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海水藍得近乎透明，細軟的潔白沙礫上，五顏六色的魚兒遊弋而過，符晨曦拿出一把匕首，在海邊撬生蠔吃。

黃昏時，曹靖霏一臉無聊地看著符晨曦，說：“你吃夠了沒有？”

“待會兒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呢，還不讓我吃殺頭飯了？”符晨曦笑著說道。

曹靖霏要起來揍他，符晨曦忙不迭避開，遞給她一隻生蠔，說：“純天然，無汙染，就是少了檸檬和芥末，喏，吃吧，不烤了。”

這地方恍若仙境一般，美到了極致，島嶼上還有淡水，從遠方的高山中流淌而下，匯入海中。曹靖霏四處看了看，伸了個懶腰，說道：“要是一輩子能生活在這海外仙島，倒也不失為一樁樂事。”

符晨曦吃飽了，被上午的日頭曬得有點困，飛了一整天，便躺在沙灘上，半睡半醒地說道：“那不回去了？”

曹靖霏微一笑道：“我倒是想不回去呢，你放得下心你那好兄弟赤將子暝，公司派裏頭的妖怪們嗎？”

“我和他什麽時候是好兄弟了。”符晨曦困乏地答道，到得此時，自己的急迫感早已煙消雲散，答案就在不遠處，遲早都會來的。

“靖霏，你說這兒就是清霜鏡虛山嗎？”符晨曦問道。

曹靖霏也是一臉茫然，神祇所居住之地，九霄仙族向來不敢涉足，就連參天派也隻知海外有一島，卻從未有人到過。傍晚黑暗降臨，大海一片靜謐，曹靖霏與符晨曦依偎在沙灘上，黑夜行動不便，暫且露宿一夜，明日再作打算。

符晨曦剛閉上眼睛，便已陷入了睡夢裏，再聽不見了。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曹靖霏貼近了些，符晨曦便抬起手臂，讓她枕著，她依偎在他的胸膛前，呼吸均勻，與他一起睡去。

黑暗籠罩了他，這一覺睡得甚為香甜，直到將近夜半之時，遠方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隱隱約約地呼喚著他。

“符晨曦？”曹靖霏輕輕搖他。

符晨曦睜大眼睛，轉頭看曹靖霏，完全醒了，天色漆黑，辨不清是什麽時候。曹靖霏當即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別說話，指指遠處，黑暗裏，有什麽怪物在叫。

“嗡吟——嗡吟——”

那聲音乃是金鐵震蕩的渾厚回鳴，符晨曦依稀辨認出叫聲，手臂做了個“蛇”的動作，意思是“龍”？這聲音他隻聽過一次，是在雲夢澤秘境裏，龍母的叫聲。不多時龍吟沒了，黑夜裏氣溫驟降，海麵一片平靜。

“吃飽睡好，繼續拚命去。”符晨曦小聲說。

他回到海灘上，辨認漫天星鬥所在

方位，一覺居然睡到了快淩晨，清霜島名不虛傳，礁石、樹葉上俱結了一層薄薄的霜。

“朝山裏走？”曹靖霏問，“飛過去麽？”

“等等我再吃幾隻蠔……”符晨曦說。

“別吃了！”曹靖霏說。

“你不餓？”符晨曦道，“吃飽人不愁啊……”

曹靖霏簡直拿符晨曦沒辦法，奈何總得讓人吃飽。兩人簡單收拾過後，符晨曦抱起曹靖霏，拍打翅膀升空，飛往霜氣掩蓋中的群山。這兒有兩座島嶼，先在第一座島嶼上四處查探看看，符晨曦隱約有種預感，說不定自己踏上了某條龍的巢穴，南鬥當真在此地？

不周山，洛邑。

這夜注定是個不眠的夜晚，全城燈火通明，參天派的耳鼠不住飛進萬仙殿內，信報如雪片一般飄下來。炎霄各地參天樞接連發出求救，然而一地接一地的淪陷，到得最後一封，上麵隻有寥寥兩行字：“無法再戰，棄守撤退。”

令狐采薇站在窗前，望向遠處東方的一片黑暗，太陽仍未升起。

“這次的黑潮比任何一次都來得更為凶猛。”令狐采薇說道，“已不再是一霄之難。”

