑不決，虛淵與薛荔坐著，各自沉吟不語，對公司派來說，森羅與參天明顯已成為了盟友，符晨曦下落不明，牽扯到蒼霄的勢力格局，薛荔自然也無法坐視。
曹靖霏說：“現在一時正在風頭上，他不可能會去找被關押起來的符晨曦。”
“我倒是覺得。”虛淵緩慢說道，“很有可能符晨曦就被關在他的小樓裏頭。”
麟嘉搖頭道：“問鼎峰書閣隻是一座尋常小樓，沒有什麽暗室。整個青峰，也從未有地牢等處。”
“也許隻是你沒發現。”薛荔說。
“不可能。”麟嘉說，“當年我可是青峰的每一個角落都去過，你覺得我會不知道？”
薛荔：“那你都走了這麽久了，怎麽知道萬裏伏會不會新挖一個藏人的洞？
麟嘉：“……“
曹靖霏聽符晨曦說過，麟嘉從前也是個闖禍精，想必什麽禁地，劍塚，乃至每一個長老的書閣都經常亂闖，在這點上倒是可以信他。但無論如何，還是得去查一下。
“若用一個什麽法寶將他收了呢？”曹靖霏問。
麟嘉說：“以前……萬裏伏隻有一個當年據說傳至大禹的煉妖鼎，確實能困住妖怪一時，但需要時時注入法力維持，否則妖怪一下就逃竄出去了。除非他得到了什麽新的寶物，自行煉化，倒是有可能。”
“今天夜裏，你們最好去他的書閣看看。”虛淵說，“說不定能找到什麽線索。符掌門被扣住，他的隨身法寶呢？必定藏在什麽地方，隻要找到了就好辦。而天煌與燎原的人來了以後，待我與滄源大師前去應付。”
曹靖霏眉頭深鎖，符晨曦已失蹤有一段時間了，時間拖得越久，就越容易夜長夢多，她最怕的就是萬裏伏見事情敗露，狗急跳牆，殺人滅口。那樣不管最後如何報複，慘劇都將徹底釀成，再無法挽回。
步光換了身白袍，在小樓內梳頭，大白與牡清遠遠地躲在竹林中等候。見萬裏伏走後，步光招手，兩妖才疾速前來。
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想起在萬裏伏房中瞥見的那樽盆景，興許是一條重要的線索。
萬裏伏讓她先住在問鼎峰內，待他安排妥當，於主殿內召集各派，敲起鍾聲時，便讓步光前往主殿，指認曹靖霏。她長發飛散，在耳畔佩上五光寶玉，轉身走進萬裏伏的書閣裏。萬裏伏出去了，黃昏時書閣中一片昏暗。後窗台上放著那樽盆景，盆景中溢出水，從三樓高低落下去，落在樓後的淙淙泉水之中，消散無形。
大白正瘋狂地在房間中四處嗅，到得盆景前驀然抬頭，伸出爪子要去扒，步光馬上製止了它。
青銅盆上有著奇異的如同法陣一般的暗紋，下有“青峰如芥”二字。步光掐了個指訣，正要默念咒文，全身卻一時氣血翻湧，壓抑不下，險些吐出血來。
她已無法再使法術，好半晌平心靜氣後，朝大白說：“大白，借你內丹
一用。”
大白毫不猶豫吐出內丹，步光捏住那內丹，以妖力注入全身，借到妖力後朝盆中一送。頃刻間暗紋發出光亮，籠罩步光全身，刷然一聲將她縮小，送進了盆景裏！
符晨曦在黑暗中耐心等候，他知道萬裏伏隻要來了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無論外頭發生什麽事，現在局麵正在緩慢地朝著對自己有利的方向傾斜。
他也知道，自己簡直是一塊燙手的山芋，在這場較量中，最為恐懼他的，恰恰就是萬裏伏自己。
突然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似乎不是萬裏伏與單符的步伐，又有人來了？是誰？！
“唔唔唔！”符晨曦馬上掙紮，發出聲音。
是曹靖霏來救他了？！符晨曦不斷搖晃鐵鏈，發出聲響，那身影出現在洞口處，竟是步光！
符晨曦愣住了。他已瘦得不成人形，一身汙髒，步光眼神中充滿了難過之意。
兩人靜靜對視，符晨曦站在暗處，而步光則站在光下，一時間兩人沉默無言相對，符晨曦依稀隻覺得自己又產生幻覺了，他側頭端詳步光，眨了眨眼睛，側過頭去，開始思考，什麽時候曹靖霏才會來救自己。
鍾聲隱隱約約傳來。
“符晨曦？”步光顫聲道。
符晨曦猛然轉頭，不是幻覺！真是步光？！他馬上猛烈地掙紮起來，步光焦急上前，卻突然止住腳步，望向符晨曦背後，眼中充滿了驚懼！
符晨曦：“？？？”
