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貴不知道什麽大禮不大禮,他隻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我滴個乖乖,這是什麽鬼玩意兒?”

他本也是剛剛修成了九法,臻至築基巔峰境界,又恰逢這等術法精妙的對手,正是戰得酣暢淋漓之際,卻冷不防對手忽然變了神通,身法一下子詭異起來,著實嚇了一跳。

眼見得對方一指已經點到了額間,他想也不想,抽身急退!

他這一退,身後鬼神紅袍飄飄****,遮天蔽日,漫天狂風襲卷,身隨風飛,傾刻間便已退出了百餘丈,已是築基境修士所難以想象的距離,而且在他身退之時,狂風漫漫,則已向著白幽兒刮了過去,不僅是要自己借風而退,還要逼得白幽兒與自己拉開最遠的距離!

但她沒想到的是,此前在鬥風法的時候,曾經在他這一式鬼神大披風下吃過虧的白幽兒,這時候見他再次施展了這一厲害玄功,卻也隻是冷清一笑,居然不躲,直迎了上來!

“嘩啦啦……”

那無端恐怖的鬼神之力,在她身前,竟輕輕**了開來,甚至有一部分力量被她借了過去,踏著虛空而來,身形飄飄梟梟,若說這時候的方貴借鬼神大披風之力後退,身形如鬼,那麽她此時便是如仙,同樣是禦風而飛,但卻不染半點煙火之氣,輕巧巧來到了方貴身前。

那一指,還是直直的向著方貴額心點下。

“什麽玩意兒?”

方貴直覺頭皮發麻,嚇的驚聲大叫,然後再次捏印。

半空之中,正是夕陽西落之時,但夕陽未落,月亮便隻是一個淡淡的影子。

可隨著方貴捏起法印,月亮忽然變得明亮了起來。

無盡月華凝煉,仿佛被方貴借了過來,然後在方貴身邊不遠處,又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方貴,氣機與模樣,甚至服飾,皆是一樣,然後還不待數息過去,再更遠處,便又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這速度極快,傾刻間方貴身邊,已連續出現了無數個方貴的影子……

又是月法使鬼術!

此前方貴使用這道法門,輕鬆便破去了白幽兒的金相神通。

可如今,麵對著方貴的故計重施,那位朝仙宗聖女白幽兒,卻隻是冷冷的一笑,她甚至像是都沒有過多的看一眼,便從無數方貴的身邊穿過,然後輕輕一指點了出去……

周圍有無數方貴,但她點向的,卻是一處虛空!

“嘩啦……”

隨著她那一指點下,那處虛空像水紋一樣破碎,方貴滿麵驚慌的出現,向後急逃!

這時候的方貴,可真是嚇了一跳。

這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剛才還能騙她的,現在卻騙不了了?

最關鍵的是,你好歹意思意思也行啊,怎麽就直接識破了自己的真身所在?

太不給麵子啦!

於是麵對著神秘莫測的對手,方貴瞬間便做下了一個決定!

逃!

……

……

打又打不著,騙也騙不過,方貴就隻有逃了。

還好,自己逃命的本事向來都是一流,身法快到了極致!

如今這個女人也不知施展了什麽古怪法門,變得太可怕了,絕不能再跟她鬥下去,誰愛殺誰殺吧,反正自己盡力了,畢竟自己隻是築基境界啊,但是卻跟一個金丹鬥了這麽久,期間還有好幾回都把對方給欺負了呢,方貴感覺自己麵子已經賺回來了,剩下的就是小命事大。

“居然逃了……”

那位聖女白幽兒看到方貴逃得毫無留戀,頭都不回,似乎也是稍稍一怔。

“怎麽揚名第一戰,遇到的便是這麽個破落戶呢……”

心底著實有些不甘,自己既已不再被藏在山裏,那便應該與當世天驕爭鋒才對,而且不應是北域的所謂天驕,而應該是東土那些大世家大道統的天驕,又或是龍族、甚至是尊府,可如今,自己居然被這麽一個似乎一點英雄豪氣也沒有的小仙門弟子逼出了神字法……

最關鍵的是,他一見神字法便逃,著實少了幾分骨氣。

若說剛才被他以術法壓製,是太憋屈,那麽現在一施神字法他便逃了,就像一拳打空。

心裏的感覺,更憋屈了。

……

……

“一個照麵就逃麽?”

