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九歌百年之前,恩將仇報,曾經在瑤池國大開殺戒,甚至還一劍斬斷了瑤池國最古老的一條地脈,斬滅了那一道即將生成,可以為瑤池國世代修士帶來莫大好處的仙靈……

而在百年之後,幕九歌再次來到瑤池國耀武揚威,蠻橫欺人,結果本事不濟,顯擺本事的時候被鬼神所傷,而瑤池國非但沒有伺機報複,反而在發現尊府是奔著他來之時,謹守道義,寧折不彎,將他護在了瑤池國內,甚至在幕九歌身邊的人包藏禍心,有了在瑤池國內散布瘟氣的嫌疑之後,他們都因著證據不足,有可能是尊府從中挑撥,而再一次放過了他們……

無論從哪個角度講,瑤池國都已是仁至義盡了……

便是將道理講到天邊去,誰還能說瑤池國半個“錯”字?

起碼這時候的方貴不能,小鯉兒不能,沉睡不醒,對外事一無所知的幕九歌更不能。

他們隻能默默的,將幕九歌放在了嬰啼背上,然後跟了墨蒼老修去。

在他們背後,是無數想要吃人一般的眼神。

“方貴哥哥,我……”

小鯉兒平生從未遭過別人這樣的冤枉,再加上她也知道,如今自己與方貴、幕九歌,隻要離開了瑤池國,那便會陷入無盡鬼神包圍之中,生機縹緲,所以心裏倒隱隱覺得是自己害了方貴與幕九歌,心裏一陣悲怮,一邊被方貴牽著往前走,一邊小聲開口,聲音顫抖。

“哭你大爺,給我憋回去!”

方貴轉頭瞧見了,忽然一臉凶狀,罵了一句。

小鯉兒不再出聲,隻是眼淚流得更凶了。

方貴更加的生氣,忽然湊近了小鯉兒身邊,道:“不是你錯的,就不能哭!”

小鯉兒不知道方貴為什麽這麽說,但聽見方貴如此肯定的說自己沒錯,心裏倒一時茫然了,他們一步一步,走出了天門山,來的時候,是幕九歌白袍仗劍,一句話將天門山的人攆了出去,而走的時候,卻成了眾目睦睦,難以抬頭,那一番滋味,委實教人心裏難受。

而最關鍵的是,出去了之後怎麽辦呢?

小鯉兒抬起頭,便能看到四麵八方,皆是無盡鬼神之氣,森森渺渺。

憑她與方貴、旺財的修為,還再加上一個昏迷不醒的幕九歌,能往哪去?

她是滿身擔憂,而方貴這時候則是少有的陰沉。

向來無論遇到了什麽事都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他,這時候看著前麵嬰啼背上,昏迷不醒的幕九歌,手裏牽著滿麵自責,眼睛都紅了的小鯉兒,背後隱隱傳來了無數瑤池國修士的痛罵與詛咒之聲,抬頭看去,周圍天空都陰沉沉的,不知隱藏了多少鬼神,目光貪婪可怖……

生平第一次,方貴起了些憤憤不平之意。

“這他娘的,還能這麽玩?”

……

……

……

……

“一切果然如大人所料……”

瑤池國外,嬌媚女子笑嘻嘻的看向了黑袍男子:“那瘟氣,當真是南鳳大人的手段?”

“何須本座親自動手?”

麵色俊美陰柔的男子淡淡笑道:“不過這個結果,倒不出我所料!”

說著站起了身來,輕輕抬手,將袖子裏的尺長飛棺托在掌心,笑道:“走吧,既然那個劍胚已經馬上要送到嘴裏來了,那我們又如何能不客客氣氣的將他去接過來?”

……

……

“人心如棋,卻比棋還不講道理……”

而與此同時,瑤池國外的荒漠之中,也正有人低歎,白袍白靴的棋子執子人,便盤坐在一片沙丘之上,在她周圍,皆是鬼氣森森,甚至就在她身邊不遠處,便有一隻凶殘的鬼神焦躁的四下裏遊**,遠遠看著瑤池國裏的新鮮血肉流口水,但偏偏對她視而不見一般……

“難怪我已落了這麽多子,宮主卻還說我沒資格進入先靈山……”

她喃喃自語:“身為一個合適的執子之人,應該看慣了世間一切,可是我,還是會經常看到一些讓我都覺得新鮮的事情,甚至會覺得對世人失望,這隻能說明我心境不夠……”

“失望也是一種情緒,我應該對一切都司空見慣才是……”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左手掌心裏拈起了一顆棋子,夾在指間,凝神前望。

“那一攤爛泥,還值得我落這一子麽?”

她想著,似乎隱約有些期待。

……

……

“方小友,你聽到老夫的話了麽?”

也在此時,跟隨在了墨蒼老修身後,滿腹心事的方貴猛得抬起了頭來:“你說啥?”

墨蒼老修無奈一歎,將一個乾坤袋遞了過來,道:“玉脂河乃是遠州第一大河,連通無盡地下水脈,西可接西荒,東可入永州,南可往滄海,四通八達,若施展水遁,當可助你們避過鬼神蹤跡,逃出瑤池國之圍,至於你們能逃到哪裏,那便隻能看你們的造化了……”

他說著,負手而立,望著方貴,低聲道:“那乾坤袋裏,有隱匿符,也有水遁符,還有一些養神治傷的丹藥,皆是我瑤池國也為數不多的珍品,希望可以助你們逃過這一劫……”

“哦哦!”

