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太白宗主提出來的建議,本來便讓很多人感覺到了驚恐擔憂,心裏沒底,本能的便不想與魔子這樣可怖的存在放對,可沒想到,方貴卻在這時候站了出來,他臉色沉凝,滿麵肅然的說準備第一個出手,還說要等自己纏住了魔子之後,再由其他人衝上,此等擔當與無畏之意,頓時使得眾人皆詫異的看向了他,意料不及之餘,也難免生出了些感動之意……

“對付魔子,你……你可有把握?”

一片凝重聲音裏,有人像是抱了些希望,低聲問道。

“把握……”

方貴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良久之後,搖頭低歎了一聲,雖然心裏有些發虛,但想到了自家宗主平時的風範,還是一咬牙,現出了一臉的坦**,雙手背在身後,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有把握與沒有把握,區別大麽?我們都知道,不能丟了自己的路,總是要擊敗他……”

“哦喲喲……”

眾人一時驚讚,眼中的方貴形象似乎無止境升高了起來。

其實眾人看向了此時的方貴,心裏也十分擔憂,以前的方貴,元嬰之上有仙袍,仙袍之上,有著大道遺寶,那便使得他一身氣機,玄之又玄,元嬰境界,便已許多化神境界感覺莫測高深,但如今呢,他確實已經破了化神境界,但卻完全的失去了大道遺寶,隻有境界。

若是隻有境界,便可以擊敗天降魔子,那別說方貴了,場間太多人都可以擊敗魔子,東土這些世家與道統裏的大修,甚至是三位老神仙,舉手投足間都可以將魔子鎮壓……

而事實是什麽?

事實上東土三位老神仙、南疆妖祖、西荒的魔,聯手都不是魔子的對手!

這時候的方貴,去對抗魔子,豈不是以卵擊石?

“我畢竟與他有些因果牽扯……”

像是看出了眾人的擔憂,方貴低歎了一聲,慢慢抬起了頭,像是凝視著天邊的雲彩,聲音被壓在了一個低沉又有磁性的厚度:“若論起實力,恐怕天元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但我起碼和別人不太一樣,若我先出手,便可以看出他更多的破綻,與弱點,若我可以奪回自己的元嬰仙袍,那便會大幅度的削弱他的實力,這樣動起手來,大家就會……少一些風險!”

“以前的記憶,或許我不記得,但我知道如今的自己是誰,我是牛頭村出來的玉麵小郎君,我是太白宗的真傳大弟子,我是北域的小聖君,我是生在天元的人,所以,隻要對方對我天元不利,那我便會與他死戰到底,他若想奪走天元的修行之路,那便要先問過我!”

“……”

“……”

場間眾修,被他的態度給驚住,良久無人敢接話。

隻有不少人,目光漸漸變化,眼神裏已漸漸多了些欽佩的情緒。

“所以了,我會第一個出手!”

方貴輕聲笑了笑,笑聲裏,似乎有些無奈之意,慢慢轉頭看向了東土的三位老神仙,低聲道:“若說有一點私心,那也是我希望用自己去拚命這件事,換得醜魚兒一命……”

像是有些凝噎,微微沉默,輕輕吐氣,歎道:“所有人都有選擇,她也要有!”

場間有些女修,心底竟都泛起了些漣漪……

無形之中,上清山上的氣氛,已然變了,聽著方貴的話,哪怕一開始就看著方貴的眼神非常古怪,像是帶了些異常不滿情緒的秦家家主,這時候都略略有些奇怪,看方貴時,不再有那種天生的敵意,倒是微微歎惜,像是替自己那個女兒,生出了一點兒欣慰之意……

而這氣氛的變化,倒像是有無窮的壓力,壓在了三位老神仙的身上。

最終怎麽做,還是要讓他們來決定。

是按照太白宗主說的來,還是一意孤行,送小鯉兒入天宮,他們也需要選擇……

“其實,我們一天前便已經開始考慮這個問題了……”

迎著眾人的目光,尤其是一臉凝重的方貴,他們三人也沉默好一會,那位白袍的老者才輕聲道:“你們說的或許沒錯,沒個人都該有自己選擇的機會,我那玄孫女自也不例外,我們做不出就因為這樣的理由而不讓她進入天宮的決定,但起碼……也確實沒有決定下來!”

有人聽著這話,覺得有些糊塗,不解其意。

倒是太白宗主聽著這話,看向了白袍老者的眼神,倒是微微生出了些變化,他明白了這話裏的意思,他們自然不會像北域修士如今說的一般,因為什麽選擇不選擇的話題,便決定不去補全萬物歸元大陣,可他們卻也猶豫了,因為這猶豫,才使得如今都沒有做出決定。

不然的話,小鯉兒早就被送入了天宮,便沒有眾人這番議論了。

他們沒有做出這個決定來的原因,誰也不好說,多半可能不是因為心軟,而是因為對其他一些事情的考量,比如北域修士的態度,比如天上劍仙的態度,比如自己的態度。

但無論如何,在麵臨選擇時的這份猶豫,保住了小鯉兒。

“既然沒有決定下來,那便不用決定了!”

