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住馬廄?”

聽著那明月徒兒一番話,在場諸人全都愣了神。

古通老怪的神色,是又尷尬,又為難,還有點不知所措,太白宗主倒是笑的淡然,似乎一點也不放在心上,而古通老怪的另一位童兒,這時候則有些同情的看著太白宗主,一路之上,他可是對這位太白宗的師伯愈發的崇拜,但誰讓明月師姐偏偏發火了呢……

師尊也是,非要讓他們住明心閣,這不是火上澆油嘛!

一時場間的氣氛又沉默,又尷尬,卻冷不防旁邊忽然火了一個人,正跟在了身後,與阿苦師兄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看著這丹火宗的精致景象的方貴,聽到了那明月徒兒的話,他先是一怔,旋及怒火上湧,尤其是聽到了她說讓太白宗住馬廄時,更是再也按捺不住了。

“兀那醜丫頭,你在說讓誰馬住馬廄呢?”

一聲暴喝,打破了場間平靜,不知多少人瞬間慌了臉色。

而這時候的方貴,則是懷抱雙臂,怒氣衝衝的看著那明月徒兒,似是一言不和便要動手。

若在平時,他也不至於這般著急,上來就得罪人,還是會稍稍忍一下看看誰好得罪誰不好得罪的,可這時候卻是一刻也忍不了了,對方說他還成,居然敢說自己家的宗主?

這一路上,他心裏本來就對太白宗主有愧,因為他知道,當時太白宗主是為了護著他,才中了雪女之毒,等若是用他一身的毒,換了自己的小命,他不是很擅長說些什麽感激動情的話,所以一直以來,都表現的沒心沒肺模樣,到現在連聲謝也沒跟宗主說過。

但愈是嘴上說不出,心裏卻記得愈清楚,深為太白宗主當時的舉動所觸動,而當時離開尊府時,他將自己最珍貴的清天白露,半瓶子倒在了空中,祭奠青雲間,另外半瓶子則隨手塞給了太白宗主,也是想表達自己這個心意,用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感謝宗主大恩。

在這一路上,尊府妖魔追殺,險象百出,太白宗主幾番性命受到威脅,甚至險些真的強行出手,丟了性命,一切的一切,又更加深了方貴心裏的觸動,待到後來,他在把握不大的情況下,不惜曝露自己的些許秘密,也要出手對付三大鬼神,也是因為這一點……

他不可能看著宗主死呀……

而這一路上的他不能看著宗主死,這時候又豈能看著宗主被人輕視?

管那丫頭是誰,敢讓宗主住馬廄,我就先上來罵你兩句。

……

……

“醜丫頭……”

而他這一聲喝罵,也使得古通老怪臉色大變,太白宗主有些意外,那明月徒兒身邊的丫鬟奴仆,則是瞬間大變了臉色,可以看出許多人眼底,甚至已然露出了殺機……

在這丹火宗地界,誰敢如此對明月小姐如此不敬?

“這又是哪裏鑽出來的野猴子……”

那明月小姐被方貴罵了一句,整個人也是懵了,似乎過了一會才反應了過來,臉上頓時結起了一層寒霜,森森然的看向了方貴,怒聲道:“還不快給我打將出去……”

聽聞此言,她身後的丫鬟奴仆,頓時齊齊向前踏出了一步,竟似真要動手。

“不知死的王八蛋,你們來!”

方貴絲毫不落下風,猛然間一座魔山飛在了半空,房屋一般大,作勢愈砸,同時狠狠罵道:“來你們這丹火宗求個丹罷了,誰愛受你這醜丫頭的氣,好生好氣的生意你不做,信不信惹惱了方老爺我,一股腦拆了你們這破房子,滅了你們的丹火,讓你們都住馬廄?”

“額……”

一看到方貴這麽凶,那些丫鬟奴仆還真都愣了一下。

實在是那一座房屋也似的魔山懸在了腦袋上空,看起來有點嚇人啊……

“完了完了……”

那跟在了方貴身後,古通老怪的童兒一見方貴發了狠,已然心下哀鳴起來,又是同情,又是焦急:“往丹火宗來求丹的,都知道寧可得罪師尊,也不可得罪明月師姐啊,以前的各仙門大修,也來過不少,都被她斥責過,還不是一個個陪著笑臉忍了下來,這個姓方的家夥在路上看起來就猛,敢殺鬼神,沒想到來到了丹火宗之後,還是一如既往的猛啊……”

“可關鍵是,明月師姐比鬼神可怕多了……”

“……”

“……”

“住手!”

也就在場間氣氛變得十分緊張,更有些讓人焦急之時,倒是旁邊的太白宗主,先是有些詫異的看了方貴一眼,心想,他施展的應該是我傳的上清玄訣吧,怎麽祭煉出來的不是上清山,而是這麽一座古怪魔山?心間不解,這時候也不便多問,隻是大袖輕拂,按住了方貴的肩膀,笑著看向方貴,道:“你這小家夥當真不懂事,對漂亮女孩子,不能這麽凶的!”

“嗯?”

他隻是輕輕巧巧一句話,頓時使得場間氣氛微變。

實際上他也沒有訓斥方貴,以消除那明月小姐心裏的怒氣,畢竟方貴是為了他發火,哪怕是他的晚輩,他也維護了方貴的小小麵子,而話裏一句笑斥,卻又暗捧了那明月小姐一番,便是那明月小姐這時候仍是滿麵怒氣,但臉色也分明緩和了不少,不那麽難看了。

古通老怪在旁邊聽了,都下意識的想:“真他娘不愧是差點做了薑家女婿的人……”

正在心裏急急的想如何調和這些矛盾,冷不防方貴聽了宗主的話,伸頭打量了那明月小姐幾眼,嗤笑道:“她哪裏漂亮了,吊死鬼似的,還不如旁邊那幾個丫鬟打扮的好看!”

