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氣根一發動,頓時鋪天蓋地,空中飄飛的水母紛紛降下,與無處不在的樹木根須融合,一時間深淵內綠光大作。符晨曦暈頭轉向,在樹根中躲避,奈何空間太過狹小,每次翅膀一展開便被氣根纏住,難以靈活避讓。

步光喝道:“低頭!”符晨曦頭下腳上地被拖拽在半空,聞言猛一低頭,緊接著數道劍氣射來,斬斷纏著他手腕腳踝的氣根。頃刻間曹靖霏又一聲尖叫,剛要施展法術,手裏的經文便被藤蔓一抽掉落,戴著參天手套的一手也被纏住手腕,猛力掙紮,卻動彈不得。

符晨曦忙去救曹靖霏,步光手中劍卻被根須纏住,場麵之混亂,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我抓住你了!不要放手!”眼看氣根越來越多,符晨曦抓住曹靖霏的手,把她拖出來後,便馬上轉身去回救步光。不料橫裏又有無數氣根飛來,將曹靖霏與符晨曦瞬間擊落。那一刻符晨曦已抓住了步光的手,死活不放,與曹靖霏、步光一同被拖進了氣根包裹的最深處。

“劍……”步光還沒來得及說完一句話,就被密密麻麻飛來的氣根,捆在了符晨曦身上。

符晨曦驀然想起在禹陵裏時,和步光因蛇軀貼到一起的那一刻,然而這次變本加厲——曹靖霏與步光同時被綁在了符晨曦身上,一個從前胸,另一個從後背緊緊地貼著他。

“用法寶!”步光喝道,“麟嘉呢?!”遠處一陣法術爆裂聲響,麟嘉似乎正在與氣根殊死搏鬥,符晨曦感覺到體內的力氣正在源源不斷地被抽走,頓時大驚。

“這樹根會吸靈……快想辦法……”

曹靖霏艱難道:“正在……用了!”

轟一聲氣根爆破,五靈元素符文飛速旋轉衝出,伴隨著漫天桃花瓣飛散,猶如利刃四處切割。

曹靖霏與步光一同將符晨曦拖了出來,氣根卻仍未肯罷休,朝著三人追去。

“麟嘉!”符晨曦四處張望,驀然見外圍被氣根糾纏著的麟嘉。麟嘉朝三人喊道,“當心背後!”

符晨曦一轉身,避開氣根的抽打,麟嘉衝來,與步光、符晨曦、曹靖霏背靠背,朝外抵擋氣根。

符晨曦心道:鎮定鎮定……老子連龍母都打過了,還怕你們這些樹不成!

四人一邊避讓一邊四處飛速瞥掠,符晨曦頃刻間發現了一個安全區域,馬上喝道:“往中間躲!”緊接著與步光、曹靖霏飛速射向中央那冒著黑色霧氣的碩大水潭。水潭邊上有一萬年烏木橫亙,如同台座,四周氣根緊追不舍,飛速朝著中央匯聚。眾人逃到中央水潭邊上,拜靈族樹人紛紛朝他們走來,驅趕著漫天的氣根,如同瀑布般,包圍圈朝著中央匯聚。

“現在怎麽辦?”步光背靠水潭喊道。

麟嘉狼狽不堪、灰頭土臉地落下,喊道:“我去引開它們!“

“你會死的!”符晨曦道,“樹根會吸靈!”

符晨曦隻是被吸了不到數息,便覺渾身乏力,千萬不能再碰到這些樹根。

步光慢慢地退向水潭,左手因脫力而不斷顫動,符晨曦四處查看,問:“靖霏,你的經文呢?”

曹靖霏的經文早已不知道掉去了哪裏,更不敢在此地貿然使用禁咒,唯恐將整個青丘炸塌下來。而四周包圍圈漸漸進一步縮小、圍攏,符晨曦退著退著,驀然發現那烏木台座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反光。

眾人退到烏木台座前,符晨曦無意中以左手一按,摸到烏木台表麵的東西。

“這是什麽?”符晨曦皺眉回頭道。

符晨曦看著烏木台上的東西,那是三根閃光的線!線下則是無數奇異的文字。眼看拜靈樹人越逼越近,各自發出奇異的嘶啞叫聲。符晨曦已不及細想,猛地按下了那幾根線。

“嘣”的一聲雜亂聲響,半空中的氣根為之一頓,接著繼續朝他們射來。步光喊道:“當心!又來了!”