方貴這才反應了過來,驚歎道:“原來還有地底水脈這條路,老哥你有心了!”

“老夫也隻是幫瑤仙子盡盡心意而已!”

墨蒼老修歎了一聲,道:“待你師尊醒了,你替老夫轉告他,讓他莫要再怨瑤仙子,我瑤池國修士,多不知他與瑤仙子的舊情,隻以為他百年之前,是恩將仇報,無由發狂,倒也確實讓他背了些委曲,不過此事也怪不得瑤仙子,想她一個女子,總要考慮些名聲的……”

“那是那是,我懂!”

方貴歎了一聲,道:“老情人都是藏在心裏的,誰拿出來說呀?”

墨蒼老修有些詫異於他的大度,眼神有些驚疑。

方貴忽然又憤憤道:“想想這一次,我這師傅做的太不爭氣了,我興衝衝的跟著他來,本以為他要做什麽大事呢,結果是會老情人,會老情人就會老情人吧,結果他還做過這麽多沒臉提的事,瞧瞧人家瑤仙子,再瞧瞧他,差距實在太大了,難怪人家不肯要他……”

“這個……”

墨蒼老修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方貴笑著,踮腳拍了拍墨蒼老修的肩膀,道:“老哥,這臨要走了,我倒有些好奇,這幕老九……就是我這不爭氣的師傅……當年發了瘋,斬斷靈脈的地方在哪裏?”

“那靈脈……”

墨蒼老修歎了一聲,道:“你們已經去過了,其實就在那片桃林之下,唉,舊事往矣,老夫都不想再提,不過當年靈脈複蘇,仙靈暗蘊,瑤池國是何等的仙家氣象啊,就連那株即將枯死的老蟠桃,都開始抽根發芽,第三年便開了花,隻可惜,可惜,你師尊他……”

“可惜我家師傅太不靠譜,一劍給斬了,為啥斬的,還不肯說……”

方貴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好,不說了,該走啦!”

墨蒼老修聞言,神色倒凝重了些,望著方貴道:“老夫也隻能送你們到這裏了,望你們好自為之,隻是有句話要叮囑,雖然那地底水脈,乃是逃出去惟一的生路,可……”

“先別急著告別嘛……”

方貴笑著看向了墨蒼老修:“你還得送我們一段!”

墨蒼老修微微一怔,有些不解的看向了方貴。

方貴笑道:“老哥,我額頭有點疼,你看剛才是不是被他們打到了?”

這時候的墨蒼老修,全無防備,皺眉看去,忽然間便見方貴額心之中,睜開一隻豎眼。

那豎眼出現的一瞬,神光綻放,墨蒼老修一時心神都一片空白。

而趁著這一霎,方貴則忽然咬牙出手,傾刻之間,便已在墨蒼老修身上連擊數下,每一下皆精準的打在了他的經脈、周身大穴、氣腑丹田等處,將他的靈息與法力,盡數封存了起來,這還不算,甚至又以捆仙繩綁了他的手,然後抽出鬼靈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你要做什麽?”

墨蒼老修修為本比方貴要高,但出其不意,遭了偷襲,卻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做什麽?”

方貴一臉狠勁,貼近了墨蒼老修的臉:“我要你陪我去那片桃林走一趟……”

墨蒼老修一驚之下,旋及大怒:“黃口小兒,膽敢坑我?”

“說我是黃口小兒,怎麽不說自己是老糊塗?”

方貴咬著牙道:“剛剛你還說,為了那什麽瑤仙子的名聲,所以你們對其他人隱瞞了他跟我師傅是老相好的事,那你又怎麽知道,那瑤仙子是不是也對你隱藏過別的事?”

墨蒼老修已是大怒:“你發瘋了……”

方貴抬手,一道鎮神符便“啪”的貼在了他嘴上,想了想,又揭下來,貼在了他心口,拿衣襟遮住,向前推了他一把,飛劍抵著後心,向那一片蟠桃林騰雲而去,口中隻是低聲道:“我不是發瘋,我隻是生氣,所以非要扒了她這層皮不可,你也莫要聲張,當然你現在也聲張不了,乖乖的陪著我去走這一遭兒吧,當我免費請你看戲……”

“……”

“……”

“方貴哥哥,你這是要去做什麽?”

就連小鯉兒這時候也愣住了,好一會才緊張的問道。

“現在就走了,不一定走得掉,而且委曲了幕老九,也委曲了你!”

方貴咬著牙,低聲道:“我之前就一直在想,我家宗主那麽陰險的一個人,怎麽會不知道幕老九到了老情人麵前就是那個慫樣子,怎麽就會如此相信他過來就能解開心結?”

“現在我想明白了……”

方貴冷哼一聲:“他相信的不是幕老九,相信的是我!”

說著朝嬰啼背上的幕九歌看了一眼,冷聲道:“你不就想問問啥是真的?”

“現在你方老……你徒弟我,就帶你去找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