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方貴與小鯉兒,想過許多瑤仙子與幕九歌會分開的原因!

或許是見利起意,或許是天意弄人,又或是尊府在暗中搞事,他們甚至想過,或許有可能瑤仙子與幕九歌的相遇,本身便是一場陰謀詭計,為得就是讓幕九歌難以自拔,廢了道心,總而言之,任何或癡情或苦情又或是有著什麽稀奇古怪理由的原因,他們皆想過了。

但卻萬萬沒想到,原來是這樣。

原因居然出了奇的簡單,簡單到讓人想說什麽,都說不出口。

在這個原因麵前,竟是一切的陰謀與詭計,都變得不值一提了……

感覺便是想勸什麽,都無法勸得出口。

於是他們兩個對視了一眼,然後同時轉過了頭去,看著幕九歌與瑤仙子。

……

……

瑤仙子說完了那一番話,也像是顯得異常疲憊。

似乎將那些話說出來,對她而言,也需要莫大的勇氣,或是足夠的瘋狂。

但她的眼睛,卻還在固執的看著幕九歌,似乎想聽他要說什麽。

而幕九歌一直在平靜的聽著這話,竟是一直沉默著,一言不發,就連他的表情,都像是沒有過任何明顯的變化,直到瑤仙子的目光向他看了過來,周圍人也都一片沉默之時,他才輕輕抬頭,然後與瑤仙子的目光對視,良久之後,他輕輕點頭:“其實,你才是對的!”

所有人聞言,都不由得有些詫異,不知他接下來說什麽。

但沒想到,幕九歌居然站了起來,落寞轉身,便要向著外麵走去。

“話都沒說完,怎麽就要走?”

方貴與小鯉兒皆大感意外,急忙站了起來。

本來他們還想聽聽幕九歌會怎麽說,但卻沒想到他竟是轉身便要走。

“你……你不準備說些什麽嗎?”

就連瑤仙子也吃了一驚,忽然開口,目光緊緊看著幕九歌的後背。

“我已經答案了!”

幕九歌緩緩駐足,沒有回頭,隻是平靜的開口道:“其實一百年前,我便已經知道答案,隻是心裏終還是有些不願承認而已,我修的本是劍道,破萬千劫,不惜逆天而行,這股子執怮,倒入了心裏,所以哪怕已知緣盡,也終不肯放了那眷戀,反倒糾結自棄,成了心病……”

聽著他的話,瑤仙子嘴唇微顫,似乎想說些什麽,但卻沒說出口。

“我此前不明白,以為是自己悟性不夠,所以才想來問你,但其實隻是我不想明白罷了!”

倒是幕九歌搖了搖頭,忽然笑了笑,道:“說到底,終是路不同……”

“你尋得是安心,我求的是真意,南轅北轍,又能怪得誰呢?”

“……”

“……”

瑤仙子聽得這些話,整個人都已愣住,似乎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等話來。

在她眼裏,這時候的幕九歌,甚至已經變得有些陌生了,像是一下子但冷冷清清,到了另一個世界,明明他在說著認可自己的話,可偏偏心裏竟覺得一下子與他極為遙遠。

“你回來便是為了想問這些?”

本不該再說什麽的,但她居然又忍不住開口:“你這樣子,是想說對我失望了嗎?”

幕九歌靜靜的站在了那裏,沉默不言,像是在思索著怎麽回答,這時候他說話很謹慎,也很認真,足思索了許久,才搖了搖頭:“若重來一次,我還是會入那片桃林,寧受百年頹唐,也想再次遇見你,但這輩子,畢竟緣份已盡,千年萬年,也隻求莫再相見了吧……”

“惟一遺憾的便是……”

他低低歎了一聲,踏雲而上,苦笑搖頭:“我們的故事,甚至都算不上美好……”

……

……

瑤仙子聽到了幕九歌的話,臉色似有些迷茫。

倒是一邊的方貴與小鯉兒,對視一眼,忽然想到了一處。

幕九歌確實已經得到他的答案了。

早先在桃林相見之時,幕九歌問的其實就隻有一個問題:“是真的嗎?”

當時瑤仙子沒有回答,但如今她將內心裏藏了很久,也藏得很深的話說了出來,便等於是回答了一切,她因為幕九歌的強大而傾幕,兩人走到了一起,又因為幕九歌並非她想象中的踏實可靠,而選擇了分開,這前後兩個選擇,已經完全可以說明所有的問題……

……

……

轟隆!

