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中人,想要蓋一方仙殿,那簡直太過簡單。

尤其是這一方仙殿,甚至不需要諸般仙基與禁製,隻是要建的像凡俗中的皇宮一樣,而且要建這座仙殿的方貴方老爺發了話,隻需要高大富貴,其他的一切都不在乎時,那就更簡單了,調來百餘位修士,再搬運來諸般梁瓦磚石,幾乎是一日之間,便可以將這一方大殿立起在這原本荒涼空無的山頭之上,不論其質量如何,搭眼看去,倒是真個威風凜凜……

當然了,也隻是個空殼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大殿在修行中人眼裏,估計像是個紙糊的,怕是隨便一道飛劍斬了過去,這大殿就會像是豆腐一般,被斬成了亂七八糟模樣。

但,就算是空殼子,那也確實擺在那了啊……

尤其是這一方大殿的位置,還就在原仙殿的旁邊,恰好比原來那座仙殿高出了一層,也更寬大了一些,更是位於那原來的仙殿南方,這不怕爭搶就怕對比,原本那座被幽穀之帝占了下來的仙殿,在這時候便頓時顯得低矮破舊,簡直是富家老爺門前的下人屋……

“你們……你們何其大膽……”

幽穀之帝一方的人,自然不會允許這座大殿建立起來,早在方貴吩咐明月小姐往這裏安排人手時,他們便已有所察覺,一黑一白兩個童兒,頓時就殺氣騰騰的趕過來了。

話說白了,幽穀之帝,之所以占下仙盟那一方破破爛爛的大殿,不就是為了爭個身份麽?因為那大殿是仙盟惟一的大殿,所以他才要住在那裏,這象征著他身為曾經的北域帝王身份,無形之中,便也向許多人表明了他的態度,甚至是在重新喚醒一些人對他地位的記憶!

可是這方新的大殿真個建了起來,幽穀之帝豈不就成了個笑話?

“什麽大膽?”

方貴好整以暇,早就在這裏守著,麵對那兩個趕了過來喝斥的童兒,正眼也不瞧一眼,慢悠悠的喝著嬰啼端過來的酒,一條腿搭在了另一條上,愛搭不理的道:“仙盟如今沒幾個能落腳的地,連我家宗主住的都是山壁上掏出來的洞,我替咱們仙盟考慮,建一方大殿有什麽問題?難道讓這些身份尊貴的仙盟長老們在議事的時候,都得蹲在山頭上不成?”

兩個童兒聞言,已皆是滿麵憤怒,那黑衣童兒喝道:“我隻問你,新殿建成,讓誰來住?”

方貴道:“那自是誰沒有住的地方讓誰住!”

白袍童兒叱道:“那你將幽帝陛下又置於何地?”

方貴挑了他們一眼,道:“你家幽帝不是已經給自己找好住的地方了嗎?”

這兩個童兒這才明白方貴之前去問他們那些話,就是為了敲定這一點,又是憤怒,又是憋屈,那位黑袍童兒,深吸了口氣,喝道:“幽帝陛下,為護持北域,不遠萬裏,自西荒歸來,爾等北域小輩,不奉臣子之禮也還罷了,居然還要建此妖殿,羞侮幽帝陛下?”

“敢問爾輩,是何居心?”

“……”

“……”

也不知幽穀之帝平時是怎麽教出來的,這兩個童兒看起來年歲不大,但派頭卻著實不小,如今叉起了腰來喝斥,居然毫不掩飾,也不知驚動了多少人,紛紛跑了出來觀看。

這其中,自也不乏一些老修,聽聞要建新殿之事,臉色大變,紛紛來勸。

“太白宗小友,萬不可為此等大不敬之事……”

“方小聖君,而今萬廢待興,你卻一意逼迫幽帝,不怕寒了眾修的心嗎?”

“兀那小兒,速速推了此殿,隨我去幽帝殿前領罪……”

“……”

“……”

一時半空之中不知多少老修升空,有的哄勸,有的喝斥,神色皆急。

而望著這些老修的模樣,息大公子等人也皆已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心下有些替方貴擔心,這些老修別的本事,或許不大,但年齡輩份,卻皆是不小,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們也是因為這些無形的規矩與敬老才有了如今在這仙盟裏的地位與身份,所以他們對此也最為維護。

支持幽穀之帝的裏人,大半都是這些人。

而最關鍵的地方在於,這些人還真不好惹,你要打他,他打不過你,你要讓他領兵打仗,估計他也打不過你,可你要做了什麽違他心的事,那麽他們罵起人來,可真是厲害的緊。

“大不敬?寒心?”

