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啪。”

清脆聲響,符晨曦臉上挨了結結實實的一耳光。

符晨曦陡然睜眼,清醒過來,大怒道:“反了你了!敢打掌門?!”

牡清一臉無辜,戰戰兢兢地說:“他們讓我打的……掌門息怒。怎麽叫都叫不醒您……”

夔龍靈牙幻化為人形,露出犬齒,表情微微抽搐,大白則蹲在一旁朝符晨曦呼哧呼哧地吐舌頭。

從相柳身上拔下來的兩把刀劍被棄在地上,風平浪靜,迷霧已經退卻,現出晴朗的天空。

九頭大蛇癱在不遠處的灘塗中央,後卿正在挨個檢查蛇頭情況,符晨曦見狀心裏一驚,不會吧!死了?!虛淵則站在遠處,與後卿交談。

符晨曦忙撿起刀劍,快步過去,虛淵見符晨曦醒來,正要道謝,符晨曦擺手謙讓,說:“不必謝來謝去的了,情況如何?不會是死了吧。”

符晨曦拔出刀劍後,那九頭蛇體形縮小了不少,也是十分詭異,現在癱軟著一動不動。

“應當還活著。”後卿檢查了蛇軀,說,“但要如何帶走,卻是個麻煩。”

虛淵已從後卿與靈牙處聽聞了經過,說:“符掌門為何拔下此劍?其中又有什麽蹊蹺?”

符晨曦自己也是一頭霧水,將刀劍遞給虛淵,雙方簡單地交換情報。方得知原來虛淵帶著一眾參天弟子前來尋找妖王,好不容易進入了望帝群島腹地,尚未開口,卻發現這“妖王”無法溝通,一見眾人後,便暴起而攻之。

“其他人呢?”符晨曦說。

“都已死在了相柳的毒火冰霜之下。”虛淵說,“餘我一人,興許就在它即將吞噬我時,你們來了,方撿回了一條命。”

符晨曦:“……”

“節哀順變。”後卿說。

虛淵歎了口氣,答道:“若能將它帶回,找到震懾群妖的方法,也是好的。人終將有一死,以天地為棺槨,日月星辰為連璧,不過是回到虛無中去罷了。”

參天弟子陪伴虛淵出行的有十七人,盡歿,符晨曦聽了,心中實在不是滋味。

符晨曦歎息,說:“也沒想到妖王如此……”

“切莫自責。”虛淵一邊檢視符晨曦的刀劍,又答道,“蒼霄死在黑潮之中的百姓,又何止百千?隻要能解去這場災難,一切都是值得的。畢竟他們跟隨我出來,便早有準備。修行之人,修的道,便是勘破生死,若連這都看不開,又如何去窺天道?”

符晨曦點了點頭,後卿說:“相柳還未死去,心髒仍在跳動,可令其將功補過。”

“當心點兒。”符晨曦仍對這大蛇心有餘悸,提醒道,“可別突然醒了。”

“符掌門。”虛淵撫過符晨曦從大蛇身上拔下來的刀劍,聽完符晨曦所轉述,拔下刀劍一刹那感知的回憶,說,“此器乃是古物,遠久得連九霄之中,也極少有人認識。也許古物的來曆,你隻能問相柳了。但是關於‘伏魂’,也許參天經卷之中,有關於它的記載。”

三人沉吟不語,站在相柳的身軀旁,最後虛淵說:“待此間事了,你可來旻霄參天塔走一遭,屆時我們再弄清刀劍來曆。”

“那它……”符晨曦心想撿到古物,似乎又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要上交國家麽?

“這是符掌門所得之物。”虛淵說,“自然由您保管。”

符晨曦一想也是,這倆東西拿去奔雲商會,說不定能賣不少錢,一千萬銀貝不知道賣得出去不,大不了就扔給赤將子暝抵債……不行,太危險

了,萬一他拿著它們來砍自己,不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後卿說:“刀劍上氣息凜冽,想必曾持有它的主人,也是正氣凜然之人。你手中並無趁手兵器,不如起個名,自己用罷了。”

符晨曦除了翅膀法寶就隻有個捆妖繩,以及一大堆拿來收妖怪用的白板畫卷,這麽想來,身為一派掌門確實過得挺寒酸。

但先前所用的劍,乃是徐茂陵所賜,雖非神兵,卻也是來到九霄後,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師父親手冶煉,並在少年時用過的兵器,符晨曦才一直沒有放棄它。

徐茂陵生前授劍後,也曾朝符晨曦提到過,兵器、法寶俱是身外物,身外物總有一天將離去,最重要的,乃是持劍的心,以及一身誰也奪不走的技藝。但就在天劫來臨之前,徐茂陵仍墜入了自己的執念中,為了掙紮,突破天輪的禁錮,而出手搶奪天樞弓。

後來步光便讓他將徐茂陵所授的無名劍帶在身邊,以時刻提醒自己。

“叫什麽名呢?”符晨曦覺得若趁手,偶爾用用還是可以的,說不定能開發出什麽新功能,隻是回去後,還得尋找刀譜,練練刀劍齊用的武藝。想來也會很難。

“日月刃?”符晨曦說,“天地刀劍?”

虛淵與後卿一頭黑線,符晨曦見刀劍柄上有黑白太極勾玉之形,乃是一刀一劍的配對,說:“當時叫什麽……輪來著?要麽就叫黑白輪吧?可是……陰陽刃是不是好聽點兒?”

他左手持刀,利於砍劈,右手持劍,來回突刺,嚐試著朝裏頭注入靈力,刀劍上一黑一白的太極勾玉感應到靈力,瞬間亮了起來。

與此同時,相柳的身軀也隨之一動。

三人同時一驚,馬上轉頭看。符晨曦撤去靈力,相柳又躺了下去。

“怎麽回事?”符晨曦問。

虛淵:“方才它動了!”