“等等!”符晨曦仿佛明白了什麽,用力一拉烏木台上的線。頓時深淵中發出一聲清越聲響,空中的樹木氣根與拜靈怪物同時為之一緩。曹靖霏、步光與麟嘉驚詫地望向符晨曦。

“奏效了!”符晨曦又撥弄幾下,發現每當自己撥出聲音時,敵人就會退後些許,聲音停下之際,樹根再次逼近。符晨曦隨手亂撥,發現樹根與拜靈族也隨之不規律地扭動。

五根金屬線,橫亙於烏木台上……符晨曦倏然明白了,他還記得曹靖霏不久前在銀瀑鎮中教過自己的指法。於是他按著弦,斷斷續續彈奏,那植物仿佛聽得懂琴聲,在音律之下漸漸退去。然而烏木琴終究缺弦,到得不成調時,拜靈族便又操控氣根上前,欲襲擊眾人。

“試試看把它接上。”曹靖霏說。

“接不上的,都是金屬弦!”符晨曦說,“這兒的琴,好像就是青丘中央的控製台……我來!”

符晨曦捋起袖子,回憶起曹靖霏教過自己的音階與音符。

彈不出連貫的樂曲,老子換首簡單的還不行麽?!

幽暗深邃的地底空間,符晨曦按著琴弦,依不久前曹靖霏所教他的記憶,撥出第一聲琴響。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符晨曦當年學吉他時隻學過兩首,一首是泡妞用的生日歌,另一首是入門必學小星星,迄今仍記得簡譜。曹靖霏在三根弦上彈出的五個音,經符晨曦換成現代音階後,那曲聲也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眾人屏息,符晨曦在斷了兩根弦的五弦琴上,用最簡單的音符斷斷續續彈完了整首生日歌。漫天氣根就在“祝你生日快樂”的樂曲下,漸漸退去,拜靈族也隨之在這音樂中退散。

最終,符晨曦在“樂”的尾音上,三弦齊震,餘音繞梁。麟嘉、步光與曹靖霏麵對這首《生日快樂》,簡直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萬籟俱寂,氣根合起,將拜靈樹人包裹其中,綠光水母再次從樹木根須中析出,在空中飄飛,原本包覆水潭的複雜根須則神奇地落在水潭四周,並未再度包覆水潭,仿佛刻意與古琴保持距離。

青丘底部深淵中,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符晨曦籲了口氣,喘息,心有餘悸地看眾人。

麟嘉小心地將眾人武器法寶撿回來,曹靖霏難以置信道:“方才你彈的是什麽曲子?”

符晨曦尷尬非常,忙道:“不要問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數人聚在烏木台前,觀察台上銘刻的古代文字。曹靖霏驚訝道:“這兒也有字!你們看!”

烏木台下方長滿青苔,被掰落後留下了大量的奇特文字,就連精研九霄各地古文的曹靖霏也看不懂。“這是太古時代的象形文。”步光低頭看台下周遭的文字。

“等等。”符晨曦說,“我好像認識……”

“你認識?!”曹靖霏與步光滿臉詫異,看著符晨曦。

“我不是認識字。”符晨曦定了定神,答道,“我是……知道這是什麽字。”

烏木台周遭的字,一瞬間就印證了符晨曦那夜與赤將子暝對話時,所有的猜想!令他對九霄與自己所身處的現實世界,刹那間就有了模糊的輪廓——因為這是遠古時代的象形字!