“啥?”

這話一出,太白宗主都懵了,旁邊幾個人也都詫異的看著他。

“是真的啊!”

方貴臉色很認真,望著明月小姐身邊的一個丫頭,道:“你看人家,身上穿的裙子都繡著金線,頭上帶的珠子那麽亮,一定很值錢,臉也白,多好看啊,哪像她……”

說著目光掃過了一襲青衣,別無長物的明月小姐,不屑的“嗤”了一聲。

“這個……”

一聽這話,太白宗主都無語了。

旁邊幾人也都傻不棱登,心裏這廝說的是真心話?

若說最生氣的一個,自然便是明月小姐了,她下意識轉頭一看,隻見被那小鬼一誇,身邊的幾個丫鬟臉都有些微紅了,頓時差點氣的背過氣去,銀牙咬緊,恨不能吃人……

整個丹火宗都知道明月小姐的脾氣,最喜歡讓身邊的丫鬟與奴仆打扮的珠環玉佩,富貴逼人,她是丹師的弟子,走的是道家一脈,因此不適合打扮的太過富貴,可是讓身邊丫鬟奴仆這麽一打扮,再加上她本來便姿容過人,便更襯得她有種出水芙蓉一般的清麗出塵了。

平時這丹火宗來來往往,當真各種身份的人都有不少,那些富甲一方的大客商以及地位尊崇的大仙門高足,哪個不是一見她,便將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隻覺清麗無雙,心生敬意!

沒想到,今天居然真碰到了一個沒品味的,覺得那些庸脂俗粉好看!

這使得她又羞又惱,怒極道:“來人,將他們逐出去,慢一步便打斷腿!”

“這……”

形式急轉直下,頓時讓人錯愕。

尤其是那些慣常侍奉在明月小姐周圍的人,更是聽出了這次明月小姐是真的動了怒,甚至是動了殺氣,身上壓力倍增,一個個再顧不得其他,急忙殺氣騰騰,向前湧來。

而太白宗主,在這時候則是無奈的看著方貴,心想:“他需要補的課還很多……”

對於這些要逐客的丫鬟奴仆,太白宗主與方貴等人倒不怎麽放在眼裏,隻不過人家擺出了這副逐客的態度,卻當真是讓人麵上無光,方貴已發了火,尋思要不先打一架?

沒想到也就在這時,旁邊忽然先惱了一人。

“住手!”

說話的是古通老怪,他已憤怒的滿麵通紅,一聲暴喝,震懾四方。

那些丫鬟奴仆,畢竟也知道誰是師傅,誰是徒弟的,見古通老怪發火,頓時不敢再動。

就連那明月小姐,這時候也臉上一冷,轉頭向古通老怪看了過來。

“我丹火宗,何時成了這等沒規矩的地方啦?”

古通老怪似是憋的急了,發起了火來:“明月清風,為師鄭重告訴你們,來的這位是七小聖之一,楚國太白宗的趙師伯,他是為師的貴客,也是你們的長輩,與尋常求丹之人可不同,剛才你們兩個不知禮數,沒得讓趙師伯看了笑話,還不快快向趙師伯陪禮?”

這話一說,跟在方貴後麵的那個小童兒愣住了:“關我啥事啊?”

抬頭一瞧,見古通老怪在跟自己使眼色,立時明白過來了,急忙越眾而出,在太白宗主身前揖手一禮,老老實實道:“趙師伯,剛才是晚輩不對,在這裏給您請罪啦……”

太白宗主笑了笑,道:“這等小事,誰會放在心上,快起來吧!”

那清風童兒無奈的站了起來,悄悄瞥了師傅和師姐一眼,心想每次背鍋都是我!

而這清風童兒已請了罪,古通老怪也發了火,那明月小姐期間卻動也未動,她見師傅發火,便知道來的這客人確實不是尋常之輩,隻是一口氣難以咽下,冷冷淡淡的道:“楚國太白宗又怎樣,七小聖之一又怎樣,此前尊府長老來求丹,我也讓他住過馬廄……”

“你……”

古通老怪一聽此言,頓時又有些怒氣。

不過明月小姐很快話音一轉,剜了方貴與太白宗主一眼,淡淡道:“但既然我師傅說了,他的老臉還是要照顧一下,楊柳,你去圓明號商會那邊說一下,讓他們把現在正在住的宅邸讓出來,給太白宗來的趙師伯先住著,告訴他們,此次他們的丹藥,給半成折扣!”

“是……”

旁邊一個丫鬟應聲,快步去了。

周圍諸人聞言,倒是多少都鬆了口氣,依這明月小姐的脾氣,雖然還是不讓人住進明心閣,但能略作妥協,給太白宗主騰出一間尊貴的府邸來,也算是很不錯了……

這番麻煩,倒是揭過了。

但沒想到的是,那明月小姐一邊吩咐著,一邊又看了太白宗主與方貴一眼,尤其是看到了方貴之後,心裏卻又有一股子無明火升起,麵無表情的補了一句:“但是一是一,二是二,想得到我丹火宗的尊重,便該守些規矩,花錢治病,天經地義,趙師伯是長輩,我也不敢得罪,隻是您這住下的錢,事後買丹的錢,晚輩很快會做出賬簿,親自交到您的手上!”