方貴聽著這些老修的話,眉頭也不由得皺了起來,其實在他將小黑龍領了回來,又在之前與龍族談判之中替北域奪來了這麽多的資源之後,他已經不覺得有人敢罵自己了,就算是有,那也應該是像太白宗主、古通老怪、息家家主等老一輩確實有功德在身的人。

可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還真有人敢罵自己……

尤其是那邊那個黃胡子的,居然還要喝斥自己,讓自己去幽帝身邊領罪?

他由來隻佩服太白宗主這樣的,可不是佩服胡子多的。

這些人也不打聽打聽,以前在牛頭村時,那一個個的老頭老太太得罪了自己什麽下場?

“諸位老前輩當真是一心為北域,嘔……嘔那啥又吐血,我真是太佩服你們了!”

他起了身,忽然向著這些老頭子們一揖到底。

一眾老頭子們倒也一怔,似乎沒想到這太白宗弟子的態度這麽好。

然後便有前首的幾個老頭,大袖一擺背在了身後,道:“既然你知道,那還不趕緊……”

“把他們的名字都記下來!”

方貴忽然直起了身來,壞笑著說道:“這些老前輩們一個個大公無私,架子又大,本事想必也是極高的,留在了這裏天天罵人,真是太浪費了,如今第一批仙軍快要調往南線去了吧,就把這些老前輩們也排在裏麵好了,我覺得用他們來叫陣,聲勢一定厲害的很!”

“啥?”

那群老頭子們聞言,頓時一個個瞠目結舌,全傻了眼。

讓他們這一把年紀,再去戰場上?

“好嘞……”

倒是一邊的孟陀子反應了過來,一聲大笑,便從一邊跑了出來,從袖子裏取出了一道榜單,一邊瞧著那些老頭子,一邊寫了起來:“黃瓶老道、青蒼老人、黑合老前輩、真宮老前輩……唔,那邊還有海清老前輩,喂喂,宗離老前輩不要往回跑,我剛剛已經看到你啦……”

一眾老修終於緩過了神來,有人憤然大叫:“你這是要挾公報私不成?”

“太白宗弟子這就要隻手遮天了?”

“你在仙盟,是何身份,能決定讓誰進了戰場?”

“……”

“……”

“我是何身份?”

方貴搭眼看了他們一眼,森然一笑,道:“方老爺我的身份,你們還要問?天上劍仙,是我家師尊,太白宗主,是我家師伯,東土秦家的小魚兒,那是我媳婦,蒼龍老哥,那是我送走的,小來寶是我帶回來的,你們現在吃的用的,有起碼一半是我從龍宮裏撈過來的!”

說著臉色一變,罵道:“你們一群老東西,倒問我是何身份?”

“你……你你你……”

一群老修被他罵的,已然舌澀唇鈍,說不利索,忽然有人向著那半空裏的兩個童兒拜了下去,哭喊道:“吾等隻是為幽帝說幾句公平話兒,便遭此陷害,還請幽帝為我等做主呀……”

就連那黑白兩個童兒,自也分得輕裏外,聞言向方貴大叱:“你怎麽敢……”

“我就是敢!”

方貴不待他們將話說完,便已忽然間大袖一揮,****法力橫掃了出去,這兩個童兒已是紛紛駕不住雲,自半空之中跌落,重重的摔在了幽帝殿前,身形兀自穩不住,在地上連滾了幾個圈才灰頭土臉的爬起,這已經是方貴手下留情,否則便是連寸灰兒都不見得留下。

感受著方貴半空之中傳下來的威壓,他們也已真切感受到了恐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周圍空中地下,見到方貴居然向幽帝身邊的童兒動手,一顆心也頓時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有多少人臉色大變,紛紛向前湧來,眼睛眨也不眨,擔心幽帝這就衝了出來……

打人家的童兒,與打人家的臉,又有何區別?

“別他媽跟我講你一千五百年前混的怎麽樣,也別跟我講你活了什麽歲數,這一千五百年裏混的最好的是帝尊,難道我們要把他請過來當仙盟之主不成?活得最久的是烏龜,難道我們要把龍庭裏的龜相也請過來做個仙盟長老不成?今天我太白宗方貴方老爺過來,就是跟你們講理來著,這方大殿,我要建起來,這幾個老貨,我也就是要給他們送到南線去……”

別人都在擔心著幽帝之怒時,方貴忽然於山前大喝,居然更為憤怒,凶勢滔天。

“誰有意見,就給我出來說話!”

……

……

“唰!”

虛空之中,一片死寂,人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半空之中的方貴。

然後,他們便已忍不住向著那一方幽帝閉關的大殿看了過去,一顆心嘭嘭直跳。

隻是,他們看了一息、兩息、三息……

那殿門,居然一直關著,沒有絲毫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