九霄中的字體經過演化,雖俱是小篆漢字,卻有大量的文字與現代社會不同。語言也帶著奇怪的音調,是以,初到九霄時,符晨曦通過交談從彭叔處,來逐漸學習語言,進入青峰

派後又跟著麟嘉學認字寫字,堪堪至今一年多,方能勉強看懂九霄的文字。

從文字與語言上,他根本無法判斷出,兩個世界是否在某個特定的時刻,有著共同的曆史。但最強力的證據,就在這兒!從前符晨曦學繪畫課程時,選修過中國古代象形字這門課程。而烏木台周遭刻的象形文字,雖然具體意義不明,但符晨曦已認出了好幾個,包括“日”“月”與“我”等字,明顯與現代社會的古老文字完全相同!

“步光,你看得懂麽?”符晨曦問道。

步光淡淡道:“參天派無所不知,自己翻譯吧。”

“我也不清楚。”曹靖霏倒是誠實,不懂就不懂,沒什麽好辯的,“師父隻在手劄上提到過,此地乃是許多年前,半神神農所住過的地方,具體如何,就沒有記載了。”

步光與曹靖霏在公司派中吵完,依舊看對方不怎麽順眼,然而為了共同的目標,調查黑氣的來源,仍暫時放下了衝突。符晨曦朝步光投去請求的眼神,步光沉吟片刻,朝符晨曦投來疑惑的一瞥。符晨曦說:“大師姐,我知道你懂這文字。”

步光昔時於青峰派中博覽群書,且通曉上古劍譜、心法,其中有少量典籍便是以這象形文字所寫。符晨曦開口請求後,步光便淡淡地讀了出來。

“餘此生五十有七,自離開湯穀神農架後,雲遊四方,流浪天涯……”

這是神農留下的文字?!符晨曦聽了第一句,心髒驀地狂跳起來,眾人紛紛表情嚴肅,仿佛在數千年光陰的場合中,瞥見了一位遠古旅人的日記本。

“……生平所付出之心力,盡被諸神所奪……”

“什麽?”符晨曦詫異道。

“你還聽不聽?”步光冷冷道。符晨曦忙示意步光繼續往下說。

“生靈之道,天意如此。於諸神眼中,此舉乃是僭越神責,更遭青兒背叛,不得不暫且放下,來到此地,山丘拱立,樹木繁盛,是以喚其為‘青丘’。自此習練伏羲……以琴馭靈之道……”

步光努力地辨認著底下的字,時日久遠,字體已顯得斑駁不清。

“什麽意思?”符晨曦又問:“伏羲‘以琴馭靈’之道?”

“傳聞上古時製琴之人乃是人族始祖伏羲。”步光解釋道,“是他製造出了天地間的第一把琴……讓我看看……始祖以琴聲撫平人心悲痛,驅逐……夢魘……”

符晨曦隱隱約約感覺到了某個關鍵點,尚未想清楚時,步光又道:“餘卻在青兒離開後,以琴聲抒發內心絕望、憤怒,琴音駕馭草木,令其瘋狂生長,成為囚籠,再……”

符晨曦越聽越覺得嚴重,隻聞步光又說:“……化我魂靈於草木之中……再後麵就看不清了。”

“夢魘。”符晨曦說,“是不是就是噩夢的意思?也許這兒就是那股黑氣的源頭。”

曹靖霏說:“方才那黑衣女人跳進這水潭中,到現在還沒出來,是怎麽了?”

經她一提醒,眾人才想起,符晨曦走向水潭,回頭看步光與麟嘉等人。

“她就這麽消失了?”麟嘉詫異道。

“底下說不定還有空間。”符晨曦說,“你們在這兒等,我下去看看。”

“我與你一起去。”步光答道。

麟嘉說:“我去吧。”天寒地凍,讓兩個女孩子下水,總有點不合適。

符晨曦答道:“這水裏滿是黑霧,不知道下水以後會遭遇什麽……”

此時,符晨曦突然想起了赤將子暝所言,那噩夢與黑氣的關係。

“大夥兒在岸邊等著,一旦有什麽動靜就拽我上來。”

“等等……”

“別說了。”符晨曦隱約覺得,步光戾氣太重,下去多半會出什麽問題。而曹靖霏會撫琴,留在上頭,也好接應。麟嘉正好當當和事佬,免得她倆又因為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吵起來……

算了算了,還是我去吧。每次都是他,符晨曦已經認命了。說畢符晨曦取出捆妖繩,一頭係在自己腰上,脫了外衣,回頭看三人,舒了口氣:“希望不要被凍死。”

就在符晨曦跳下水前的一刻。麟嘉滿臉疑惑地說:“你該不會打算就這麽跳下去吧。”

“當然啊。”符晨曦答道,“否則?”