步光目光挪向符晨曦，複又越過他投向背後的洞壁，難以置信道：“這究竟是什麽？”
就在符晨曦的背後，足有數丈高大的千年太歲如同起搏的心髒，覆蓋了近十丈方圓的山洞內壁。而無數堆積的肉群則簇擁著其中的一隻巨眼，在不斷轉動，那眼睛時不時轉向步光，定定地看著她，又望向符晨曦。
萬裏伏什麽時候培養出了這麽大的怪物。步光手持皓月劍，起初不敢上前，但漸漸地發現太歲對自己並無敵意，便涉水過去，來到符晨曦身前。
符晨曦嗚嗚連聲，步光緩慢靠近他，符晨曦示意把自己嘴上機關解開，步光一聲歎息，閉上雙眼，朝符晨曦伸出一手。
她的鬢角處，五光寶玉閃爍著瑰麗的光芒，溫潤冰涼的手掌覆蓋在符晨曦側臉上，依稀讓他想起了某種久遠而模糊的回憶。
“對不起，符晨曦。”她哽咽道。
符晨曦心裏呐喊道：那你倒是把我放下來啊！
她十分難受，退後半步，抬頭注視拴著符晨曦的鐵鏈，說：“這是萬裏伏親手打造的玄鐵鏈，上刻符紋，皓月劍雖削鐵如泥，我卻修為盡失，無法斬斷……”
修為盡失？符晨曦睜大雙眼，心想你發生了啥事？
步光說：“我去找人來幫忙。”說畢便要轉身離開。
“嗚嗚嗚！”符晨曦不斷掙紮，意思是你好歹先把我嘴上機關解開，讓我說句話！
符晨曦：“……”
把我嘴上機關解開啊！符晨曦在心裏咆哮道，還能
不能讓人說話了！然而倏然間，背光的大門前出現人影，驀然發出一道劍氣。
步光完全無法抵擋，一招皓月劍脫手，又一招被擊昏，符晨曦發出一聲咆哮。
單符緩步走了進來。
符晨曦：“……”
符晨曦與單符對視，單符先是看到符晨曦背後那物，瞬間一驚，情不自禁退後半步。
符晨曦：“？？？”
背後那玩意兒有這麽恐怖嗎？符晨曦苦於不能轉頭，否則真想看看萬裏伏所說的太歲究竟是什麽三頭六臂的妖怪。
“這……這……”單符震撼至極，半晌說不出話來，隻道，“當真是別有洞天……”
符晨曦心裏吐槽萬裏伏這保密工作也做得太爛了，怎麽一個兩個都來了？曹靖霏！你到底在哪兒？老子等你都等得發黴了！是時隻見單符繞著水池走了幾步，符晨曦心生警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單符隻嘿嘿一笑，原來他準備日久，偷學萬裏伏封印之術，先前便覺得萬裏伏這盆景有蹊蹺，來過幾次，發現山洞中有一巨門，封死後不能進入。
這次步光進了小樓時，單符便覺得可疑，躲在暗處觀察一番，見步光許久不出，或許有戲，便也擅自潛入了萬裏伏書房。沒想到誤打誤撞，居然闖入了山洞中。
“嗚……”符晨曦眼望地上步光。
單符笑道：“符掌門！您不知道，步光是個叛徒！方才我恰好出手，替您解決了！外頭的妖怪我沒動，是你們公司派的吧？”
符晨曦懷疑地看著單符。
“符掌門。”單符十分抱歉地說，“當年你在青峰時，我便一直景仰你的為人。徐師兄生前，也至為照顧我這小師弟。天劫來時，萬師兄想上位，我是一直不讚成的……”
符晨曦心想你這家夥，究竟搞什麽玄虛？突然他想起，墨陽曾經說過的話，單符想除掉萬裏伏，取其位而代之……是了。他想趁機扳倒萬裏伏？外麵一定是出什麽事兒了。
“唔。”符晨曦示意他快點上來，把嘴上的機關卸掉，又朝步光所在的位置抬了抬下巴，意思是你把步光帶出去，放我出來。
“眼下主殿上，外頭眾派齊聚。”單符說，“要萬師兄給個說法，老實說，從最開始我就不讚成這事兒，符兄弟你年輕有為，修為強絕，又與各大派交好，奔雲會長也要和你稱兄道弟……”
符晨曦心想行啊，我答應你，你倒是先讓我說話！
說話間單符一邊觀察符晨曦，一邊觀察昏迷的步光，又一邊觀察符晨曦背後那太歲，確認沒有危險後緩慢靠近符晨曦，試著拉了幾下他的腳鐐，說：“這玄鐵鏈乃是萬裏伏讓我打造，須得請來青峰鎮派之劍，方能破解……”
符晨曦朝單符怒目而視，心道讓我說話！
單符恭恭敬敬說：“我這就去找人來幫忙！”
符晨曦：“……”
說畢單符又去檢查步光脖頸脈搏，確認沒有問題，便匆匆離開了。
符晨曦當真沒脾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