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看得起我的嗎?”

方貴聽了太白宗主的話,臉都快紅了:“雖然我確實挺有本事!”

太白宗主聞言,卻隻是笑吟吟的看著他。

方貴自己也有點興奮,掰手指算了算,道:“要是讓我對付他們的話,那個什麽勞什子的霧海龍王叔,我是不怎麽怕他的,那條南疆來的水蛇兒……有點搞不明白他那神通是什麽路子,可是如果拉上了小來寶助拳,應該也能揍他,至於東土來的那些家夥,除了那幾個老輩的有點棘手,大部分都能打一頓,至於西荒來的那位幽帝……這老東西挺厲害……”

見著他認真,太白宗主已是無聲大笑,道:“我何曾真讓你動手了?”

說著搖了搖頭,道:“不過你的判斷,其實倒也不錯,如今你一身根基,十分紮實,雖隻差臨門一腳未入元嬰,但等閑元嬰,想也奈何你不得,不過你對他們的看法,卻還有些疏漏,這三方皆來了不少人,看起來都很有些本事,但最難纏的,倒不是明麵上的這些!”

“南疆護送了霧海敖嶙前入龍庭,混水摸魚,但那敖嶙不過是個傀儡,且我從他身上,也能感覺到有禁製存在,應該早就被南疆控製了,真正發號施令的,自是那碧華神君,此妖看似隻有元嬰境界,但若真個動起手來,即便是我,也隻有三成不到的把握贏他!”

“啥?”

方貴聽得這話,已是愣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了太白宗主。

在他眼裏,太白宗主向來都是莫測高深的存在,自從安州尊府玄崖三尺神誕之上劍斬十二邪神以來,便聲名雀起,屢顯神通,經曆的諸場大戰,每一場都是別人看來他毫無勝算,但結果卻是他連戰連勝,在方貴眼裏,甚至覺得他已經是無所不能,即便是在遠州一劍斬凶神,奪得了天上劍仙之名的師尊幕九歌,真個論起神秘與強大來,也不見得比宗主更強。

太白宗一戰裏,他甚至可以以一敵十,戰十大元嬰!

但如今,隻是麵對著南疆的一條小蛇,他居然說自己隻有不到三成把握?

仿佛是看出了方貴的驚詫勁兒,太白宗主歎了口氣,道:“你的本事越來越高,長輩便會顯得越來越弱,這是必然的,因為你的本領,總是會越來越接近我們,甚至於越過我們,不過,我之所以說沒有把握對付這南疆來的小神君,倒不是因為他的修為,而是他的路!”

方貴目光微凜,認真向太白宗主看了過去。

早在那位碧華神君出手之時,他便已看了出來,對方的神通,似乎與路有關。

“自從得到高人指點,知曉了這世間有路的存在,我便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也因此而去探究過很多事情,倒是越發明白了一些事,七海覆滅,你師尊遁入不知地,自然都是因為他們過早的將路展現在了世人麵前,但放眼看去,那些世間的絕頂人物,雖然都很聰明,一直將路藏得很深,從未顯露,可是他們的準備,卻一日也不曾放鬆過,甚至早有成效了……”

“如今,他們見到了七海的惡果,更是不敢冒然顯露這條路,但心思卻也活絡起來了,他們估計也會想知道自己的路究竟如何,與普通修行之人比起來如何,與其他路上的人比起來又如何,所以他們雖不敢明言什麽,但也皆拋出了一顆試金石,來這世間曆煉風雨!”

聽著太白宗主的話,方貴便忽然明白了過來:“那碧華小神君,便是妖祖的試金石?”

“不錯!”

太白宗主點頭,道:“南疆有十七位妖王,三位妖聖,若若派到北域來充作妖祖耳目,這些人都比那碧華小神君合適,但最終妖祖派來的,還是他,原因便在於,此人已經傳承了妖祖的些許本領,或是他天賦異稟,或是妖祖有意點拔,但他已必然掌握了某些路上的精髓!”

“此前他在龍庭,毫無顧忌的展露這番力量,我本也有些好奇,既然人人都藏得很深,他便是再蠢,也不敢輕意露出自己的底牌,可轉念想想,倒是明白了,若是他本來就得了妖祖的囑咐,要出來試試自己的這番本事呢?若是其他幾位勢力,也都有了這等念頭呢?”

方貴眼神漸漸顯得認真了起來。

太白宗主知道他明白了,笑道:“幽帝身邊,有個穿黑袍的年輕人,他並非幽帝的下屬,幽帝的童兒看到了他,甚至還顯得有些畏懼,所以我猜,他才是西荒一脈,真正能拿主意的人,而在東土,雖然歸來了無數人,但卻惟有一個身穿紅裳,額心有顆紅痣的女子,自從回到了北域,便一直留在洞府之中潛修,麵都未露幾回,所以,她應該就是東土能拿主意的人!”