就連三千裏外的老龍主看著這一幕,都不自禁的哼了一聲:“長輩怎麽教的?”

秀才在旁邊訕訕道:“對啊,太白宗那廝怎麽教的?”

……

……

“可惜你逃不掉……”

而望著方貴瞬間遠遁到數百丈外,那位朝仙宗聖女白幽兒,也是微微皺眉,按照常理,方貴是來殺她的,既然他逃得幹脆利落,那麽自己回去將剩下的事情做完即可,但她卻不肯,剛才被方貴以術法壓製,也使得她心裏生出了一股子傲氣,她不肯接受這一點……

自己是金丹修為,朝仙宗聖女,神字法惟一傳人。

不可能忍受自己初出茅廬第一戰,便吃了這麽一個大虧,道心蒙上陰影。

所以她望著逃得極快的方貴,隻是展顏一笑,而後凝神望去。

而被她這一望,似乎有無盡神光隔著虛空,向著遠處的方貴身上鎮落了過去。

“怎麽回事?”

方貴忽然感覺像是有無盡壓力出現在了自己身上。

那種感覺很奇怪,他似乎能夠感受到背後傳來的目光,更是可以感受到那目光正如山嶽一般,壓在了自己心間,而那種壓力,分明隻是心靈上的,但自己身上卻真的像是壓了一座大山,而且是越來越沉重的大山,這使得他速度越來越慢,便邁出一步,都極艱難。

而在他速度已幾乎慢到停下來時,那位朝仙宗聖女悠悠****,飄了過來。

“麵對著我時,你不該逃的!”

白幽兒的聲音,像是響自另一個世界,因為她明明尚在方貴身後幾十丈遠,但偏偏卻響在了方貴的耳邊,而是環繞著他響起,像是說話的人,已經將方貴包裹了起來……

“神字一訣,與天地九法不同!”

“天地九法,金木水火土,日月風雷,皆天地之力,實實在在!”

“惟獨最後一法,已以實就虛,不可捉摸!”

“神字一法,可通幽冥,可入神境,可觀大道……”

“若說九字法類,乃是通往大道的台階,那麽神字一法,則是看向終點的目光……”

“……”

“……”

白幽兒的聲音,柔柔響起,竟像是直接響在方貴的心底,與此同時,她則距離方貴越來越近,方貴能夠感覺心頭的那股子壓力越來越大,心間驚駭莫明,有心想逃,但居然一動也動不得了,那目光的壓力,一開始隻是減緩了他的速度,但如今竟仿佛掌控了他的肉身一般。

這使得他異常駭然,難以置信。

這不合理,他與這位朝仙宗的聖女白幽兒,差距絕沒有這麽大。

否則的話,也不會借著橫掃九天無敵霸玄功壓製了她這麽久,但如今,卻一下子形勢逆轉,自己在她麵前,竟像是越來越渺小了起來,似乎在她麵前變成了一隻螻蟻……

“不錯,你現在在我麵前,便如一隻螻蟻……”

白幽兒忽然開口,竟將方貴心底的話說了出來,把方貴冷汗都嚇出了一層。

這女人怎麽這麽可怕,難道可以直接看到自己內心的念頭?

那還是人嗎?

當初在鏡州遺地仙殿裏,遇到的那些詭異存在,也不過如此……

“鏡州遺地?”

白幽兒有些詫異的開口,奇怪道:“那裏麵有什麽?”

方貴一下子嚇到腦袋都要空白了,這個女人果然可以看到自己內心的念頭。

“神字一法,上可悟天意,下可斬人心!”