曹靖霏說:“你為什麽不開氣罩呢?”

符晨曦:“……”

符晨曦心想:被你們打敗了,幸好在跳進水潭前的一刻,曹靖霏還是一番好意提醒了自己,看步光眼中,卻大有幸災樂禍之意。

(三)

黑暗的深潭中,一道白光拖著水流卷動產生的氣泡不斷進入最黑暗的深處。

符晨曦尚是第一次在水中使用“先天一炁”產生的氣流護罩,感覺十分怪異,就像煮沸了身邊的水一般,令黑色冰冷的水自動散開。然而這氣罩維持時間十分有限,不到一炷香時間,就得盡快浮上水麵。而且隨著越潛越深,符晨曦開始感覺到,水中的黑氣正在不斷析出,並包裹了自己的氣罩,朝著他的身體襲來。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符晨曦不禁緊張起來,直到水潭最深處,那裏已是墨一般的漆黑,黑氣也越來越濃重。他有著不祥的預感——終於找到了黑氣的源頭!早知道應該把赤將子暝一起叫過來……這麽單槍匹馬,就怕……倏然間,他又瞥見了在水潭的最底端,懸浮著一個人。

正是那個黑衣女子!她仿佛溺水了一般一動不動,全身浸泡在水中。而在她的麵前,則是一團碩大如同有生命般的黑色霧團正在不斷活動,同時探出觸須,纏繞著溺水的黑衣女子!

符晨曦心髒狂跳,加快速度,在水中的氣團拖出一連串氣泡,如同黑夜裏墜向大地的一枚彗星,黑霧一感覺到他的靠近,瞬間體積暴漲。“喂!”符晨曦大喝道,“醒醒!”

那黑衣女子紋絲不動,符晨曦以最快速度到了她的跟前,猛地抓住她的腳踝,緊接著轉身朝水麵射去!說時遲那時快,黑色氣團中發出一聲隱隱約約的咆哮!黑氣瞬間化作無數旋轉的觸手,追著符晨曦而來,在他的氣罩上不住糾纏,瞬息間已滲入了氣罩之中,朝他不斷襲去。瞬間符晨曦意識到危險,猛地一扯捆仙繩。

氣罩變得漆黑,符晨曦腦海中嗡的一聲,終於知道那“噩夢”的感覺究竟是何等滋味了。

無數的負麵情緒在他內心湧起,小時候父母的爭吵與對毆,父親狠狠摔上門的巨響,同桌輕蔑的眼神,外婆去世時慘白色的靈堂……

……第一份工作裏主管的訓斥,一生摯愛的女孩在風雪漫天的冬夜中決然離開,同事的背叛,房東的嘴臉……無數悲傷、恐懼、憤怒與絕望蜂擁而來,一瞬間將他淹沒在了黑暗裏。

生存的念頭刹那離他而去,取而代之的是無止境的寒冷與黑暗。

“活著無比疲憊,人生如此絕望,你在這漫長的光陰中忙碌,一切究竟又是為了什麽?”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畔說,“想想清楚你所遭遇的背叛……在這輪回之中,背叛永不停止……”

一聲巨響,回憶被徹底擊碎,符晨曦的氣罩驀然消失,刺骨的水流湧來,將他卷進黑氣最深處,隨之而來的,則是過往景象飛速閃過。黑暗之中,曾經的愛人踏上離開的火車,消失在遠方。