所有人都忽然沉默了下來,已不知再說些什麽的時候,瑤池國東北角上,忽然傳來了一聲爆響,大地都劇烈的震顫了一下,他們每個人心神上的威壓,都似重了十倍。

而若是穿過那數百裏的虛空,便可以看到,此時的瑤池國東北角上,已出現了一團數十裏的魔氣漩渦,便如同一道巨大的龍卷風,將所有的鬼神,所有的魔氣,都滾滾****,卷入了這龍卷風最中心裏去,而在那魔氣的中間,忽然有兩隻巨大的眼睛,猛然睜開了開來。

“嘩……”

兩道猶如實質一般的目光,傾刻間落在了瑤池國外麵,籠罩著整個國度的桃花花瓣上。

那桃花花瓣,此前經受了無盡的鬼神衝擊,都沒有半點異樣。

可如今,那兩道目光望來,桃花花瓣,便忽然間被刺出了兩個大洞,並從這兩個大洞開始崩潰,漸次迸裂,到得了最後時,那東北方向的花瓣,已徹底消失,化作煙塵。

便如五扇大門,忽然打開了一扇,不知多少魔氣湧入,多少鬼神嘶吼著衝了進來。

……

……

感受著那一片花瓣的崩潰,瑤仙子忽然間身形劇震,臉色煞白,她看著幕九歌即將離去的身影,忽然急急掠向了前來,急道:“你若要走,便從西麵走,那尊府煉出來的東西,太可怕了,我甚至能從其身上感受到即將超越元嬰的力量,你……你不要去跟它們拚啊……”

“嗯?”

方貴一聽這話,便忽然轉頭向瑤仙子看了過去。

然後他頓時感覺有些出其不意,這時候的瑤仙子,目光居然是真誠的。

再看一遍,居然還是真誠的!

“不必擔心我!”

幕九歌身形微滯,想說什麽卻又忍住,隻是忽然笑了一聲,道:“尊府鬼神,不算什麽!”

話音落下時,他已漸入高空,一身無塵劍袍,隨風飄飛。

他走的不快,但沒有猶豫不決,也沒有毅然決然。

有的隻是不留戀!

……

……

“真要走嗎?”

在他身邊,方貴與小鯉兒看著幕九歌,又看了看瑤仙子,急忙帶了嬰啼趕了上去。

這一方小院,一時忽然變得空空****。

瑤仙子呆呆的站在了原地,看著幕九歌踏空而上,直迎向了那滾滾鬼霧,離著她越來越越遠,也不知怎麽的,忽然眼淚便順著臉頰流了下來,越流越多,聲音都已哽咽……

一百年前,她與幕九歌絕決之時,不曾流過眼淚,一百年後,她與幕九歌在桃林重見時,她也沒有流下眼淚,甚至在她剛剛回來,聽說幕九歌已死的消息時,也沒有流下眼淚,但也不知怎麽的,看著這時候的幕九歌遠遠離開,心裏卻忽然像是缺了一塊,淚水滾滾而落。

她急忙去擦,竟是擦不完了。

到得最後,已是捂住了臉,號啕大哭,無盡悲怮。

一邊的墨蒼老修聽著這哭聲,都忍不住升起了一抹悲憫。

隻是心裏在想:“你在哭什麽呢?”

唉,老夫是真的老了!

……

……

“老幕啊,你能想明白這些事,我很欣慰……”

而在迎向瑤池國東北角那無盡鬼神的路上,方貴小跑著趕上了幕九歌,讚歎的說著。

雖然他覺得,似乎還沒有盡興,但幕九歌最算給他一點爭氣的感覺了。

倒是小鯉兒,心裏似乎有些遺憾。

小女兒家家,總是喜歡看到一些美好的東西,她心裏在這時候也想到了很多。

尤其是聽到了背後隱隱傳來的哭聲,她更是覺得有些於心不忍,這時候忍不住打破了守規矩的習慣,小聲道:“幕先生,若你真的喜歡她,其實還是再……再……”

“再試著挽回一下?”

幕九歌低歎了一聲,轉身看著小鯉兒,道:“丫頭,有些事情不可相提並論的,我癡心於劍,便是有天高海闊,萬劫艱難,也要去追求劍道高山,去看一看山頂之上的風光,而我癡心於她,比劍道更甚,所以我也同樣執怮,百年來都放不下心事,但這終是不同的!”

“劍道是一個人的事,情事卻是兩個人的!”

“劍道憑一人可破萬千劫,情事憑了一人,莫說萬劫,一劫也無能為力!”

“……”

“……”

小鯉兒聽了這話,似懂非懂,心裏有些茫然。

方貴聽了更不懂,但卻有些擔心了起來:“你不會還放不下吧?”

“真正癡心,哪能說放下便放下?”

幕九歌淡淡道:“但我起碼可以做到不再奢求什麽……”

方貴聽了這話,也是似懂非懂,心裏有些茫然。

小鯉兒想著有情人終成眷屬,方貴則希望幕九歌劍斬情絲……

而這個結果,似乎與他們想的都不太一樣……

倒是幕九歌見了他們兩人的樣子,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甚至輕鬆。

拍了拍方貴的肩膀,笑道:“其實你之前有句話說錯了!”

方貴忙問:“啥?”

幕九歌轉頭,看向了前方漫漫而來的鬼神之氣,距離自己已經不過百丈,鬼神之氣後麵,更是可以感受到一股凶悍莫測的驚人氣機,但他迎著這無比驚人鬼神之氣,臉色卻沒有半分變化,隻是低聲一歎:“若你真的看上了一個人,那你還真是天生便欠她了的……”

話說完時,浮屠劍陡乎飛起,懸在了他身邊。

而他則抬手抓住,孤身仗劍,直迎向了滾滾而來的無邊的魔潮。

“還了,也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