白幽兒聲音空空****,在方貴心底飄來飄去,宛若將他一切都看了個究竟:“你此時的心神已經被我鎮住,於我而言,你心裏的一切想法,便如白紙一般可見,你施展的術法在我眼裏沒有變化可言,甚至你的每一縷殺意我都清晰感知,你又怎麽可能還是我的對手?”

“你也不必再指望著你們宗主來救你了……”

隨著那一絲一縷如夢幻一般的聲音,白幽兒緩緩來到了方貴身前。

“其實你們太白宗的宗主可以以弱擊強,連斬尊府九位元嬰,也不過隻是占了這個便宜,隻是他走的路子更偏,不僅斬人心,還以神字法借了幽冥之力,所以他這一次……”

“必敗!”

白幽兒聲音幽幽,輕易便將太白宗主得以對抗尊府十大元嬰的秘密說了出來,而且太白宗主分明已是元嬰境界,但她卻輕易評述,便像是一位前輩高人在評論後輩一般:“因為他借來了幽冥之力,所以他不僅可以斬人心,更可以以戰養戰,壯大自己的力量,隻可惜,這種做法,是會引來反噬的,他借來的幽冥之力越多,反噬越大,已經快自顧不暇了!”

“他斬了尊府九嬰,已是極限,幽冥之力已快超出他的掌控,再拖下去,我朝仙宗三位長老,甚至都不必殺他,待到他強行掌控的幽冥之力反噬了起來,他自己便會害死自己!”

“……”

“……”

在她說出了這句話時,半空之中正與朝仙宗兩大元嬰以及安州尊府玄崖三尺相鬥的太白宗主,臉色似乎也變得有些不自然,在玄崖三尺的元嬰仙目注視之下,他已看到,端坐在血海之上的太白宗主,仍然那麽威不可侵,但是被他鎮壓的那片血海,已在潮起潮落。

“原來如此,原來你也不過如此……”

玄崖三尺心間一下子又驚又喜,忍不住放聲大叫。

此前的他,看太白宗主,已經宛若神祇,他感覺太白宗主太強,強的不可理喻,強的不講道理,所以他幾乎完全喪了膽魄,徹底的被太白宗主壓製,但直到此時,卻忽然被白幽兒一語喝破了此時的太白宗主的秘密,這才知道,原來太白宗主的神通,也是講道理的……

既然如此,那自己何必怕他?

倒是與他的驚喜相比,另外兩位朝仙宗大長老,隻顯得不屑一顧。

他們分明早就明白了太白宗的虛實。

難怪之前他們便說到,太白宗主縱是凶威可怖,在他們眼裏也隻是鬼嬰小修!

因為他們甚至都不必與太白宗主分個勝負,也不需與那如今已聚集了上百金丹之力的五行大真義強行對抗,更不必破他的血海大佛,隻需拖他一下,他便會自己敗了自己……

……

……

同樣驚恐的,還有這時候正向五行大真義陣法之中加持力量的楚國四大仙門宗主,他們這時候也能夠聽到那朝仙宗聖女白幽兒若隱若無的話,似乎白幽兒是有意在將太白宗主的秘密說出來,使得他一身的神秘光環退去,所以才將某些聲音,傳入了他們耳中……

而這些話,也使得他們想起了之前尊府大軍攻來之時,他們在太白宗道德大殿裏見到的一幕,那時候的太白宗主,正是借著關門之機,忽然大袖一拂,瞬間掌控了他們的心神。

那種感覺,便是太白宗主讓他們立時自斃,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做了。

正是當時太白宗主表現出來的手段太驚人,太詭異,所以他們才怕了,也對太白宗主對尊府這件事起了些許的信心,敢於忍耐一段時間,結果,他們賭對了,太白宗麵對尊府時,確實表現出了讓人意想不到的力量,眼看著這一場大戰,似乎快要取得最後勝利了……

這個秘密,自然是無比重要的,否則的話,當時太白宗主沒有必要瞞著別人,隻展示給他們看,而話說回來,倘若尊府十位元嬰,早就知道太白宗主的這個秘密,也不會輸的如此之慘,可偏在此時,太白宗主的秘密,居然被一個金丹修士說的一幹二淨……

這一場豪賭,最終還是要輸麽?