第一份工作,同事與下屬在會議室中,約好一般的群起而攻之。

青峰派中,捅進自己後頸的那把匕首,那一刻,他的靈魂仿佛以出竅

的形式站在一旁看著,並看見了站在自己身後,一身白衣的步光……

符晨曦全身僵直,無法抑製地全身發抖,但他握著那黑衣女子腳踝的手仍緊緊攥著,不曾放開。

頭頂水潭的表麵,光芒照下,就像天劫到來之時,徐茂陵轉身毅然麵對的那縷淚光。

他另一手在水中不斷亂抓,仿佛想抓住什麽救命稻草。

不行……我不能……死在這裏……符晨曦在九霄中死過許多次,卻從未像這一次般,充滿了絕望與不甘。他的背後那個逆時針太極圖案爆發出濃重的黑氣,穿透他的衣裳,散發而出。

一個聲音顯得無比遙遠,卻又十分清晰。

“符晨曦……”

“符晨曦!”兩個女孩的聲音焦急呐喊,將符晨曦的意識從絕望的噩夢中拖回現實。

救……我……符晨曦喉結微動,吞了幾大口水,冷得近乎失去了所有的意識。背後是糾結萬道的黑氣,身前則是水潭表麵散發出的強光。

“快把他拉上來!”步光大喊道。

曹靖霏祭起周天七宸,提燈中發出耀眼強光,照向漆黑一片的水潭,麟嘉朝捆妖繩中注入靈力,繩索不斷縮短。符晨曦感覺到腰間的繩索刹那收緊,隨著這個動作他的意識仿佛也一同被強行拽回了現實,掙脫了背後的黑氣,如同流星一般逆著水流的阻力,朝著水麵激射而去!

嘩啦一聲符晨曦拖著那黑衣女子出水,重重摔在岸邊,猛烈咳嗽,大口地吐出水來。

“符晨曦!”眾人焦急上前,符晨曦支撐著起身,眼中黑氣飄散,隻覺腦袋劇痛。

“我……我做了好多……噩夢……”符晨曦說。

“你沒事吧!”步光問。

符晨曦再看步光時,眼中已充滿了驚懼,赤將子暝的話在耳畔響起:“青峰女的目的不單純。”

他猛咳幾聲,嘴裏、鼻腔中全是水,想起水潭中的黑衣女子,踉蹌起來,撲到她的身邊,按壓她的胸膛,捏著她的鼻子,伏身下去,給她做人工呼吸。

“哎!”步光皺眉道。

“你做什麽?”曹靖霏見符晨曦一出水,便跑去抱著那女孩,當即怒了。

符晨曦也是無奈,心道:你剛害得我們差點被玩死,老子還得犧牲自己的吻救你?!快醒醒!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下麵發生了什麽?”麟嘉焦急問道。

“水潭底下就是黑氣的源頭!”符晨曦回頭說,“別過去!找齊人再來這兒解決!”

符晨曦忙又朝那女人的口中吹氣,連續幾下,那黑衣女子猛地咳了起來,嘔出大口的冷水,眼中同樣充滿了痛苦,猛地推開符晨曦,喝道:“滾開!”

在九霄裏碰到的女人怎麽個個都是母老虎?符晨曦仍保持跪在地上的姿勢,整個人都快虛脫了,步光、麟嘉與曹靖霏則各出武器,包圍了那黑衣女子。

“你究竟是什麽人?”曹靖霏冷冷道。

黑衣女子一瞥曹靖霏又是一怔,符晨曦說:“先離開這裏,將水潭中的情況告訴赤將子暝……”

一句話未完,水潭中的黑氣已越來越重,繼而轟然爆發。

“誰也別想離開這裏——”咆哮聲響起,一隻恐怖的龐然大物衝出了水潭!

黑氣瞬間散發開去,黑煙凝聚成的觸須朝著每個人襲來,一隻黑色的怪物從潭中拔水而起,驀然散發出黑煙,黑衣女子最先叫出聲,喊道:“殺了它!”

曹靖霏、步光與麟嘉各自躍上半空,飛身飄離的同時釋放法術,法術橫飛之下,那觸須卻絲毫無損,不住揮舞。符晨曦陡然大喊,一劍斬去,黑色觸須刷然被砍斷,化作黑氣,頃刻間黑氣卻再次凝固,恢複原狀!