赤將子暝側坐在窗台上，一腳抵著窗沿一側，若有所思，燈光下他的側臉形成一個完美的英俊剪影。

“赤將子暝，”斛律風緩緩道，“召開盟會吧。”

赤將子暝答道：“等。”

奢比文坐立不安，外頭仍等著無數前來求援的參天派弟子，然而萬仙殿內，四大派掌門誰也沒有提前給出決議。“你知道他們的底細。”奢比文手持信報說道。

赤將子暝漫不經心答道：“我早已提醒過在座各位，符晨曦更是以一己之力，平息蒼霄黑潮，並親自在萬仙殿中朝各位預言了今天的到來。那時候你們不相信，現如今還有什麽可說的？”

說畢，他冷漠地掃視令狐采薇、奢比文與斛律風三人，三者皆現出不安。現如今，他們甚至欠他一聲道歉。

然則這已不重要了，萬仙殿外又一陣**。

“破嶽掌門趙冶、鎮軍掌門荀磊到——”

“請進。”赤將子暝淡淡答道。身材高大的趙冶與鎮軍派掌門荀磊大步走進萬仙殿。

“怎麽回事？！”趙冶說道，“崩錐之隅以南究竟發生了什麽？！”

千年前破嶽、鎮軍正因失守北方崩錐之隅，導致水神共工入侵九霄，掀起了一場長達數十年的元素之戰，聽聞南方消息後，是以甚為緊張。

赤將子暝並未回答，令狐采薇卻以眼神示意莫要衝動，斛律風開口道：

“等餘下各位掌門到了再細說吧。”

話音未落，萬仙殿外又有通報：“金沙掌門魚鳧王到——”

麵帶青銅麵具的年輕男子緩慢走入萬仙殿，赤將子暝一瞥金沙掌門，朝他稍一點頭，便當見過禮，那男子也不多問，走到一旁靜靜站著。

“方相貝掌門到——”一身華麗衣裳，長發披散的貝文山走了進來。

“喲，來早了。”貝文山麵若秋水，微微一笑道，並朝令狐采薇點了點頭。

“再不來，炎霄就沒了。”斛律風冷淡地說道。

“已經沒了。”一個粗獷的聲音答道。

“踏海掌門呼延真人到——”

通報聲響起，斷臂老者快步走入，說道：“早先接獲各碼頭耳鼠急報，禦風全派在黑潮下覆滅，掌門駱原下落不明！”

萬仙殿內眾掌門頓時聳動，貝文山皺眉道：“這麽嚴重？”

“赤將子暝！既早有預見，為何不傾力阻止！危難當頭，豈可意氣用事？！”呼延真人朝赤將子暝怒道。

“呼延老息怒。”赤將子暝淡淡答道：“我又如何得知會在夏至這天出事？之前提議奔雲聯盟，動用禦雷天尊，這些我沒有盡力？那麽……請問在座各位，還有人比我更擔心魔族嗎？”

“魔族？”奢比文皺眉，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稱呼。萬仙殿內餘人開始小聲議論，緊接著門外又有通報道：“森羅青女薛荔到——”

“伏明掌門尉遲晰到——”

“參天大師胭脂到——極光掌門到——”

眾人站定後，胭脂款款而入，朝奢比文點頭，彼此心事重重，未發一言。顯然這次的異變，對號稱無所不知的參天派來說，簡直是一敗塗地，既對敵人毫無了解，更未提前準備應戰。

甚至現在，就連對手究竟是什麽也不知道，唯有求助於赤將子暝……

陸陸續續，各派代表到了十六派，餘燎原、禦風、天煌、青峰與公司派掌門未到。

赤將子暝仍然耐心地等著，令狐采薇朝呼延掌門問道：“路上沒見天煌派？”

那姓呼延的老者緩慢搖頭。

“形勢急迫。”胭脂柔聲道，“不宜再等了，召開會盟議事吧。”

“再等等。”赤將子暝道，“還有一人未到。”

“奔雲曹氏家主曹錕到——”

曹錕手中提著錐隱派法寶焰金紅綾走進來，赤將子暝莫測高深地看了他一眼，沉聲道：“召開會議。”萬仙殿的大門再次關上，將九霄權力集團中央的十餘人，留在了人父伏羲的麵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