妖怪們頓時“哇”的一聲大叫,躲得遠遠的。

“醒了。”後卿摘下背上長弓,彎弓搭箭,說,“當心。”

相柳又安安靜靜,一動不動,符晨曦滿頭疑惑,低頭看手中兵器,再次注入靈力,相柳仿佛感覺到了,一個抽搐,不斷扭動。

這下三人馬上退開,符晨曦正要提醒門下弟子當心時,回頭一看,果然全跑光了!

不會吧?!這還是個遙控器?!符晨曦拿著刀劍,心想這陰陽刃和相柳有什麽感應麽?

“你做了什麽?”後卿問。

“我……”符晨曦刀劍交叉,手腕運勁,以靈力朝武器上一送。

相柳頓時一聲嘶吼,如夢初醒,九個頭一起立了起來,遠處不知躲在何處的牡清頓時駭得魂飛魄散,大叫媽呀。

“當心!“虛淵大聲道,手中綻放光芒,要與相柳搏鬥。

相柳卻仿佛十分痛苦,九個頭不住亂舞,看得符晨曦腦袋發暈。試想象九個蛇頭一直在麵前揮來舞去,簡直是混亂無比。符晨曦撤去靈力,陰陽刃不再發光,然而這次相柳沒有再倒下去,而是慢慢平靜下來。

“妖王?相柳!”符晨曦大聲道,“聽得懂人話麽?”

相柳九個頭四處亂晃,仿佛在尋找什麽,最後其中一個頭瞥向符晨曦,繼而其餘八個頭一起轉了過來,同時湊向符晨曦、後卿與虛淵三人。

那場麵極其詭異,三個人頓時被九個碩大的蛇頭所包圍,緊接著,蛇頭們又紛紛轉向符晨曦,注視著他手中的刀劍。

“它聽不懂人話。”後卿說。

“不應該啊。”虛淵疑惑道,“按

理說,這等妖階的巨獸,應有人形才對。”

這時候的相柳較之符晨曦初見,已變小了許多,直立起來卻仍舊有個五六米高,蛇頭如同巨大車輪,蛇頸則如水桶般粗,鱗片閃閃發光,別有一番威風。它的十七隻蛇目如同閃閃發光的金色寶石,其中俱倒映著符晨曦手中的刀劍,如同萬花筒中的重影。

“它認識這武器。”符晨曦朝虛淵與後卿說。

繼而他把武器稍稍前送,其中一個蛇頭便退後些許,吐出蛇信。其餘幾個蛇頭繞著符晨曦轉,觀察他的容貌。

“這是在掃描?”符晨曦嘴角抽搐,提醒相柳道,“喂,當心脖子打結。”

相柳睜大眼睛,一臉無辜,後卿說:“你試試號令它。”

符晨曦走開幾步,拿著刀劍比畫,相柳便跟了過來。

符晨曦:“……”

“這什麽意思啊啊啊!”符晨曦說,“你以前是寵物?!”

虛淵如釋重負,說:“它一定認得那刀劍,隻是不能口吐人言。”

符晨曦說:“也許它認錯人了……”

說著,符晨曦將陰陽刃收回了乾坤囊中,手腕一抖,兵器便消失了。

相柳:“?”

符晨曦做好了被相柳攻擊的準備,然而即使兵器被收起,相柳也不再攻擊他,而是九個蛇頭睜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他。符晨曦頓時有種收了個寵物的感覺。

“來哦。”符晨曦說,繼而朝前走了幾步,相柳便跟了過來。

“坐!”符晨曦說。

相柳沒聽懂,九個蛇頭一起眨眼,莫名其妙地看著符晨曦。

“你當它是狗啊!”靈牙終於忍無可忍道。

“握手!”符晨曦說。

眾人:“……”

符晨曦抬起手,相柳疑惑地觀察片刻,繼而把中間的一個頭伸了過來,符晨曦便伸手摸了摸它。相柳的眼睛眯了起來,似乎很開心。

繼而所有頭爭先恐後地湊上前,讓符晨曦摸。

靈牙、虛淵、牡清……大家目瞪口呆地看著符晨曦,符晨曦還想讓它打滾,虛淵忙咳了聲,勸道:“符掌門……靖霏還在赤將子暝手中,不如我們……”

“對。”符晨曦想起來了,說,“得盡快回去。”

他試著用畫卷收相柳,畫卷一抖,轟然巨響,相柳隻乖乖不動,符晨曦隻覺眼前一花,沒了?

相柳沒了!就這麽收進來了?符晨曦驀然低頭看畫卷,畫卷中現出一個模糊的灰影,能收不能放也沒用啊,於是他又試著放了出來。

於是相柳那賣萌的臉又出現了……

“它以前一直是這樣嗎?”符晨曦朝後卿問道。

“當然不是。”後卿答道,“否則如何當妖王?”

符晨曦示意三妖靠近,眾妖怪不知何意,紛紛靠近了些。

“殺啊——”符晨曦陡然叫道。

相柳瞬間露出利齒,朝向三隻妖怪,凶形惡狀,妖怪們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大叫媽呀,四處奔逃。

“你做什麽!”靈牙也被嚇了一跳,跑出幾步。

符晨曦又說:“好!不殺了!”

相柳又回來了,繼續賣萌。

收放自如——符晨曦相當滿意,一直以來都覺得靈牙這家夥有點兒狂,其他妖怪大多戰鬥力平平,相柳當真聽話又有戰鬥力。

“走!出發回森羅!”

符晨曦把妖怪與相柳都收進畫卷裏,帶著後卿與虛淵,翻上靈牙背脊,出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