方貴深吸一口氣,笑了起來,背著雙手道:“現在我去除掉那魔子,回來就成親!”

眾人聽他說的輕鬆,心裏卻更為沉重。

一時間不知多少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皆有些沉凝與壓抑。

這個人難道不知道魔子有多可怕?

不,他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魔子有多可怕,但他居然真就要這麽過去……

……

……

“方師弟,現在的你,麵對魔子,還是太勉強了!”

一片沉默裏,阿苦師兄忽然站了出來,向方貴道:“魔子自身修為強大且不說,而且世間大半的大道遺寶,都已落在了他的手裏,這時候你與他較量,實在吃虧太多了……”

方貴略略感動,還是低歎道:“阿苦師兄啊,我若不出手,那麽……”

話猶未落,阿苦師兄便認真的向前一步,道:“我可以將真魔之意借給你……”

方貴頓時怔住了:“啊?”

阿苦師兄攤開了手掌,便見他掌心裏,有著一團黑洞洞的氣息,竟與此前方貴那魔山怪眼的氣息有些相似,阿苦師兄看著那團黑色氣息,低聲道:“其實我就是以真魔之法養出來的,雖然我不沾六屍,但魔意卻比借六屍成魔的人更純粹,這便是我的本源之氣,方貴師弟,你丟掉了魔山怪眼,實力大損,但這也沒什麽,我將魔意借給你,補全你的魔眼之源!”

說著話時,他將這魔息向方貴送了過來。

魔息落在了方貴額心,卻是三道橫紋,相互交織,隱隱似形成了一隻魔眼形狀。

感受著這魔眼的氣息,方貴整個人都呆了一下,臉色隱隱有些感動。

“小壞蛋,還有我們……”

這時候,被擠在了人群後麵,老老實實跟在長輩們身後的一群太白宗弟子們站了出來,第一個說話的居然是眼圈都紅了的許月兒,她楚楚可憐的看著方貴,道:“我們……我們都曾經跟著你,借陰陽燈盞的道蘊修行,身上養出了陰陽道蘊,現在,我們把它借給你……”

說著竟快要哭出來了:“借給你,讓你去……去娶你媳婦兒……”

方貴更是呆住了,感動的說不出話來,麵上一片憂色。

“唉,既然如此,我也借給你……”

又有一個說話的,卻是太白三英裏的白幽兒,她款款的道:“我是鬼神與人的血脈,鬼神血脈,便是先靈山的血脈,我身上的血,便有先靈山的氣息,助你一臂之力吧……”

方貴愕然轉頭看向了她,更感動了。

“呼……”

一直在方貴肩膀上蹲著的小黑龍敖來寶,這時候居然也慢慢抬起了腦袋,舔了舔方貴的臉,然後啊嗚一聲,口中卻是吐出了一縷血氣,便如龍形,輕輕飄在了方貴身周。

眾人看得,已是大驚失色。

這一縷血氣,正是小黑龍的祖龍之血,也是它最寶貝的東西。

此前,已經被魔子奪去了一半的祖龍之血,虧得嬰啼拚死搭救,才保住了它的另一半,而如今,它居然又吐出了一半,纏繞在方貴身邊,自己隻留了一小部分保著命,這已是一種無法想象的信任感,眾人皆又驚又歎,但連那兩位龍主,都沒有試著去阻止它……

方貴已然感動的不行了,想要給它送回去,但見眾人都看著自己,隻能咬牙忍住,隻是輕輕摸了摸小黑龍的腦袋,對它道:“你放心,回頭我一定把你之前那些本源給搶回來……”

幕九歌望向了方貴,低聲道:“你已經悟出了自己的第八劍,有了知見院的路,知見院的劍意是無法送給別人,也不會被人奪走的,所以第七條路上的意,仍然在你身上,隻不過,我還是要指點你一句,太白九劍,第八劍往往都是看起來會錯的,便如當時的我,也如此時的你,這一劍本是守護,但往往守護之後,卻會遭到背叛,而第九劍,便是……相信!”

“你相信那是真的,那便是真的!”

方貴像是領悟了什麽,凝重的點頭:“我知道,我明白,我懂!”

太白宗主亦道:“南疆的路,便是歸元不滅識的路,也在你的身上……”

方貴又凝重的點頭:“我知道,我明白,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