……

……

“你請我看戲,便是看這個?”

三千裏外的雲上,老龍主緩緩轉過頭,看向了旁邊抱著兩個侍妾嘴對嘴喂酒的秀才。

他什麽時候把兩個姬妾都抱過去了?

老龍主的臉色有點沉:“僅是如此,可不足以勸老夫放棄這殺子之仇啊!”

秀才香了左邊的侍妾一口,又捏了右邊的侍妾一把,笑吟吟的給老龍主滿上了酒,慢悠悠的道:“龍君急些什麽,我也知道神字法不足以勸你回去,所以後麵還有好戲呢……”

老龍主皺起了眉頭:“你怎麽知道?”

“我曾與那個男人睡過一夜!”

秀才臉色顯得認真了些,看向了三千裏外,道:“那一夜,我們論經說法,議了半宿!”

老龍主聞言,倒是上下打量了這秀才一眼,離他遠些,才道:“然後呢?”

“我贏了!”

秀才淡淡地笑道,然後轉頭看向了老龍主,輕聲一笑,道:“但我是憑了自己多知道些事才贏的,若是在我與他相當的年齡,我不如他,或者說……應該是遠不如他才對!”

老龍主的臉色也冷了下來,半晌之後,他轉過了頭去,道:“繼續看戲!”

又過一會,他麵無表情的道:“把我侍妾還我!”

……

……

“你已必死,太白宗必敗!”

而在此時,太白宗山門外,朝仙宗聖女白幽兒,已站在了方貴麵前,她個頭高挑,又踏了雲,俯視著方貴,聲音清幽:“所以,你剛才想到的仙殿是什麽,將這些都告訴我吧!”

方貴明明就是毫無束縛的站在了那裏,但卻佝樓著身子,像是肩頭上壓了一座大山,他甚至雙腿都在微微的顫抖,滿麵憋的通紅,若以法眼看去,便可以看到,此時的他身上,似乎有絲絲縷縷的神光纏繞著,正是這些虛無縹緲的神光,將他徹底變成了透明的存在……

他心裏也是異常驚懼,但太過驚懼,反而什麽也不想了。

白幽兒的話響在了他的耳邊,他都像是沒有聽到,也沒有反應。

“你心境不錯,本是一潰千裏,沒想到在最後守住了心防……”

白幽兒望著方貴,聲音仍那麽輕柔,纖細白嫩的手掌卻輕輕提了起來:“隻不過,你不說也罷了,殺了你時,我仍然可以在你神魂消散的最後一刻,看到我想知道的一切……”

“等等……”

也就在她這一掌輕輕抬起,幾乎要拍落下來時,方貴的聲音忽然響起。

被那無形力量,壓得雙腿都在顫抖的方貴,忽然抬起了頭,雙眼都是血紅一片。

他聲音嘶啞:“我所有的術法,都打不過你?”

白幽兒聞言倒是微微一怔,然後緩緩點頭。

方貴臉上忽然露出了些狠辣的笑意:“那你猜我現在在想什麽?”

白幽兒微微皺眉,旋及臉色大變,忽然急急後退。

再下一刻,看似已毫無還手之力的方貴,忽然大吼一聲,腰畔的浮屠劍陡然飛了起來,被他一把握在手中,渾身法力不花錢似的滾滾灌入了劍中,然後直直向著白幽兒斬來。

一劍橫空,天地變色!

這時候方貴的臉上半是恐懼,半是憤怒。

而那恐懼,也正在快速的變成憤怒,以及滾滾****的殺氣。

“臭娘們,不知道男人的心思不能隨便猜的嗎?”

喝聲中,他的劍已到了!

術法不敵也不怕,方貴還有一招。

太白九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