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還沒說清楚,你們便要拿我?”

如今的功德殿前,也正是一片大亂,方貴迎著那四個手持捆仙繩向自己走了過來的戒律堂弟子,麵上皆是憤怒與不屈之色,一派錚錚鐵骨模樣,大怒叫道:“呂飛岩說我殺了張忡山,你們便聽他的,我說張忡山先要害我,你們便不聽?這仙門沒道理可講了嗎?”

一邊喊著,一邊不停的向山下張望,暗怪阿苦速度太慢。

總不能他不敢來了吧?

“你若想講道理,到了仙門牢裏,慢慢說吧!”

那四位戒律堂弟子,卻不知道他是在拖延時間,冷聲笑著,圍上了前來,似乎是擔心方貴反抗,四個人同時提起了一身法力,將他圍在中間,一旦動手,立時強行拿下!

“顏師姐,就這麽看著他被人冤枉不成?”

一邊的許月兒早已滿麵焦急,拉扯著顏之清的袖子,快要哭了出來。

她們都是對仙門極為了解的,又豈能不知仙門大牢裏的規矩,一旦進去了,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更何況方貴殺了張忡山是真,更難撇得清關係,如今嘴上說是先將方貴拿了進去,再慢慢審問,但誰都知道,方貴這一進去,這件事恐怕也就就此給定了性了……

“熊長老……”

顏之清忍不住又開口,喚了熊長老一聲。

熊長老冷厲的眼色向她看了過來,極為不耐煩。

顏之清下麵的話立時說不出來了,看了一眼熊長老身邊,正目露毒火死死盯著方貴的張忡山之父,她也知道自己這時候無論說什麽,熊長老都不會改變此時的主意了!

能怎麽辦呢?

說到底,還是怪方貴拜在了後山那位門下啊……

他若是當初老老實實留在了紅葉穀,無論挑選哪道傳承,都會有一位名義上的座師,哪怕是這位座師平時不會太用心教他些什麽,但這師徒名份是在的,而有這師徒名份,熊長老做事的時候,便不會不在意這裏麵的因果,做事的時候,也不會如此毫無顧忌了!

可偏偏,後山那位……

眼見得四位戒律堂弟子,已經將方貴圍在了中間,捆仙繩直接綁在了胳膊上,周圍圍觀的眾同門裏麵,也有不少覺得此事古怪者,畢竟無論呂飛岩和方貴怎麽說,兩邊都沒有證據,直接將方貴下獄,似乎過了些,但迎著熊長老一身威風,誰又膽敢多言?

“且慢!”

也就在這時候,山路之上,忽然有一聲高喝響了起來。

眾人心裏皆是一驚,轉頭看去,便見山路之上,有一道飛劍劍光歪歪斜斜的衝了上來,那飛劍飛的極快,但準頭卻有點差,轉向之時,險些撞到了樹上,劍上那人,急忙從翻身跳下,氣喘籲籲向著功德殿奔了過來,一臉的焦急,卻不是阿苦師兄又是誰?

方貴眼見阿苦師兄來了,臉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但又急忙裝出了悲憤的樣子。

……

……

“拜見熊長老……”

阿苦師兄來到近前,急忙向著熊長老拜倒。

熊長老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你又有何話說?”

阿苦師兄深深的吸了口氣,直起了身來,道:“弟子不敢,我是替幕先生來說話的!”

“幕先生?”

聽到了這個稱呼,熊長老及那位功德殿執事等人,皆臉色微變。

而在這功德殿前的低階弟子,卻都麵露迷茫之色,並不知曉幕先生是誰。

惟有呂飛岩,聽到了這個稱呼,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呆滯。

幕先生……

後山那個廢人,居然會讓阿苦過來傳話?

“他……”

熊長老心裏也是浪潮起伏,這份驚疑,並不比呂飛岩來的少,甚至更為震驚,但他終究養氣功夫不錯,微怔之計,便已強行壓下了心頭驚愕,麵上恢複了此前的冷厲之色,大袖拂了拂,像是抖掉什麽,口中隻淡淡道:“不在後山呆著喝酒,又要說什麽?”