方貴道:“這幾個家夥,都像那碧華神君一樣不好對付?”

“或許更難對付!”

太白宗主笑道:“這些與路沾了邊的,總是會有些常人難以想象的本事……”

方貴想到了小來寶身上那異於常人的恐怖,心神也微微一沉,有些驚恐的看向了太白宗主,道:“你這忽然跟我說了這麽多,不會是想讓我去幹掉他們這麽幾個人的吧?”

太白宗主笑了起來,道:“現在的你自然沒這本事,化嬰之後,卻未嚐不可!”

“化嬰……”

方貴一聽這兩個字,臉都擠在了一塊,很是為難。

太白宗主道:“你其實早就有了足夠的底蘊,甚至隻差臨門一腳,為何還不考慮此事?”

“這個……”

方貴聽著這話,竟有些不好解釋。

但太白宗主卻似早就明白他的心思,笑道:“因為見多了奇人異事,對元嬰沒有信心了?”

方貴表情古怪了點,看了看太白宗主,想說話,卻又閉了嘴。

連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家這位宗主,確實說到了自己的心事之上。

如今的方貴,已經不是最初那等什麽也不明白的小孩了,他已經見識到了這世間太多神異的存在,與玄奧的本領,他見到了以神字法鎮壓群雄的太白宗主,也見到了自己那位一劍歸仙的師尊,他看到了生來便有著無敵力量的小黑龍,也看到了西荒的魔那遙遙探來的巨掌!

甚至就連一顆棋子落下,便能莫名改變無數人想法的棋宮弟子,都莫測高深!

本來方貴自己就是挺強的,遠超同輩。

可是與這些人比了起來,自己又能算是什麽?

而且他知道,這些人,很少有直接靠了普通的修行而上了路的。

這就使得,方貴自己,對這些修行之事,也生出了一種隱隱的懷疑……

別人都是依靠了路的力量,修為節節暴漲,震驚四域,那自己卻要按步就班,一點一點的破元嬰,煉化神麽?速度慢不說,就算真個走上去了,那也未必會是這些人的對手啊?

見多了路上的人,便很難再對自己的修行生出信心了。

他甚至會想,自己也與好多條路沾了因果,那是否自己也可以走上某條路?

一下子就變得比其他人厲害了,那還苦修個什麽勁?

“不必懷疑自己!”

太白宗主認真的看向了方貴,忽然道:“想要走上任何一條路,都需要因緣,機巧,甚至是其他人的選擇,無論你羨慕哪一個人,參研他的道,甚至去學了他走,都不可能比他更高明,猶豫來去,最終隻是敗壞了自己道心,毀了自己道果,最後一事無成,悔之不及……”

方貴很少見到太白宗主這般跟自己說話,也不由認真了些,低聲道:“那我能咋辦?”

“如常而走!”

太白宗主道:“該化嬰,便化嬰,該修行,便修行!”

方貴道:“可我這麽修煉出來了,還是打不過他們怎麽辦?”

“總是會比現在的你強些!”

太白宗主笑著道:“就算還有差距,也會與他們之間的差距更少一些!”

方貴眉頭都不由得皺了起來。

他其實並不喜歡這個結果,想了想,才忽然道:“我有沒有可能走上一條路?”

太白宗主見了他的樣子,便忍不住笑道:“這個便隻能問你自己了!”

“適合你的路,惟有你自己知道!”

“你能走的路,也早就已經擺在了你麵前!”

他一邊說著,慢慢站起了身來,向方貴笑道:“而最關鍵的一點是,若隻是踟躕不前,猶豫難決,事先便已覺得不可以,那麽,你就永遠也沒有機會,知道自己有多強!”

眼見得他居然要走的樣子,方貴有些著急了:“就算要化嬰,你先給我點功法啊……”

太白宗主攤了攤手,笑道:“你該懂的,也都已經懂了,又何必要功法?”

他居然就真個這麽留下了一番話,然後大袖飄飄走了出去,將這偌大洞府,留給了一臉懵的方貴,以及什麽都不懂的小來寶,陽光從他身前灑下來,背影顯得又神秘,又灑脫,似乎那等不沾半點事俗因果的謫仙人,隻留給了方貴一腦門的問號,與若有若無的領悟……

“真險啊……”

直到方貴看不見自己背影了,太白宗主才輕輕拭了拭額頭。

自語道:“這小兒已經有了這等根基與底蘊,我哪裏還能教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