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

寡婦的房門被一腳踹開,方貴大笑著衝了進去,屋裏頓時響起了水花激**的聲音與女子軟綿綿的尖叫聲,中間還夾雜了幾句笑斥的“快滾出去”、“打死你這個小壞蛋”之類的話。

外麵站在了雞圈處拿著一卷書裝模作樣在讀的秀才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嗖”的一聲竄到了房外向裏看去,頓時激動得麵紅耳赤,鼻血都噴了出來,雙手顫抖的抓著門框,已經感動的快要哭了出來:“多少年了,多少年了,終於看到了,還是這個小王八蛋有本事啊……”

“哼,小王八羔子太不像話!”

眼瞅著隻裹了一隻被單子的寡婦光著腳拿攆麵杖追殺方貴,方貴在前麵跑得歡,後麵的寡婦追殺的緊,再後麵的秀才看的心曠神怡,整個村子頓時變得一陣雞飛狗跳,老太太一邊拿柴火燉著雞一邊不屑的往向外啐了一口,眼睛賊亮的瞎子感慨著捂上了眼睛。

惟有村間裏最具正氣的一個人看不下去,肉案前的屠戶生得五大三粗,人馬高大,胸前一叢黑毛,憤憤的一刀將案上的豬肉剁成了兩半,望著方貴厲喝道:“跑出去學了幾年的本事,就沒學會要點廉恥嘛,還是這渾蛋樣,你在外麵的老師究竟是怎麽教的?”

一聽了這話,村後麵跟著方貴入了村子的鬥笠女孩,忍不住為方貴擔憂了起來。

柳樹下的太白宗主,則忽然一陣緊張。

倒是方貴聞言,立馬轉過身來,雙手叉著腰罵道:“怎麽教,關你他娘的啥事?”

屠戶大怒,手裏三尺長的殺豬刀提了起來,指著方貴大喝:“小王八糕子找死!”

太白宗主手心裏冷汗都出來了。

方貴卻分毫不懼,罵道:“去你大爺的張屠,不看在你閨女的份早挑了你的攤子!”

屠戶作勢欲追,方貴拔腿就跑。

屠戶追了幾步便回去了,罵罵咧咧剁著攤子上的豬頭。

方貴也停下,繼續叉著腰罵:“你他娘的來啊,信不信方老爺我割了你的把把?”

屠戶氣壞了,沒還嘴,一刀把豬的把把給剁了。

但方貴可不怕,叉著腰把屠戶罵了狗血淋頭,囂張的不可一世。

不遠處柳樹下的太白宗主,看著頭上的冷汗是一層接著一層,但看著周圍人都一副習以為常,甚至還笑吟吟看著屠戶吃癟的樣子,心裏卻忽然想了明白了過來:“以前這小子經常在仙門裏說起他曾經是村裏的一霸,我也沒當回事,沒想到這居然是真的……”

對麵的老村長,這時候也快有些看不下去了,長歎一聲,敲著手裏的煙袋鍋子站了起來,向著把屠戶都快罵哭了的方貴訓道:“好了好了,不要再吵吵了,你再罵他又得追著你繞村子跑三圈,還有你個殺豬的,明知道你追他三圈都追不上他,還非要惹他幹什麽?”

屠戶聽了,不吭聲,悶悶的剁著豬肉。

方貴轉頭瞟了老村長一眼,道:“老不死的關你啥事?”

太白宗主冷汗又流出來了。

“得得得,不關我的事,你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不過先洗手坐下來吃飯!”

老村長居然不動氣,一臉的無奈,搖著煙袋囑咐著。

“吃飯?”

方貴一聽眼睛倒是又亮了起來,興奮道:“今天去誰家吃?”

老村長笑嗬嗬的道:“今天不去誰家吃,在屋子外麵擺席,大家一起吃!”

“哈哈,好……”

方貴聞言頓時興奮了起來,這時候也瞧見了坐在柳樹下,氣質儒雅深不可測的太白宗主,頓時眼睛一亮,心裏也有了底氣,心想:“宗主師伯果然厲害,居然比我還早便進入了這個破村子,我就知道他這次一定有辦法對付龍宮和尊府的,說不定早就把人給料理了!”

一邊想著,一邊急急跑來與太白宗主見了麵,然後拉著他一一給他介紹,村長老頭子姓長離,糊裏湖塗,天天就知道罵人,寡婦姓花,長的比花還好看,屠戶姓張,又笨又凶,笨凶笨凶的,正燉雞的老太太姓王,心眼最小,偷她一隻雞能罵半天的街,還有那邊那個眼睛賊亮的,叫朱瞎子,最愛講天南海北的故事,秀才姓張,一點用處都沒有,不值一提……

“那你呢?”

太白宗主聽著他一一介紹,頷首點頭,微笑致意,末了又笑著問方貴。

旁邊的張屠戶聞言悶悶來了聲:“他是潑皮,姓方!”

方貴大怒,又要擄起袖子來罵人,長離村長急忙勸著:“吃飯吃飯,先吃飯!”

“咦?人怎麽少了幾個?”