阿苦師兄慢慢抬起了頭來,麵上一片老實拘謹,眼睛卻認真的看著熊長老,竭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鎮定:“幕……幕先生要我過來問問你,你這戒律堂長老,還想不想幹了?”

……

……

“唰……”

聽到了這句話,熊長老臉色猛然大變。

而周圍眾人則更是大吃了一驚,心想那幕先生是誰,敢這樣對熊長老說話?

要知道,熊長老執掌戒律堂,那是何等身份,太白宗內,除了宗主屈長河,以及三大長老柳真、白石、火候君之外,身份最為尊貴,權力最大的,便是熊長老了,別說這什麽幕先生,就算是白石長老他們,也不會用這種口氣對熊長老說話吧?

在周圍眾人一片呆若木雞的驚愕裏,熊長老也是臉色瞬息萬變,憤怒、詫異、驚疑等諸般神色,皆從他臉上閃過,喉結上下滾動,過了半晌,才厲喝道:“我……老夫……執掌戒律堂,稟門規做事,那……那後山的廢……他,他如何敢這般指責我?”

迎著熊長老的怒火,阿苦師兄老實的連脖子也縮了起來,囁嚅著道:“弟子這就不明白了,幕先生隻是……隻是讓弟子過來問這一句,別的……別的什麽也沒講……”

頓了一頓,又道:“弟子也是相信長老會稟公做事的……”

熊長老深吸了口氣,強行將心間的怒火壓了下去,勉力維持著心間的冷靜,不過,也隻有他自己說得清,這一股子在胸間燃燒的怒火,裏麵又有多少是恐懼。

他隻是沉默了很久,才道:“老夫自然會是稟公做事的,不必別人來教我……”

聽著他說著這話,旁邊張忡山老父顫巍巍便要跪倒,叫道:“熊師兄……”

“你不必多言!”

熊長老打斷了他的話,目光緩緩從方貴臉上掃了過去,然後又慢慢掃過了如今正呆若木雞的呂飛岩和葉真兩人,心間斟酌良久,才沉聲喝道:“你們這幫小兒,各執一辭,真偽難辨,卻是將仙門當成了傻子不成?究竟是張忡山暗害方貴在先,方貴被迫反擊,還是方貴先生歹意,暗害了張忡山,這事既然是你們所親見,便不難辨個真假……”

說到了這裏,他緩緩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你們有誰想嚐嚐搜魂的滋味麽?”

“唰……”

周圍人臉色盡皆大變,猶如聽到了什麽鬼怪傳說。

搜魂之術,人人皆知,雖是仙門秘法,卻比妖魔之術還要歹毒。

搜魂之時,固然可以從人之神魂之中,找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但卻也會給人的神魂留下嚴重後患,搜魂之後,就算不死,整個人也差不多變成白癡了。

所以,這根本不是一個平時可以動用的手段!

熊長老既然將這話說了出來,那說明心裏的憤怒,已經達到了極點。

葉真麵色蒼白,轉頭看了呂飛岩一眼,隻見呂飛岩在這時候,目光隻是看著後山,神情呆若木雞,滿麵都是憤怒與不甘之色,似乎沒有聽到熊長老的話,但葉真卻不敢拖延下去了,那小鬼有後山的人保著,呂飛岩師兄又有師長看護,要搜魂,那搜誰的魂啊?

他忽然跪在了地上,叫道:“回稟熊長老,當時我們遠遠的埋伏妖獸,隻看到張忡山師弟與方貴師弟兩個人忽然打了起來,究竟是誰先出委,委實不知啊……”

眼見得周圍無數目光都向自己看了過來,他也一時心虛,咽了口唾沫,又接著道:“不過,不過……在出山之前,張忡山師弟確實曾經找到我,讓我主動去邀請方貴師弟和我們一起出山,這件事顏師姐也可以作證的,至於……至於他心裏想什麽,我真不知道啊……”

他說是不知道,卻幾乎等於將所有事都說出來了。

熊長老冷冷看著他,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辦的好事!”

葉真心裏更是驚恐了起來,忽然指著呂飛岩,叫道:“呂師兄手裏,便有一塊影玉,裏麵映下了方貴與張忡山交手的影子,是真是假,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