“這……”符晨曦不住後退,無意中碰到了背後的烏木台座,驀然想起台座上所刻的文字“驅逐夢魘……”

麵前巨大的觸須不住揮舞,令他頓生“夢魘”之感。

符晨曦仿佛感覺到了什麽,轉身一躍落到烏木台座後,雙手一按琴弦猛撥,當的一聲三弦齊震,發出金鐵交鳴的聲響!黑氣在這聲波之下潰散,步光與麟嘉駕馭飛劍,曹靖霏召喚金烏,繞著水潭中央那黑氣飛旋,黑衣女子則在岩柱之間來回縱躍,躲避黑氣的纏繞。

符晨曦發現這裏的一切,就連這團黑氣都懼怕烏木台座上的這具琴,當即又是疾揮琴弦,當當當三聲,琴聲就像有著奇異的力量,令朝向自己的黑氣幾番潰散,無法聚集成形。

琴聲幹擾著黑氣的聚集,這簡直讓符晨曦驚詫無比,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又一次三弦齊震時,那龐大怪物胸前黑霧潰散,隱約現出了裏麵的某個身影。那是個人!

“怪物裏頭有人!”符晨曦喊道,“法術朝他招呼!”不會是神農吧!真是活見鬼了!符晨曦背後頓時寒毛倒豎,難道噩夢的源頭,就是被埋在青丘水潭中,神農的屍體?!

步光卻絲毫不懼,腳踏著劍,在空中一個飛旋,摘下發絛上五光寶玉,雙手掐指訣,喝道:“破!”步光長發飄散,如同靜夜中的仙女,五光寶玉煥發出強光,同時射出棱鏡般的五色符文,元素的能量轟然射出,彼此纏繞,射向黑氣中央!

曹靖霏則祭起周天七宸,身在半空,裙踞飄揚,喝道:“破!”

刹那間周天七宸在空中拖出一道銀河,射出萬道星光,朝著中央匯聚!

麟嘉則雙手持劍,劍光四射,喝道:“著!”

劍氣,星光,五色元素光芒齊齊轟去,穿透黑氣,激起一陣氣流的爆發,符晨曦猜測不差,裏頭那個人,才是黑氣之所以產生的原因。黑氣就像他的氣罩一般,濃重得成為火焰。

緊接著,背後那黑衣女子躍上高處,借由翻身動作拉開了長弓,一箭射出,閃爍著白光,正中核心。月長石!符晨曦猛地想起了赤將子暝說過的話,箭上光芒與赤將子暝手套上鑲嵌的晶石一模一樣!

那一箭射中後,黑氣轟地潰散,而就在氣團中央,依舊是那聲音發出了一聲痛苦的狂吼,符晨曦正等著這一刻,倏然抖出畫卷,河圖洛書符文飛快旋轉,對著濃烈的黑氣形成了一道龍卷。

“殺了我……殺了我!”黑氣中央之人露出身形,恐怖地嘶吼著,就像在追日派,變異龍胸腹中看見那被黑火燃燒折磨之人。符晨曦瞳孔不由得猛烈收縮,同時感覺到力量瘋狂地湧入了畫卷之中。

畫卷變得墨般濃黑,旋轉的符文轟然一收,核心中央的男人現出身形,掉頭墜入了水潭之中。

漫天黑氣就此消失,符晨曦喘息不已,眾人落地,各自眼中帶著驚懼。

“他是誰?是神農嗎?”符晨曦問。

“不可能!”曹靖霏答道。符晨曦再次下水,將那男人拖了上來,男人衣不蔽體,身上衣褲大多破開,現出象牙色的胸膛,胸膛上戴著一枚吊墜,隨著呼吸而稍稍起伏,居然還活著!

符晨曦伸手撥開他的眼皮,隻見這男人的眼睛中仍有黑色細線在不斷流動。

“這是誰?”步光已疑惑到極點。

曹靖霏伸手,拈起吊墜,那是一塊名牌,翻過來,名牌上是伏明派的圖案。

“伏明的人?”麟嘉詫異道。

符晨曦說:“送他回永曜城?也許尉遲晰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兒。”

“不……”曹靖霏仿佛想起了什麽,顫聲道,“不能送他去永曜,得馬上帶他去森羅,我知道他是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