方貴見柳樹下已經支起了幾張桌子,急忙拉太白宗主入席,這時候一轉頭,才發現自己的身後隻跟著戴鬥笠的小女孩,更遠些的村頭位置,阿苦師兄與嬰啼旺財兩個,正抱在了一起瑟瑟發抖,也不知害怕些什麽,而其他一路的宮商羽及東土少女們,皆已不見了。

“可能迷路了吧,誰管他?”

大壯滿不在乎的說著,一步搶到了距離豬頭最近的板凳前坐下。

方貴一把抽了板凳,把他摔了個屁股墩,然後踢他一腳,那邊去,把大壯氣的不輕,隻好跑到另外一頭去了,方貴這才放下板凳,大模大樣的坐了下來,威風凜凜,深感滿意。

……

……

而在牛頭村已興高采烈的開宴之時,此時的牛頭村外,或說一片荒野裏,東土少年少女,以及宮商羽、明月小姐、薑清等人,正一臉發懵的看著前方,他們本來一路跟了方貴,以及那兩個看起來土氣土氣的少年往前走,豈料走著走著,便莫名其妙與他們失散了。

左右前後,隻見一片荒山,居然不知該往哪裏行去。

“這是怎麽回事?”

那東土的少年少女已驚的心裏發慌了:“撞鬼了嗎?”

“快走!”

正慌亂間,忽見頭頂之上一片神光鋪展,便見一個光頭老者,身邊跟了一隻五彩畢方神鳥從天而降,幾位東土少年少女見狀,急忙上前行禮,而在這光頭老者身後,狂風呼嘯,傾刻散去,而後露出了一個須發老者的身影,手持大刀,正是北方的蒼龍老者到了。

“師尊……”

宮商羽見了那老者,急忙上前行禮。

北方蒼龍低頭看去,見隻有宮商羽一人,臉色頓時陰沉了幾分,但也不多說話,隻是大袖一拂,便將宮商羽以及明月小姐身邊的人都卷了起來,低聲說道:“先離開這裏吧!”

“厲長老,究竟出了何事?”

一邊的東土少年們,已有些焦急的問了起來。

“怎麽回事?”

那禿頭老者苦笑了一聲,搖頭道:“連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說著看了旁邊的北方蒼龍一眼,眼神直顯得莫名忌憚,剛才他暗中跟在了龍宮相尊、鏡州尊主以及太白宗主、北方蒼龍的身後,隻想看這事態變化,卻沒想到,隻是追了不久,便忽覺前方失去了所有人的蹤影,隻剩了北方蒼龍一個人,正驚愕的在空中四下裏掃人。

對北方蒼龍來說,就更可怖了,明明一起走著走著,另外幾人居然忽然消失了?

這種事哪怕是他們這等境界,都覺得有些無法解釋。

“太過詭異,不可在此多留!”

說著話時,他們便已準備離開,但旁邊的東土少女急道:“可是秦妹妹她……”

禿頭老者微一沉默,道:“管不住了,也不知是福是禍……”

……

……

“哎喲,看這小丫頭瘦的,快吃,多吃點!”

而在此時的牛頭村裏,花寡婦正滿麵帶笑,給老老實實縮在板凳上麵的鬥笠女孩夾著菜,又是雞腿,又是肥肥的豬頭肉,又是長長一截,不知是何物什的溜肉段,一塊一塊,不一會便堆了滿滿一碗,然後笑眯眯的看著女孩,似乎看著她吃了下去,她便覺得很開心。

戴鬥笠的女孩沉默了一會,輕聲道:“謝謝您!”

說著話,便輕輕將頭上的鬥笠摘了下來,露出了滿是紫斑的臉。

她似乎有些窘迫,低下了頭去,不想被人看見。

結果滿桌的人無人瞧她,仍是你爭我搶的吃著肉,花寡婦看著她,仍是滿麵的喜歡,摸了摸她的腦袋,道:“這麽老實巴交的孩子可真讓人心疼,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女孩又是意外,又是有些莫名的感動,端起飯碗,小口吃了起來。

另一邊的方貴可就比她豪放多了,一腳踩在凳子上,手裏端著酒碗,正與朱瞎子拚著酒,如今年齡漲了,酒量也大了,一口氣幹了三碗,已經把朱瞎子喝的暈暈淘淘的,手裏端著酒碗,迷迷糊糊攬著方貴的肩膀,叮囑道:“方小子啊,你可得記著,人便是人,不能忘本,那些走路走的魔障,把肉身都拋棄了的,跟普通人連衣服都不穿滿街跑有什麽分別?”

更上首些的地方,老村長坐了主位,太白宗主則坐在了最尊貴的客位,大袖飄飄,端著酒盞一一回應村裏人對自己的敬酒,看起來溫文爾雅,但喝起酒來卻酒到杯幹,一滴不剩。

老村長還很客氣,望著正追問朱瞎子不穿衣服的仙女在哪裏的方貴,非常無奈的向太白宗主道:“孩子畢竟頑劣,以後還要先生多費心啊……”

太白宗主急忙回答:“沒有沒有,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